二零零、拯救奧德（四）奧德之死
第一次看到艾莉絲的時候，伊芙對她的印象就是“一個美麗高貴的公主”這個程度。然後跟她相處了一小段時間以後發現她不但在容貌上格外出衆，而且溫柔體貼，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的女性。伊芙甚至有種，世界上所有女性的優點都能夠在艾莉絲的身上體現出來的感覺。
——然而，現在她震驚了。
一邊幫助着安撫那些受驚的學生，她心裡就宛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平靜不下來。
血流成河，滿地屍骸。
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肢體和器官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濃濃的血腥味——那個渾身被鮮血染紅的少女，靜靜地抱着菲特，彷彿跟伊芙她們這些旁邊的人處於另外一個世界。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這次……絕對不會再分開了！”
她臉上的鮮血還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整個人彷彿剛剛從血池裡出來一樣。
詭異。
恐怖。
暴虐。
剛剛的戰鬥根本不叫戰鬥，完全就是虐殺。黑衣人無一例外地被艾莉絲用駭人的蠻力扭斷四肢，扯掉頭顱——有些打算抵抗的甚至被硬生生地撕開，伊芙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血腥野蠻的場面，要不是自制力還不錯，她就嘔出來了——事實上，那些學生都被嚇到了，很多都接受不了，趴在地上乾嘔起來。
那個就是艾莉絲？就是軟弱可欺溫柔大方的艾莉絲？
巨大的反差讓她接受不了。
“傳送陣什麼時候能夠修復？”
“雖然已經取回可控制權，但一時半會兒似乎搞不定的樣子……”
殛克利用通訊晶體和藍斯聯絡道。
在藍斯和龍晗的幫助下，院方順利奪回了傳送陣的控制權，但暫時還無法使用。
五人一到達納維思學院，得知大多師生被困在這裡的時候，果斷地兵分兩路，艾莉絲、伊芙和殛克來這裡解除這邊的危險，而藍斯和龍晗則在那邊配合院方對傳送陣進行佔領。
藍斯還了解到，現在學院裡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敵方的動向，指揮系統不知爲何居然癱瘓了，無法聯絡到各個部門。目前只能使用魔法部裡面的後備指揮室，對敵方進行搜查。
說起後備指揮室，艾莉絲則想起了以前參觀的時候魔法部有層是空蕩蕩的，看來就是爲了應對這種情況。
“還有15分鐘。”
艾莉絲臉上還是那副冰冷冷的表情。
並不是不想笑，而是想笑但笑不出來，臉上的肌肉彷彿僵硬了一樣——看來剛剛一直都用着這個表情，導致肌肉疲勞了。
“什、什麼15分鐘？”
伊芙看到艾莉絲走了過來，壯着膽子問道。
不、不會被殺了吧？
“我的完全充能。”
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帶着兩人趕到這邊，除了開完全充能以外就沒有辦法了。
一旦15分鐘壯－陽時間過去了以後，艾莉絲就不得不承受久違的劇痛，然後失去戰鬥力。
“治療就交給我吧。”
要是平時艾莉絲這麼說的話，必然是讓人覺得無比安心的。但她現在渾身滴着血，表情冰冷，說這話除了嚇人之外就沒有任何作用。
也不管學生們願不願意，艾莉絲就施放起久違的光明神術，頓時整個場地內都被一片光明充滿着。
“這是……【女神的憐憫】！”
有個正在忙於治療的導師看到艾莉絲的神術，被嚇了一跳。
【女神的憐憫】的憐憫不但消耗巨大，而且單體效果不算太好，但勝在範圍非常大，用來活命的話是不二的選擇，一般用在戰場上。
但這個神術用起來可不是艾莉絲隨意舉舉法杖就能搞定的，必須集結十二名等級相差不大的牧師進行同步，經過嚴密的配合才能用出來。
像她這樣一個人就用出來，對於行家來說，實在有些驚世駭俗。
“抱歉，我雖然會很多神術，但沒有學習怎麼有效地利用神術。”
