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炮狂潮
天國的奧德,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是個外出的好日子。
艾莉絲側着腿非常淑女地端坐在地上,在心中默唸着她腦子裡面僅有的幾首關於春天的詩句,不過就連這僅有的幾句也有了上句忘了下句,或者根本只記得幾個字。
“兄弟,青青河邊草下一句是什麼?”
她推了推旁邊一個看着她的男人,忽然問道。
男人緊緊地盯着艾莉絲,卻沒有說話。
“我說,我的確是不知道啦,別那麼鄙視我好嗎?還有回答淑女的疑問不是一個紳士的基本嗎?”
男人還是不說話。
耳邊都是咻咻的破空聲,遠處卻是更吵,太多聲音混合在一起以至於根本沒辦法分辨出來。
“切,真小氣。”
艾莉絲嘟着小嘴,一邊拍着白王上的灰塵一邊站起來,她感覺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
“好啦,下次有緣再見,在休息的時候能夠找到人聊天真的太好了,拜拜~”
男人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兩眼一瞪頭一歪便沒了氣。
“啊,又走了一個,太無情了。”
坑坑窪窪佈滿隕石坑般的平原上遍佈着殘餘的火焰,艾莉絲拿起插在地上的BH,發出毫無感情成分的感嘆。滿眼看去,入目的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骸,焦臭味被熱風吹過也久久不曾消散。
腳下的是一具只剩下上半身的男性屍體,這具屍體在幾分鐘之前是拉格納海姆的一個精銳士兵,被艾莉絲在腹部斜着切開兩半,而剛剛纔斷氣,頑強的生命力讓艾莉絲忍不住想要鼓掌。
這個男人是專門針對艾莉絲而臨時組成,一共九十人的精英士兵,是拉格納海姆爲了打破局面而啓動的斬首行動的執行者。就在剛剛十數分鐘前艾莉絲休息的空檔忽然冒了出來,嚇了艾莉絲一跳。
“報告陛下!拉格納海姆侵攻戰倒數第二階段完成,我軍已經完全制壓了首都柯巴迪奧城郊,隨時可以開始最後階段。”
一個穿着黑色動力裝甲的金髮少女從天而降,她的身上佈滿了血跡和塵土,俏麗的臉蛋被煙火燻黑卻顯得別有一番味道。這名少女用平靜但隱含着激動的眼神看着艾莉絲,眼神深處是絕對的崇拜和狂熱。
“好,我軍損失呢?”
“寥寥無幾。”
解鎖了情感的少女跟一般的士兵不一樣,她們會使用一些模糊的描述,而不是具體的數字,這種最基本的分辨方式。
“謝謝,我現在就去前線跟對方交流一下。”
艾莉絲笑着向金髮少女道謝,金髮少女馬上露出極度喜悅的神情,如同戀愛中的少女一樣笑了。
——————
“我們被包圍了。”
拉格納海姆的一名將軍沉重地將這個壞消息說了出來。
剛剛看到這個將軍神色匆忙地走進來就知道沒好事,國王克里恩·維特三世陰沉着臉沒有說話。
預料中的反擊的確是到來了,但是他遠遠地小瞧了暴君,小瞧了色雷斯。
沒有人會想到元氣大傷的色雷斯會在僅僅三個月之後開始對外宣戰,而宣戰的對象無一例外都是曾經在色雷斯國力軍力最低潮時候進攻或者騷擾過色雷斯領土的國家。
西蒙聯合、布諾艾米共和國、法爾塔、哥薩克這四個國家已經在色雷斯的奇襲當中成爲了歷史,而色雷斯的征戰步伐沒有絲毫的放緩,拉格納海姆正是第五個。
“混賬!”
克里恩·維特三世忽然咆哮道。
“那個瘋女人!那個惡魔!”
