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五、蒸汽中的交點
對於艾莉絲來說，在沒有太多娛樂手段的情況下消磨時間的首選就是逛街。
在三天後就正式開戰，艾莉絲趁着最後空閒的時間放鬆心情，這種自由自在的草原生活真希望能夠再持續一段時間。
獨自一人行走在熱鬧的臨時大市集中，不需要買什麼東西，僅僅是看着熱鬧繁華的人們就不由得有種幸福的感覺。
這個臨時大市集到底有多大，她現在還沒有弄清楚。玩家越來越多，廣闊的大草原沒什麼多，就是草和地多，於是這個臨時大市集也在不斷地往外圍延伸。結果就是艾莉絲這幾天不管怎麼逛也看不到盡頭，到處都是人人人。
迷路也是經常有的事情，不過這時候只要飛起來就行了，色雷斯陣地的標記還是挺明顯的。
這裡每天都有新的東西，特別是戰鬥相關的道具裝備和各種戰利品，草原上也是有數量不少的野怪的，至少在玩家們看來這些怪怎麼打都打不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身打扮的緣故，她並沒有看到有人認出她的身份，說實話真是輕鬆了不少。早上起來送瑪格麗特回去的時候沒有多少時間打扮，能夠見人就沒問題了，現在似乎有意料之外的效果。
但是冒險者也有很多眼尖的人，她買了一頂白色的淑女帽簡單地遮擋一下視線，這樣一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出來散心的大小姐了。
她的目光不停地掃過一個個放滿讓人眼花繚亂的貨物的攤位時，忽然遠處有一間頗爲特別的建築物。
建築物在這裡顯得非常引人注目，因爲絕大部分人使用的都是帳篷。實用方便的帳篷是草原地帶的寵兒，建築物反而顯得格格不入。不過這座建築物看起來頗有現代氣息，遠遠看上去跟現實世界的大樓似乎沒有什麼區別，就是矮了點。
“歡迎來到山田地獄湯！”
在艾莉絲邊靠近那座建築物邊猜測着它的用途之時，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在時不時有人進出的門口旁邊，一個穿着類似和服一樣的服裝的女孩子帶着燦爛的笑容迎面而來。
“這位漂亮的姐姐，你肯定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這個女孩子非常熱情地看着艾莉絲。
“這裡的確很大，沒有來過也不奇怪……只是你剛剛說的山田地獄湯是什麼？”
“山田地獄湯是最近開張的一個類似公共澡堂的設施，它可以提供各種不同的服務和足夠大的空間讓你享受前所未有的豪華體驗！”
這個女孩子看來就是這個什麼鬼地獄湯的接待小姐了。
“聽起來很新鮮，可以簡單介紹一下里面的情況嗎？”
看到艾莉絲這個表情，女孩子便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了。她將艾莉絲帶入建築物內部，穿過一個類似大廳的地方，然後來到了接待處。在帶路的同時，她也不忘爲艾莉絲簡單地介紹一下什麼叫溫泉，然後又一般是什麼形式的，這裡又有什麼特色。
根據這位小姐的介紹，這裡有各種各樣不同功效的溫泉，而且還有很多不同的功能設施，至少聽這些名字艾莉絲便知道這些都是從現實世界帶過來的。
這種明顯出自冒險者手筆的產業，基本上都是從異界遷移過來，然後一點點地以免費試用或者半價的方式慢慢讓原住民適應這些東西，最後才全面開展業務。當然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情況，比如在色雷斯那種寒冬之地搞這種溫泉，基本上沒戲。能夠看穿各個地方的市場，並且大膽地下手，這樣的冒險者並不少——而他們中的一部分人，不僅挖得了第一桶金，還已經越做越大。
在八百萬大山外圍，特別是現在這個準備戰爭的時期，能夠洗個愜意的澡是一個奢侈的事情。而這個地獄湯估計也是瞄準了這一點纔開始的，看樣子似乎漸漸地開始爲原住民所接受。
“大姐姐第一次來，這次就不收費，讓大姐姐你體驗一下吧！要是覺得不錯的話下次記得再來哦！”
這小姑娘拉着艾莉絲到櫃檯前，跟櫃檯後面的服務員打了聲招呼，艾莉絲便被告知可以進去泡澡了。
“將衣服和鞋子放在籃子裡面，然後拿着毛巾到裡面的淋浴區洗洗身子，之後就可以到裡面自由挑選自己喜歡的溫泉和設施了！”