艾莉絲的確是帶着幾分抱歉的語氣說的，但聽起來就像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那個導師馬上把話嚥了下去，唯恐眼前這個殺神一個不高興順手把自己也宰了。
“……”
我、很可怕嗎？
直到現在，艾莉絲纔有種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孤獨感。
就算救了這些學生，他們也不會對自己心懷感激，還是會對自己產生恐懼。
“別想太多了哦，你做得很棒。”
彷彿得知艾莉絲的心中所想，菲特溫柔地拉住她的手，輕輕地說道。
菲特。
果然只有你……
“嗯，傳送陣已經好了。”
殛克忽然叫道。
“我們回去吧。”
艾莉絲收起心神，露出了堅決的眼神。
“奧德……我現在就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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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原本有座老舊的大屋。
但現在已經化爲一片廢墟——不單單是這裡，周圍也是一樣。
“好久不見了。”
奧德靜靜地站在廢墟當中，在他不遠處站着一個渾身裹着黑袍的人。
“老師，別來無恙？”
黑袍說話了，聽聲音應該還很年輕。
“沒想到，你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還是一點也沒有變哦。”
黑袍人一把扯掉自己的黑袍，露出了自己的全身。
那是一個白色短髮的青年，穿着緊身的輕甲，身上看不到有任何武器。
“你是來殺我的嗎？”
奧德露出黯然之色，枯樹枝般的手在輕輕地發抖。
“是的，老師。我是來殺你的……不，也不能這麼說，我是爲了殺死這個世界而來的，只不過你是其中一個條件而已。”
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彷彿人畜無害的笑容，但空洞的雙眼讓人不寒而慄。
“殺死這個世界……呵呵……還是一如既往地狂妄啊。”
奧德語氣非常沉重。
“但是，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了嗎？”
“我知道哦。”白髮青年往前走了一步，“你留下來的種子會發芽，然後成長，到了最後，就會成爲了不起的東西——然而，我只會讓它發芽成長，然而成爲我的工具。”
“你做不到的。”
剛剛還有些底氣不足的奧德忽然挺直了腰板。
“那顆種子，沒有人能染指，它只會朝自己想前進的道路進發。”
“無聊的自信，似乎差不多也該被找到了呢——我們開始吧。”
說吧，他晃了晃身體——然後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而是速度太快而難以捕捉身形。他右手屈指成爪，襲向奧德。
“哼！”
奧德冷哼了聲，一道白色的防護壁出現在他身前。
“魔法？呵呵呵呵呵——”
彷彿看到什麼可笑的事情，青年左手握拳，一下就粉碎了看起來堅硬無比的防護壁。
“……”
看到這種情況，奧德只能苦笑。
“老師，你老了！”
一陣破空聲傳來——不知何時，青年已經來到奧德的身後，一記鞭腿擊向他的腦後。
“八方封印！”
砰。
一聲悶響。
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被彈開，青年竟然一步未退。
“爲什麼你就老忘記一些重要事情？”
帶着獰笑，青年來到了奧德的面前，面對面地站着。
“到此爲止了，老師——”
“ACS－Driver！”
一聲嬌喝，青年連忙躍開，躲過艾莉絲的突刺。
砰。
RH深深地插入了奧德腳邊的地面，艾莉絲原地轉了幾圈才消除了高速帶來的慣性。
“奧德！沒事吧！？”
艾莉絲警戒地看着不遠處的白髮青年……然後愣住了。
“你……”
“啊，老師，你早就料到了可愛的小師妹會及時趕到嗎？”
青年昂着頭，不屑一顧地問道。
“艾莉絲，快走，不要管我！”
沒有重逢時刻的感動，也沒有久違的問好，奧德出口就叫艾莉絲離開這裡。
“不，我要保護你。”
艾莉絲堅定不移的語氣說道。
“保護？”
白髮青年嗤笑道。
“那就做做看啊？”
【Divine－Buster】!