明知道這樣的咒罵對於戰局的改變無濟於事,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發泄出來。
拉格納海姆不是什麼大國,但絕不是一個讓人隨便搓圓捏扁的弱國。拉格納海姆鄰接法爾塔和哥薩克,這三個關係親密的國家被稱爲哥拉法聯盟,在魔法的造詣上不能說可以跟舊色雷斯齊驅並駕,但至少不會遜色太多。
一開始面對色雷斯的奇襲的確是吃了不少虧,但這三個國家根本不擔心色雷斯能夠囂張太久,他們都認爲內戰都極其虛弱的色雷斯這種行爲是瘋狂和不理智的,只要能夠擋住色雷斯的瘋狂進攻那麼反擊甚至直接攻陷色雷斯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然而事與願違,他們沒有料到在戰場上要面對的敵人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恐怖。
他們所引以爲榮的魔法部隊在魔炮面前不值一提。
暴君將整個色雷斯的魔法都進行了根本上的變革,全新的魔炮系統取代了傳統魔法,這種純粹是爲了毀滅而存在的力量粉碎了他們古老的驕傲和上位者的尊嚴。
而在,無可挽回的劣勢讓老國王認識到一點:暴君對魔法的變革,讓色雷斯從一個腐朽的魔法古國變成了一個恐怖的魔炮帝國,這個帝國不會放過所有膽敢侵犯它的敵人。
老國王本身也是個魔法修習者,他在魔法的研究和政務的處理上都擁有獨特的見解,這個老國王跟絕大部分的魔法師一樣對於暴君的魔炮技術嗤之以鼻,但是殘酷的現實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最大的缺點:固執。
新的東西就比不上舊的東西嗎?他不會否認這一點,但他骨子裡還是對於傳統魔法推崇備至,這種尊崇甚至到達了故意爲了唸咒語而增強了魔法威力的地步,哪怕他很清楚這會讓魔法變得更加不實用。
他彷彿看到了一股瘋狂的變革狂潮撲面而來,將過去陳舊腐朽的東西衝刷得一乾二淨。
“陛下,我們應該怎麼辦?”
一個前來避難的領主憂心忡忡地問道,幾乎擠滿大殿的上層貴族們的表情跟他都相差無幾。
克里恩·維特三世沒有回答,他忽然望向大殿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畫着一個華麗的魔法陣,魔法陣裡面是拉格納海姆的皇家徽章——這個徽章已經有超過五百年的歷史,跟這個魔法陣一起不知道守望着拉格納海姆多少年。
轟隆!
天花板忽然轟然倒塌,伴着大量的塵土和碎石一個白色的身影猛然落下,重重地踩在大殿的中間。受到了強烈的衝擊整個大殿都晃動着,數十個猝不及防的貴族被重擊所引起的衝擊波震碎了骨頭和內臟,七竅流血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接近一百名上層貴族和他們的家屬被衝擊波所波及,被震飛後撞到後面的人才停了下來,傷勢並不是很重——但是他們的臉上都帶着絕望的表情。
“嘿!各位中午好!”
史上最兇暴19歲,【暴君】艾莉絲·斯普林斯正用充滿着陽光的笑容問候道。
“暴君!?”
國王衛隊隊長第一個反應過來,帶着身邊十幾個精銳的衛兵小心翼翼地包圍着艾莉絲。
維特三世表情難看得嚇人,他用險惡的語氣問道:“帕克大師和哈德利安大師呢?!”
“嗯?”
艾莉絲不認識老國王說的兩個名字,不過她大概可以猜到是誰。
“哦,守在城牆上的那個老魔法師和年輕的劍士?他們的確厲害。”
說到這裡,她還露出心有餘悸的神色。
“不過不夠聰明,可惜了,要是還有第二次的話,我不一定能夠那麼輕鬆地擊敗他們。”
“……你殺了他們?”
“是啊。”
艾莉絲笑道。
“那個年輕的劍士很厲害,劍快得我根本看不見,一劍就穿透了我的胸膛,但他居然認爲我會就這樣死掉便放鬆了警戒,被我切掉了腦袋。”
說到這裡,艾莉絲指着自己的胸口的一處穿透性劍傷,裡面還不斷地在流血。
“然後就是那個老魔法師,魔法的確很強,但都打不中人所以也沒用,然後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想擋下我的魔炮,結果被轟成灰了。”
聽到艾莉絲那就跟說故事一樣的描述,維特三世有種非常荒謬的感覺。
他猜得出以哈德利安大師身爲候補劍聖的實力,以快劍著稱的他肯定在那一劍毫無意外地穿透了暴君的心臟,但暴君依舊生蹦亂跳地活着,大意的哈德利安大師則死在這隻怪物手上。
而帕克大師更不用說,對方用魔法這邊開護盾根本就是魔法界的常識,但暴君的魔炮誰擋誰死卻只有見識過魔炮的人才知道,到底帕克大師死得冤不冤他也無法判斷。
自己最看好的兩位強者就那麼簡單地死在暴君手上,他感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斷了。
“別開玩笑……別開玩笑了!!!”
維特三世忽然爆發出憤怒的吼叫!