丟下簡單的說明，小姑娘又啪嗒啪嗒地走了出去繼續接待客人。
其實就算不用她來說，艾莉絲也知道應該怎麼做——只不過，她還真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的確新鮮。
帶着期待的心情，她抱着方方的藤籃左拐右拐後走進女性更衣間。
更衣間相當廣闊，一排又一排的櫃子中間是一張張長木凳，可以看到很多女性正在穿衣服和脫衣服。纔剛剛走進來她便聞到了一陣女性特有的體味，這個味道談不上很香，但讓她有些蠢蠢欲動。
籃子裡面放着一個相當普通的金屬手環，艾莉絲看到手環上面寫着1046這四個數字。
1046？
她看到天花板上面吊着一個個大牌子，上面就跟機場一樣寫着阿拉伯數字，從多少到多少。順着上面的指示，她很輕鬆地找到了1046號的格子。
格子的空間並不是很大，由於沒有門所以看起來像是書櫃一樣。
東西就這麼放着沒問題嗎？不怕被人偷？
這時候她纔想起假如有人帶着貴重物品應該怎麼辦這個問題，看來這個櫃子就是用來放東西的。
在艾莉絲在櫃子前發呆的時候，她無意中瞄到了一個顯眼的身影。
那是一個貴族打扮的中年女性，似乎跟艾莉絲一樣順着上面的指示來到了這邊。這個似乎在哪裡見過的中年女性氣質相當特別，不太像是一般人。她面色平靜地左右張望了一番，最後來到了艾莉絲旁邊。
“1047。”
艾莉絲聽到她在小聲地念着一個數字，然後跟自己旁邊的格子校對了一下確認沒有找錯才點了點頭，就像跟什麼人彙報工作一樣。
她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那身在這裡相當顯眼的貴族長裙還有一堆諸如手套帽子的衣物，將這些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到格子裡面。
說起來好像是艾莉絲第一次看到陌生人在自己身邊換衣服，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她不敢看得太明顯，在旁邊裝作發呆的樣子斜着看。
這個女人穿得華麗，那條貴族長裙鋪滿了各種金屬裝飾，脫下來的時候哐啷哐啷的非常引人注目。外面華麗，裡面也相當複雜，艾莉絲看到她身上幾乎被各種華麗的內衣所包裹着。
勻稱的身軀上是一件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緊身胸衣，這件緊身胸衣下面延伸出四條吊襪帶，吊襪帶下面扣着穿在身上的白色長筒襪，看起來還是棉質的。
她解開自己身上緊身胸衣的一個個扣，先將長筒襪脫下了下來，將其整齊疊好後才解開自己的胸衣。
艾莉絲不是沒穿過緊身胸衣這種東西，她切身地體會到這東西帶來的束縛是何等的痛苦，不過這個貴族女子看起來已經對此非常習慣了。
她相當費勁地將前扣式緊身胸衣上一個個緊緊地要在一起的扣子解開，整個動作流程讓艾莉絲覺得她正在做的事情不是在解自己的內衣，而是進行着某種艱苦的勞動。在她完全脫下緊身胸衣的時候，這個女人的額頭上冒出了薄薄的汗珠。
最後脫下自己的內褲，疊好之後又檢查了一次自己的衣物，她點了點便戴上手環準備離開——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馬上轉了回來，對着櫃子發呆。
……
艾莉絲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你也不懂啊。
差不多該看過來了，先脫爲快。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艾莉絲脫下了自己的裙子和絲襪鞋子，放好這些東西之後正準備脫內衣便感覺到從旁邊傳來的視線。
這道視線異常地熾熱，而且注視的目標很明顯是自己的胸部。
艾莉絲保持着雙手後彎準備解開釦子的姿勢看了回去，看到這個女人正盯着自己的胸部。
“……有什麼事情嗎？”
艾莉絲心裡想不會是個蕾絲邊吧，中年女性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打擾了，我想知道這裡的櫃子有沒有什麼安全措施？假如有的話應該怎麼使用？”
這也是艾莉絲想問的問題，只不過艾莉絲覺得她只是順便借這個問題來錯開話題而已。
“抱歉，我也不知道。”