艾莉絲連話也不回一句，一炮就轟過去。
“天真！”
面對高速襲來的魔炮，青年居然用左手輕輕一擋——詭異地事情發生了。櫻紅的魔炮居然憑空消失了！
不是被瓦解，也不是被破壞，就是忽然之間消失了。
“你……”
艾莉絲彷彿想到了什麼，臉色發青。
“我來自我介紹下吧，可愛的小師妹可不知道怎麼稱呼我。”
昂着高傲的頭顱，他帶着刺眼的微笑說道。
“我，就是【黃昏】的首領，亞瑟·路雷特。”
“騙人……”
艾莉絲沒想到那個神出鬼沒的黃昏的首領居然就是眼前這個白髮青年。
“一方通行……”
艾莉絲的身體在顫抖。
“——爲什麼你會有那隻左手？！”
艾莉絲露出近乎竭斯底裡的表情。
眼前這個男人，正是禁書目錄裡面的一方通行，只不過在這裡似乎換了個名字。看他的移動方式，似乎不但擁有原作的能力，而且在體能上還超越了原作不少——然而問題最嚴重的卻是那隻不該出現的左手。
從剛剛消去了自己的天神烈破來看，那隻左手毫無疑問就是——
“啊啊……看來你也是知道點什麼呢。”
下一秒，他的聲音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
艾莉絲駭然回頭。
噗。
一時體內血液彷彿沸騰起來，宛如洪水那樣毫無規律地衝擊着自己的身體各個部位。
——體液逆流！？
本來就像個血人那樣的艾莉絲七孔流血，連毛孔也往外噴血，就這樣軟倒在地上。
視野也被染得一片血紅。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大腦也快出問題的徵兆。
看着艾莉絲就這樣毫無抵抗力地倒下，奧德露出了痛心的神色。
“已經夠了！你要殺的只是我！”
“不，礙眼的人也必須除去。而且，她是老師你最喜愛的學生吧？”
亞瑟將意識模糊動彈不得的艾莉絲踩在腳下，語氣囂張地說道。
“奧德……快跑……”
艾莉絲從牙縫出勉強地擠出幾個字，但奧德毫無反應，一副等死的摸樣。
“沒用的。”
奧德深深地嘆了口氣。
“教出了像你這種怪物般的學生……”
奧德苦澀地搖了搖頭。
“我的錯嗎。”
“不。”
亞瑟搖了搖頭，遲遲沒有動手，彷彿在享受着跟奧德相處的最後時刻。
“錯的不是你，是世界！”
一把掐住奧德的脖子，亞瑟興奮地看着奧德那變得痛苦起來的表情。
“老師，我想起來了呢——那個冬天，那個女人的表情也是像你這樣的……一點點地，一點點地，一點點地變得痛苦，然後悲哀——這種感受着生命力流失的感覺……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無法忘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亞瑟的話，本來一臉放棄的奧德忽然雙目圓瞪，一字一頓地說道。
“啊，原來是真的是你。”
光。
一片刺眼的金光籠罩了兩人。
“沒用的！”
裡面傳來亞瑟那刺耳的聲音。
但情況沒有任何變化，反而亞瑟傳來痛苦的吼叫聲。
然後一個人影閃過——那是渾身都紅通通，彷彿被什麼燒傷了一樣的亞瑟。
“爲什麼！？不是魔法嗎！？”
看到一直依賴着的力量失效，亞瑟歇斯底里地吼道。
“這不是魔法。”
響亮又沉穩的回答。
在白光中，一道金閃閃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魁梧的人走了出來。
那是奧德，不，應該說是年輕的奧德。
“這不是魔法，這是‘真理’”
彷彿天神下凡一樣，他的一舉一動中都充滿了威嚴。
“神說：‘汝不得移動半步！”
奧德話音剛落，亞瑟就像中了定身術一樣，雙腳就像生根了一樣，一動不動。
“可惡的老頭……”
艾莉絲雖然無法戰鬥，但依舊可以關注戰鬥情況。看到奧德居然爆發出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戰鬥力，心中除了驚訝就是欣喜。
“神說：‘汝雙目失明！”
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亞瑟彷彿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一樣，臉上佈滿了驚恐和怨恨。
“神說：‘汝雙耳失聰！’”
噗。
奧德身形一震，吐了口血。
“神說：‘汝身負重傷！’”
彷彿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再次看向亞瑟，渾身血淋淋的，看起來痛苦不堪。
“哈哈哈哈哈——！”
這時候，亞瑟笑了，猙獰地笑了。
“老頭！你以爲玩這些花招有用嗎！？”
他高舉雙手——呼呼呼呼！
就那瞬間，一個巨大的氣旋出現在他頭頂上，而且以驚人的速度變大。
“神說；‘汝的攻擊必然返還！’”
說罷，亞瑟的氣旋便宛如一道白色的波動炮地轟了過來，途中彷彿碰到了一堵透明的牆壁，馬上掉頭轉爲攻擊他自己。
“木大大！在我的矢量操縱之下，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氣旋再次向奧德轟去，但又被調轉了方向。
咳！
奧德又忍不住吐了口血。