“拉格納海姆竟然會被你這樣的黃毛丫頭肆意妄爲!你打算憑藉着你那膚淺輕薄的魔炮來取代古老的魔法傳承嗎?!”
“……”
艾莉絲沒有說話,她表情平靜地看着憤怒地青筋怒綻的老國王。
“暴君!你的魔道是什麼!回答我!”
“沒有,我沒有那種東西。”
將BH往地上一插,艾莉絲翹着雙手視周圍的衛兵於無物。
“我不太瞭解拉格納海姆,也不清楚現代魔法的事情,不過我這不妨礙我的前進。”
“我知道新法的根源是遠古流傳下來最正道的元素魔法,但你們研究了多久,發現了什麼,到底對此抱持着什麼想法,我並不知道……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拉格納海姆還是如同風中殘燭一樣岌岌可危,隨時都會消失,不是嗎?”
維特三世怒目圓瞪,感覺肚子裡面一股氣涌上來卡在喉嚨裡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醒醒吧,拉格納海姆的老國王,古老的魔法夢也該醒過來了。”
本來帶着幾分嬉笑的艾莉絲忽然眯着眼睛沉聲說道。
“你們總覺得你們在研究,在前進,但事實上你們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重複着前人所做的過程,因爲一點點無傷大雅的變化而沾沾自喜。是啊,很浪漫的魔法夢,從遠古流傳到現在,繼承着龐大的思想的你們,很浪漫很陶醉,不是嗎?可是結果呢,就是現在這個結局。”
“面對我的魔炮還死板地去防禦,這種教科書一樣的反應可能確實讓你們覺得是個非常出色的大師,但在我看來根本就是個有能力卻不知道如何去正確使用的愚者。”
“你們精心培養的魔法部隊呢?大型魔法在色雷斯的閃電戰中沒有半點用處,被靠近了就只會放魔法盾和一些不痕不癢的控制魔法,有什麼用?你真心覺得每場戰爭都會有有時間讓你們慢慢唸咒語慢慢拉開距離?”
“至於魔道,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沒有。因爲我走的是王道——如何更快更輕鬆地征服敵人,如何讓自己的子民生活更加富裕,如何讓自己國家的名字變得更加響亮,如何讓國土變得更加寬廣……這纔是我要考慮的事情——然而,我做到了,我的王道爲我帶來最直接的結果就是色雷斯大軍正在一點點地攻陷着這座城市,而你將會從一國之王淪爲一個可悲的失敗者。”
維特三世之前因爲憤怒而站起來了,聽到艾莉絲的話他也沒有反駁,而是靜靜地坐了下來。
“從頭到尾,你都把自己當做是一個魔法師,沉浸在自己的魔法夢中的同時,也讓這個國家陪着你一起做着這個自我滿足的白日夢,然後現在,我來叫醒你們了。”
“別太過分了!難道你四處散佈戰火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你覺得因爲我們拉格納海姆的小小騷擾而展開這種過分的侵略是正義之舉嗎!?”
“克里恩·維特三世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來幹嘛的?”艾莉絲也沒有打算讓他回答,“我是來看看這個跟色雷斯相似的古老王國,它的國王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現在看來,你是一個很敬業的魔法師。”
“閣下要殺就殺,何必如何羞辱拉格納海姆?”
一個將軍排衆而出,他絲毫不懼怕艾莉絲,走進了衛隊的包圍圈當中。
“僅僅是戰爭就太無聊了,單憑絕對的實力碾壓過去實在沒有什麼意義,我想要的是從這些戰爭當中得到一些新的東西。”
“你們的想法,你們的作法,你們的理念……跟你們交流是一件讓我很期待的事情,所以我來到了這裡——而且我並沒有羞辱拉格納海姆,我只是說出了我的觀點而已。”
“你抱着勝利者的優越感,用居高臨下的態度跟我們對話,假如你能夠從中得到樂趣的話,那我能夠想象的只有是享受着失敗者掙扎的惡趣味。”
這名將軍表情沉靜,說話清晰有力,艾莉絲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睛。
“你叫什麼名字?”
