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此刻心中真是懊惱透頂。
他自從在青海湖邊接受了這個古怪莫名的護送任務,領着霜寒三尺冰深入祁連山中以來,每天過得日子那叫一個提心吊膽,爲的是什麼?還不是希望能順順利利的完成任務,將霜寒三尺冰送到雲臺峰,從而獲得一大筆報酬,好讓兄弟們的日子能過得好一些?
但是人力畢竟有時而窮,放生雖然身爲青城派玩家中數一數二的牛逼人物,就算是大聯盟高層之一,如今在青城派弟子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柯之回眸,一對一單挑的話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此刻面對着幾十頭一百二十級以上的彪悍兇豹外加一個明明實力強悍的要死,爭鬥起來卻滑得跟泥鰍一樣的銀甲豹頭人圍攻,放生終於感覺到了自己力量即將用盡,元嬰疲憊,法力枯乾,就算尚有上洞玉京諸經祖師符詔這件異寶,但也絕難再堅持下去了。
“到此爲止了麼?我終究還是沒能完成這該死的任務,要讓兄弟們和老大失望了啊……”放生心中一聲長嘆,雖然已經默認了自己即將面臨失敗的事實,但卻仍然感到非常的不甘心。\“這些可惡的豹子,居然一下子出來這麼多,可惡啊!”
放生心中自然知道,這些突然出現的豹子和初入祁連山時遇到的那幾頭紫目金睛豹定然有莫大的關係,卻不清楚彼時其實一共有四頭紫目金睛豹參與了圍攻,只是其中最小的一隻豹子沒來得及出手,同伴就掛完了,結果只有它一個逃得了一條性命。
這紫目金睛豹乃是那片山林之中的霸主,而且與祁連山無終崖貊神老祖門下左路巡山使者銀豹將軍乃是親屬眷族。銀豹將軍本身也是一頭紫目金睛豹修煉成精,因爲心思靈敏,天賦不凡,因而被貊神老祖收歸門下任職,加封爲三十六巡山使之一,它那些同類的親朋好友們自然也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得了無數丹藥、和修行秘訣不說,橫行祁連山中的時候,也幾乎沒有妖怪和散修之人敢惹,久而久之,變成了山中一害。
卻不想常在河邊走,那能不溼鞋,那一日這些豹妖捕殺飛翼靈猿的時候,卻被放生他們遇了個正着,一番大戰之下,竟然被放生擊殺了四頭紫目金睛豹中的三頭。\
最小的一頭紫目金睛豹眼見得親朋喪生,雖然獨自存活,卻又如何肯幹休,當下便記住了放生與霜寒三尺冰的氣味,然後徑自前往祁連山無終崖貊神宮去找銀豹將軍。好不容易在貊神宮外捱了幾日,等到這位靠山級人物從宮中當值出來,立刻便上前哭訴一番。
那銀豹將軍最重親族,而那死在放生手下的三頭紫目金睛豹更是它的兄弟與子侄,因此這會兒知道放生這樣一個闖入祁連山的修道之人居然膽敢殺害它的親族,頓時大怒,於是便召集手下一幫巡山小妖,約莫有四五十頭雖未修成人形,但等級都不低於一百二十級的花豹、雲豹、金錢豹之類,一路穿山越嶺,趕過來找放生的麻煩,並終於在一處山林之中截住了這兩人。
那銀豹將軍在山中橫行慣了,又仗着是貊神宮的人,如何會把放生看在眼裡,一找到兩人,根本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就讓小弟們開打。可憐放生身邊就霜寒三尺冰一個菜鳥,等於是孤家寡人一個,卻一下子被人圍毆,那四五十隻兇悍絕倫的豹子倒還罷了,真要拼命的話,放生也不懼它們,不過再添上一個實力猶在放生之上的銀豹將軍,形式就立刻被逆轉了過來,因此甫一照面,放生就被打得受傷不淺,霜寒三尺冰更是直接被一頭豹子撲傷,險些就直接掛回去了。\