雖然被人看着有些不自然，但對方是女性她也沒怎麼在意，反正吃虧的不是自己。在那麼多人面前什麼都不穿還是挺刺激的，艾莉絲放好內衣後用毛巾擋住自己身體前面，然後發現自己跟這個女人一眼無事可做。
旁邊的女人的眼神似乎在說你不知道還脫什麼啊，艾莉絲覺得壓力很大。
“只需要拿着手環的頂部那個數字對着格子上框的數字標示，格子就會自動出現小型的魔法屏障，重複這個動作就可以解除了。”
一個似乎剛剛從熱氣騰騰的溫泉出來的年輕女性經過的時候笑着提醒了一句，然後走到自己的格子前示範了一下。果然跟她說的一樣，她眼前這個空空如也的櫃子馬上出現不自然的波紋，接着放在裡面的東西便顯露了出來。
“謝謝。”
艾莉絲和中年女性不約而同地向對方道謝，她只是擺了擺手便離開了，不是一般的瀟灑。
——————
暖入心脾的溫泉讓艾莉絲忍不住發出驚歎。
在菲利普和黑帝斯她都泡過溫泉，三個地方都各有特色。
菲利普的溫泉比起溫泉，更加像是由溫泉的公共澡堂；黑帝斯的溫泉，單純是私人享受的地方，在那裡的感覺明顯不一樣。而現在這裡的溫泉，真的有種這纔是最正宗的溫泉的感覺。
艾莉絲比較偏愛熱一點的水溫，她穿過一個個豎着說明用牌子的溫泉找到了一個最偏僻最熱的，然後痛快地下去了。
纔下去沒多久，她便聽到身邊有澡堂特有的潮溼的腳步聲。她也沒在意，看到對方下水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個女人。
這裡的溫泉水蒸氣並不大，艾莉絲和她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透明的泉水也無法遮擋住身體。
艾莉絲猜測這個女人至少四十，儘管似乎很注意保養但依舊無法阻止時間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而她的身體非常勻稱，特別是腰部相當之細，以至於雖然胸部和臀部是一般人偏高一點的水平，但是S型的曲線非常明顯。
然而這都不是艾莉絲不斷地打量着她的原因。
在剛剛淋浴的時候，她看到這個女人身上到處都是或大或小的傷痕。這些傷痕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非常顯眼，而且傷痕看起來不像是因爲戰鬥造成的。
在艾莉絲打量着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着艾莉絲。
她的視線不斷遊走在艾莉絲的手臂和腰部，有時候又會盯着胸部和臀部看，那種目光裡艾莉絲感覺不到之前的熾熱，只是單純的欣賞。
一個人悶聲泡溫泉也有些無聊，艾莉絲便向對方搭話了。
“第一次來？”
廢話，當然是第一次啊，連櫃子都不會用。
她忍不住吐自己槽。只不過這個世界要是沒有廢話的話，那多少人得無話可說。
“嗯，挺新鮮的。”
女人點了點頭，還是那個僵硬的微笑。
有些人笑起來很造作，讓人不快，而這個女人讓艾莉絲覺得她只是單純地不會笑而已，並沒有惡意。
“或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身處於這種溫暖的環境當中。”
“哦？不知道女士你來自哪？”
“沃爾庫塔。”
沃爾庫塔？那是哪？
似乎看出了艾莉絲的疑惑，她又補充道。
“大陸的最北邊，共濟聯的第二大鋼鐵輸出地。”
……等等，共濟聯？
之前艾莉絲便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在哪裡見過，現在聽到共濟聯她又似乎想起什麼。
“那裡的寒冷，可以將一個人的靈魂和熱情都凍結，能夠融解這一切的只有燒得透紅的烙鐵。”
“聽起來不適合很適合人類居住，我以爲都靈已經夠冷了。”
“都靈，色雷斯的首都嗎。”
薄薄的霧氣中，這個女人的目光射了過來，她翹起一邊嘴角笑了。看到這個笑容艾莉絲腦海裡面浮現出一個女人的名字。
“卡、卡特琳——”
“叫我卡莉。”
我去，居然是她。
“有事，先失陪了。”
難得的溫泉，跟這個老女人在一起怎麼也沒辦法享受起來，她馬上站起來用毛巾擋在胸前準備離開。而卡特琳娜那低沉的聲音馬上便傳了過來：“斯普林斯小姐，爲什麼不坐下來聊一聊呢？”
卡特琳娜的聲音彷彿有神奇的魔力，艾莉絲馬上停了下來。