“哈哈哈哈！”
在亞瑟那刺耳的尖笑聲和奧德沉悶的吐血聲中，氣旋彷彿一個不斷被抽打的陀螺一樣，不停地在兩人的中間打轉。
“你老了！老頭！”
氣旋終於無法忍受兩人的控制，在刺耳的轟鳴聲中消失了——然而，不知何時，一個規模大了十幾倍的巨大氣旋彷彿看準了這段空白的時間，再次轟向奧德。
“是啊，我老了。”
奧德慘淡地笑了聲。
這次，奧德終於抗不下來了。
在無數次被調轉方向以後，奧德身後的大門慢慢合上，刺眼的白光也漸漸消失——他接下來要面對的，正是來自亞瑟的致命一擊。
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奧德扔掉了手中的木杖，用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的目光看着艾莉絲。
奧德……
艾莉絲拼命要讓自己的身體動起來，但她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
完全充能之後的後遺症，亞瑟的體液逆流，隨便哪一樣都能讓她處於瀕死的狀態。
“不！不要！不要————！！！”
艾莉絲往前撐着身體，發出像野獸一樣的吼叫聲。
“艾莉絲，對不起，明明剛剛見面，卻馬上就要離別了。”
奧德溫柔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我呢，這一生，太長了。”
“長到很多事情都記不住了……不過呢。”
世界，彷彿變成了黑白，奧德輕輕地說道。
“神說；‘時間可以停頓。’”
爆裂的氣旋就在奧德的面前，停了下來——不，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停了下來。
“對於我來說，跟你生活的那段時間，是我最幸福的時候。”
艾莉絲那伸手要觸摸到奧德的動作停在半空，臉上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我啊，已經活夠了。”
“但是，我的種子已經種了下來了。”
“就在你的心裡，深深地種了下來了。”
“在以後的某個時候，或許你會怨恨我，所以在這裡，我先說聲對不起吧。”
“抱歉，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沒有完成的事情，就交由你去解決了。”
“對不起呢，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
“或許你會恨我，恨我爲什麼有這個說話的時間不去尋找活路……抱歉，那是因爲我必須死在這裡，死在我的第一個學生手下。”
“因爲，我已經累了。”
“當你離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已經走到了終點了。”
“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就是你們的時代了，像我這樣的老不死……不應該還留在世界上。”
“承前啓後，繼往開來，這就是世界的真理。”
“去成爲暴君，實現你的夢想吧。”
“就算我不能親眼看到你成爲暴君的那一刻，我也滿足了。”
“因爲，我們曾經有過那麼幸福的一段時光……”
“再見了。”
轟轟轟轟轟！
世界恢復色彩。
時間開始流動。
艾莉絲，看着被氣旋漸漸撕碎的那副溫柔又和藹的笑臉，什麼也做不了。
塵歸塵，土歸土。
奧德，消失了。
就這樣消失在她的眼前。
“……”
死了。
就這樣，永遠地消失了。
不留一絲痕跡，不帶一絲遺憾。
“這……”
艾莉絲雙目失神，雙手宛如在空氣撈着什麼看不到的東西那樣，渾身在輕輕地顫抖。
就連亞瑟什麼時候走了都不知道。
就這樣撈着。
就連菲特他們什麼時候趕來也不知道。
“奧德……奧德……奧德……”
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口裡不停地說着那個已經不存在於世上的名字。
看到艾莉絲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已經是一目瞭然的了。
奧德……
想起跟他相遇的那一天。
想起跟他吵架的那一天。
“嗚嗚嗚……”
“明明纔剛剛見面……”
“明明連話都沒有好好說上……”
“爲什麼……”
血水混着淚水，滴落到地上。
“爲什麼……爲什麼……”
彷彿隨着亞瑟的消失，黃昏的人也離開了，周圍的越來越多人圍了上來。
然而艾莉絲眼中只有那副皺巴巴的笑臉。
“嗚嗚……嗚嗚嗚……”
假如這是一場噩夢的話，她真希望能夠馬上醒來。
“明明有好多的話想對你說……”
“明明有好多的東西想讓你看……”
沒有上前去安慰她。
因爲無論是誰都知道，這是沒用的。
“我想見你啊，奧德……”
“好想見你……好想……好想……”
“奧德——————————！！！”
魔紀777年6月18日，奧德－蘭特茨維基－路德維希正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