放生無奈之下,只好將不惜耗費兩道金甲蕩魔符,召喚出金甲神將擋住小妖,並且祭起上洞玉京諸經祖師符詔護身,架着霜寒三尺冰且打且逃,在山林中和銀豹將軍及其手下週旋了接近半個小時,方纔一路逃到了現在所在的狼牙峪。
到了此時,金甲蕩魔符的靈效過去,金甲神將回歸天上,放生失了強力幫手,雖然又招出了四頭符獸充當肉盾,卻還是被豹羣圍住,結結實實地捱了一頓狠揍,眼看着終究要掛在這些該死的豹子爪牙之下,所以放生纔會一邊心有不甘,一邊發出那一聲哀嘆。
霜寒三尺冰此刻眼神也自閃爍不定,心中更是有無數念頭紛至沓來,亂成了一鍋粥一般。\雖然說這小子等級不過才六十級,剛剛渡過一次天劫,菜鳥的不能再菜了,但是他手中卻有一件某位高僧暫借的法寶,別看此刻情勢危難,但他想要獨自脫身的話,也絕非是什麼難事。只可惜這法寶霜寒三尺冰自天蛇宗重地逃生的時候已經用過了一次,若是再用一次的話,便會自動化光飛回其主人處。霜寒三尺冰自忖要是沒有放生護持,光憑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沒辦法穿越險阻抵達雲臺峰的,因此就算用掉了這件法寶的使用機會,也肯定是白白浪費掉,根本沒機會完成那項任務,所以心中猶豫不定,不知道是該賭一賭自己的運氣呢,還是再忍一忍,掛出祁連山去,等待下一次機會。
就在此刻,那一直遊走在兩人身側,用手中雙刀不斷消磨放生護身劍光、符法防禦力量的銀豹將軍也終於可以確認自己的對手沒有什麼還手之力了,不禁放下一顆心來。這傢伙生性多疑,生平對敵之時極少一開始就豁盡全力,只有等到確定能戰勝對手的時候,方纔會使出真本事來,因此雖然道行法力算不得厲害,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性命之憂。\
之前他一直被放生使出的青城奇寶,上洞玉京諸經祖師符詔所懾,不敢太過緊逼,否則也不會被放生帶着霜寒三尺冰一路逃出這麼老遠來。但如今銀豹將軍既然已經摸清楚了放生的底細,知道他法力耗盡,雖然法寶神奇,但已經是砧板上的小魚兒,蹦躂不了幾下了,因此便獰笑數聲,突然張開血盆大口,仰天發出了一聲威嘯山林的嘶吼。
這一聲吼,卻好似發動總攻的號令一般,那數十頭兇狠剽悍的各色豹子立刻聞聲而動,身形撲動之間變得更加兇猛,眼睛都紅了,幾下子便將放生苦練許久方自凝成的四隻符獸之一撕成了滿天飛舞的黃紙,餘下三獸結成的抵擋小怪們的防禦立刻變得岌岌可危起來。而銀豹將軍自己則是從甲冑絲絛上解下一個小小銅鈴鐺來,往空中一丟,立刻變作數丈方圓的一個巨大銅鐘,其上鑄着無數兇獸之形,略一轉動,便發出“噹噹噹當”的巨響,同時又無數黑影自鐘壁之上飛射而出,張牙舞爪,配合着銀豹將軍的兩口長刀,朝放生髮動了一波最爲厲害的猛攻。
“罷了罷了,這下是擋不住了!”放生眼力不俗,自然能看出那一口銅鐘乃是品階上乘的法寶,攻擊力十分驚人,銀豹將軍更是終於拿出了真實本事,這一下,自己是絕對抵擋不住了,最多也就只能靠上洞玉京諸經祖師符詔的力量反擊一下,在這豹頭妖怪幹掉自己之前,給他留下點什麼紀念。\
“算了,還是忍一下好了,沒想到霸天虎的散仙高手也不行,下次我直接找舞陽城的人出手好了……”霜寒三尺冰也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不準備動用那高僧暫借的任務法寶逃生,而把機會留到了以後。