“沒想到會在這裡相遇。我一開始以爲是長得很像的人，直到剛纔看到你的胸部和腰部我才認出來——既然見面了，不如來談些事情？”
“現在不是聊天的好時候，我認爲我們應該保持一定距離。”
艾莉絲面無表情地把頭扭了回來，卡特琳娜聽到後卻馬上站起來。
“那邊有很多方便聊天的小屋，不到那裡坐坐嗎？”
——————
頗爲狹窄的桑拿小屋只能容納兩個到四個人，的確如同卡特琳娜所說那樣很適合一些比較親密的交流。
艾莉絲跟卡特琳娜兩人面對面地坐在潮溼溫暖的木凳上，裡面的空間太過狹小以至於兩人的膝蓋往前伸一點就可以碰到了，兩人的腿自然無可避免地碰在一起。
假如是年輕的女孩子她會很開心的，只是對方是卡特琳娜這種大齡婦女，她提不起興趣。
結果，艾莉絲還是來了。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反正就是來了。
卡特琳娜似乎對自己身上的傷痕絲毫不在意，她大大方方地將毛巾放到一邊，翹着腿雙手抱胸看着艾莉絲。
因爲蒸汽的緣故里面變得非常朦朧，艾莉絲勉強可以看到對方的面容。
“於是呢？耶津委員長有何貴幹？”
艾莉絲的語氣並不是很友善，卡特琳娜聽到後笑得就跟老狐狸一樣。
“我希望有個放鬆的對話，相信斯普林斯小姐也不會願意喜歡說那些繞來繞去的廢話。”
看着卡特琳娜那抹微笑，艾莉絲沒有馬上回話。過了一會兒，她才嘆了口氣：“卡……耶津，你希望聊什麼？”
看來艾莉絲並不希望跟她太過親密，卡特琳娜也沒有太在意。
“斯普林斯，我們來說先聊一些女人的話題吧。”
“女人的話題？”
“對。”
聽起來讓人心跳加速，但是對象並不是年輕可愛的美少女，她興奮不起來了。
“你喜歡蕾絲嗎？我指的是你內衣上的那些漂亮的裝飾。”
“喜歡。”
艾莉絲點了點頭。
“它會讓一個女人看起來很性感誘人，也會讓一個女孩更加變得成熟和迷人。”
“是啊，沒有女人不喜歡它。”
卡特琳娜的眼神中帶着幾分豔羨，不知爲何艾莉絲想起了卡特琳娜在脫衣服的時候看着自己的那道熾熱的目光。
“在沃爾庫塔，蕾絲對於女人來說是身份的象徵，是奢侈品。”她就像是講述着一個古老的故事那樣緩緩說道，“由於製作工藝的落後和經濟上的困窘，至少在我還是少女的時候，蕾絲是所有女孩子的夢想。”
“能夠有一件帶着蕾絲邊的衣服，那是一件足以讓我開心得三天都睡不着覺的大事。”
“說實話，在你提起沃爾庫塔之前，我並不知道這個城市的存在。”
“我覺得這個城市的名字應該會出現在課本上。”
卡特琳娜那若有若無的笑意讓艾莉絲有些不舒服。
“那還真是令人遺憾，我並沒有上過文化課。”
艾莉絲聳了聳肩，她看到卡特琳娜忽然微低着頭，似乎被她剛剛的話勾起了什麼回憶。
“我也是。”
過了一會兒，卡特琳娜再次看向艾莉絲，艾莉絲髮現那雙銳利的雙眼變得柔和起來。
“我的父親是一個礦工，母親是個脫衣舞女。每次回想起我的童年，我馬上想起來的是父親那醉醺醺的黑臉。在我13歲那一年，我被我父親賣到了窯子，成了沃爾庫塔中無數童娼中的一員。”
卡特琳娜忽然說起了自己的事情。那是對於兩人來說都非常沉重的回憶。
“在我的少女時代，陪伴着我的是皮鞭、男人和緊身胸衣。不聽話或者做錯了什麼事情就要吃鞭子，一次三十下，第二次六十下，第三次九十，直到哭着求饒爲止。”
她以懷念的語氣如此說着，還輕輕地撫摸着自己手臂上幾道淡淡的傷痕。
“那時候我的世界只有髒兮兮的牀單和臭燻燻的男人，還有一直掛在天上的月亮。”
“爲了保持能夠勾起男人的沙漏型體型，我被迫穿上鐵製的緊身胸衣。從一開始差點窒息到幾年後的習慣，我經歷了數次瀕死體驗。”
“有一天，我因爲還算不錯的相貌和身材被一個貴族看中，被買到了他的府邸當中，離開了那個地獄。我當時想，我是幸運的，我不用再挨鞭子了。”
彷彿自嘲般笑了一聲，卡特琳娜眯着眼睛看着朦朧的天花板，聲音變得異常低沉。
“直到當天晚上，我才知道自己離開了一個地獄，但又來到了另一個地獄。”
“從那天開始，那個男人爲了滿足他變態的嗜好，不斷地對我做着各種噁心的事情，有一次甚至打算用黑魔法將我和山羊融合在一起，但他失敗了。”
“他變成了一隻怪物，第二天就被釘死在廣場上，而我趁着這個機會奪取了他的財產。”
“之後，我利用着自己的相貌吸引那些能夠幫我往上爬的男人，然後用我的身體去征服他們。我最後一次做情婦是在三十歲左右，已經擁有足夠政治資本的我坐上了委員長這個位置，然後直到現在。”