“無名之輩罷了,我無法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但是我想告訴你,拉格納海姆的底蘊,並不是你這種剛出世沒多久的小丫頭能夠理解的。”
將軍的雙眼炯炯有神,他回頭向老國王笑道。
“陛下,或許你的確是在沉浸在一個美麗的魔法夢當中,也讓我們沉浸在其中,但我覺得包括是我的全國人民,沒有一個人會因此而責備你。”
“格納……”
老國王瞪大雙眼。
“我們很快樂,而我們在這個過程中讓魔法成爲了這個國家的標誌,成爲了這個國家的象徵,我們可以很自豪地說:我們是拉格納海姆,一個魔法之國的子民,我們愛着這個國家。”
“而暴君,她很強大,色雷斯也在她的變革下煥然一新,但是我在她的雙眼中看不到半點的快樂。她的雙眼只有極其沉重的某種東西——是的,她贏了,但是她無法征服我們的心,她能夠做的只有用恐懼來統治我們。”
“陛下,我們拉格納海姆,有拉格納海姆特有的矜持和驕傲,這並不是區區魔炮就可以毀滅的東西——請堂堂正正地作爲一國之君面對暴君,讓她知道這一點!”
這位不知名的將軍的一席話讓維特三世錯愕不已,然後開始高聲大笑!
“暴君,我承認你的勝利,這場戰爭是你贏了。”
等恢復過來之後,維特三世的憤怒已經消失無蹤,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安詳和平靜,彷彿想通了什麼。
他拿着鑲有紅寶石的權杖,拖着老邁的身體來到了艾莉絲的面前,跟艾莉絲對視着。
“剛剛的失態讓我看漏了一些東西……你說得對,夢醒了。”
艾莉絲注視着眼前這個老者,現在的老國王有着與他年齡相符的睿智和內涵,她也沒辦法再用那輕浮的態度去面對這位老者。
“成王敗寇,戰爭也不需要什麼理由,但是你殺害了我國無數的士兵,所以我憎恨你,詛咒你!”
“大預言術!”
維特三世話剛剛說完,他便馬上吼出了四個字,一道金光籠罩着艾莉絲。這道光快得不可思議,老國王的啓動速度也快得出乎她預料,大意的艾莉絲還沒來得及做什麼便被籠罩在裡面,暗道不妙的她很快發現自己沒有絲毫的不適,而且金光也似乎不是什麼殺傷性的魔法。
結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而老國王在艾莉絲面前閉上雙眼,詭異的寧靜直到幾分鐘後老國王滿頭大汗地睜開眼睛才消失。
老國王一副疲勞的樣子,但他看上去卻是異常開心。
“暴君,我的夢醒了——然後輪到你開始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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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納海姆的首都已經被全面制壓,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拉格納海姆的抵抗甚至連讓這場侵攻戰時間拖長一點時間也做不到。
但是色雷斯軍感受不到勝利的喜悅。
就在剛纔,拉格納海姆的皇宮出現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這場爆炸將大半部分的皇宮化爲灰燼,接近兩成的士兵被捲了進去,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是拉格納海姆最後的反抗,雖然造成了預料之外的損失但也屬於可接受範圍,士兵們無法接受的是皇帝陛下因此受到了重創。
知道色雷斯皇帝身處拉格納海姆皇宮的魔炮衛隊隊員丟下了手上的所有事情趕到了爆炸的中心,被夷爲平地的皇宮再也看不到往事的輝煌,只有一片焦土和渾身焦黑傷痕累累的皇帝陛下。
“啊,你們來了。”
色雷斯皇帝艾莉絲·斯普林斯一邊吐着血一邊用西溫娜絲治癒着身上的傷口,但看樣子短時間之內沒辦法繼續戰鬥了。
不可原諒。
沒有感情的常規部隊除外,所有被解放了感情的士兵都感到無比憤怒。
因爲極度憤怒而表情扭曲的士兵們都用恐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長官,同樣憤怒的長官用強烈的目光看向艾莉絲:“陛下!請求滅絕令!”
“別傷平民。”
僅僅是艾莉絲的四個字,所有有感情的士兵都發出了狂熱的戰吼。
“爲了皇帝!”
“爲了皇帝!!!”
“——爲了皇帝!!!!!”
一陣陣恐怖的威壓被釋放出來,無數條看不到的絲線從這些士兵的大腦延伸出來,連接到艾莉絲的頭上。瞳孔變得金黃的士兵們紛紛升空,五顏六色的光環閃過和飛舞的碎石塵土看上去非常壯觀。
當天,首都所有持有武器的生命都被憤怒的色雷斯軍屠戮一空,剩下的只有手無寸鐵的平民,但就算是這樣色雷斯軍的兇殘暴戾已經深深地印在了拉格納海姆人心中,甚至在連帶着周邊被色雷斯統治着的地方時不時出現的叛亂也停息了一段時間。
一個月後,色雷斯遠征軍收到了來自首都的指示,繼續浩浩蕩蕩地開往新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