卡特琳娜整個過程都沒有流露出憤怒或者悲傷的情緒，她只是用一種懷念和帶着諷刺的語氣說着一個故事。
“在我的童年，我的母親告訴我想要成爲一個好女人，就必須保持一個好身材，我必須穿上緊身胸衣；在窯子的那段時間，爲了吸引男人，我同樣不得不穿上那種東西——而現在，就算是現在的我，出於世俗的審美觀和某些需求，我也沒辦法丟掉緊身胸衣。”
“漂亮的指甲，性感的高跟鞋，華麗的裙子，這些都跟緊身胸衣一樣，都是女人的專利。”
“美麗的束縛，說的可能就是這樣的東西。”
“男人用自己的目光要求女人，女人爲了取悅男人而迎合男人的要求，男人的要求被滿足了他們就要開心地要求更多，並且給予一定的回報……而女人，因爲回報和男人的開心，會更多地迎合男人的要求。”
“……在一個名爲華夏的地方，有這麼一句話：女爲悅己者容，意思就跟你說的差不多吧。”
艾莉絲心情有些複雜。她不知道卡特琳娜爲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事情，不過不管怎麼樣，這些都不是聽過就算的小事。
“幾十年的滄桑風霜，幾十年的勾心鬥角，直到現在我依舊無法擺脫一個怪圈，說起來真是可笑。”
這是卡特琳娜第一次在艾莉絲面前表現出露骨的憤怒。
“然而我的人生還很漫長，我還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脫掉這件緊身胸衣。”
聽了那麼多，艾莉絲已經明白卡特琳娜到底想表達什麼。
卡特琳娜的憤怒並不是對某個明確的人物，而是對於婦女的一種束縛，名爲男權社會的束縛。
“在沃爾庫塔，一個女人擁有一張精緻的臉蛋，並不是一種幸運……因爲這張臉蛋會讓她的人生充滿坎坷，就算是現在。”
“每天日落時分，數不清的礦工會涌到酒館來填飽他們的肚子，然後就會來到窯子裡將那個醜陋的東西塞到年幼的女孩子的體內，將他們的慾望一口氣噴射出來，直到心滿意足爲止。”
“不僅僅是沃爾庫塔，在共濟聯的大部分成員國中，這是一個非常正常的現象，正常得就跟早上太陽升起，晚上太陽落下一樣。”
“而就算是這樣，已經無法分辨是女孩還是女人的年輕女性們還必須在她們日後的生活中意識到柔弱的自己不得不在男人的世界裡面活着，然後接受這個現實，成爲這個怪圈中的一部分。”
“當她們看清楚這個世界，認識到自己作爲女人的一生到底是什麼的時候，當她們知道怎麼善待自己，讓自己舒服一點的時候，她們已經喪失了作爲女性的吸引力，永遠地失去了青春和活力了。”
說到這裡，卡特琳娜並沒有說下去，而是緊緊地盯着艾莉絲。
“我必須承認我感受到一種無力感，我可能可以達成我的願望，但結果多半是不完整，而且是短暫的——這時候，你出現了。”
艾莉絲正在消化着卡特琳娜的話，一時沒反應回來，感受到那有力的目光纔回過神。
“我不太願意承認一個在溫室裡面長大的黃毛丫頭能夠做到我所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你成功了。”
“那天會議，我接觸到你的記憶的時候，我便知道你的成功除了雷帝這個難以預測的因素之外，並不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這個成功無法複製，也很難借鑑……但存在着利用價值。”
說着說着，卡特琳娜坐正了身子，表情非常嚴肅。
“最近世界各地都不太安靜，由你掀起的女權運動不斷地鎮壓又不斷出現，共濟聯這邊也經常出現麻煩的情況，據我所知幾乎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了你，斯普林斯。”
“那又如何？本來就跟我沒太大關係，有本事就來。”
說到這個艾莉絲就覺得好笑又好氣。她的確收到了來自很多國家代表和民間組織的信件，基本上都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你們那邊騷亂跟我有JB關係啊，當時艾莉絲就忍不住爆出這麼句話。
看到艾莉絲這個態度，卡特琳娜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斯普林斯，這個世界可以少一些男人，可以再多一個女王，難道你不這麼認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