只是就在銀豹將軍獰笑着攻破放生的防禦,一刀砍將下去,霜寒三尺冰閉目準備受死,放生猶自不甘心的調動身體內最後一點法力,準備做破釜沉舟之決死一擊的時候,一道彷佛一整塊滾動的琥珀、琉璃,又好似虹霓異彩結成的七彩流光突然自天際閃過,其速快逸絕倫,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飛臨到了銀豹將軍和放生的戰圈之上,自光華中射出一朵碗口大的七彩火焰來,“砰”的一聲猛地爆散出無數蘊含着種種毒力、陰力、仙力的澎湃火雨來,朝那些滿地亂竄的豹子身上罩去。\
銀豹將軍身在貊神老祖門下,見多識廣,卻從來沒見過此等速度絕快,威勢奇大,卻又偏偏瑰麗多彩到了極點的光華。而且這光華中放出的七彩火焰雖然乍一看去混不起眼,但是內中卻蘊含着許多怪異莫名的力量,威力定是非同小可,自己那些親族久戰之下,若被這火雨擊中,只怕少說也得掛掉一半以上。這豹精雖然平日裡橫行霸道、欺善爲惡,着實不是個好東西,卻偏偏很照顧親族,因此顧不得一刀砍下就能殺死放生,竟然在這個重要關頭抽刀而走,飛身而起,一拳狠狠擊在銅鐘之上,頓時間便有一道無形的波紋從銅鐘上擴散開來,滿空亂飛的兇獸黑影像是得到了什麼指引一般,忽然匯聚到了一處,在間不容髮之際截住了漫天紛飛的火雨,這才救下了那些豹子的小命。
如此一來,放生和霜寒三尺冰卻也剛好撿回了一條小命,不過銀豹將軍卻是絲毫不以爲意,只是定定的看着剛纔發出火雨,此刻停在半空之中,和自己的獸影古銅鐘遙遙對峙的古怪東西。\
之所以稱其爲古怪東西,是因爲銀豹將軍雖然能認出它究竟是何物,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一輛凡俗之人用來代步的馬車,居然也能奢華、怪異到這般地步,因此說一聲古怪,那絕對是當之無愧的。
只見這一輛由兩匹肋生雙翅,拍動之間隱現風雷,神駿無異於天龍一般的血紅天馬拉動的寶車,造型奇古,長有九丈,寬六丈,通體都一種非金非玉,彷佛琉璃一般的材料打造,一道道七彩奇光不住在其中流轉,閃爍不定。車轅是以色如黃金的剔透晶玉磨製,車廂兩側則是古樸斑斕,上面篆刻着無數變幻符籙的青銅巨輪,車廂之上,有一張碧霞也似的香雲華蓋,拉成幔帳下來,一條條紅色的瓔珞垂簾而下,上掛諸多環佩玉石,隨着寶車的奔行不住互相敲擊,發出宛如清泉玉鳴之聲。
而車轅之上,此刻正坐着一個身着綠衫的小姑娘,雙腿在車轅上蕩啊蕩的,頗爲俏皮,而且容貌絕美,面含微笑,眉心之中一顆金色的美人痣閃閃放光,渾身上下道氣盎然,給人一種飄飄出塵之感。\
這一人一車,自然便是奉了若水之命趕來救援的青縈,以及若水新賜給她的套裝七階法寶飛雷七音車了。如今的青縈學成了大五行生化玄微真法之後,法力兼通五行,駕馭這飛雷寶車真是輕而易舉,而且有了法力催動之後,飛雷七音車的速度之快比之當初出世時自行遁逃的時候何止強出三成?甚至比若水變成彩焰火靈鸞後全力飛行還要隱隱快出一線,故此才能在短短片刻之內就從若水和青縈分手之處飛到了銀豹將軍和放生大戰的狼牙峪上空,從而及時催動車中的七彩嵌珠香燈,發出一記七彩火焰,引開了銀豹將軍,才讓放生和霜寒三尺冰得以逃出生天。
此刻,這兩個幸運的傢伙雖然並不知道青縈是若水派來救自己的,卻曉得如今正是恢復實力、重振旗鼓的大好機會,因此放生連忙吞下一大把丹藥,拼命的調息運氣,同時在法寶囊中摸索了一番,將現下僅存的一些靈符全部取了出來,準備隨時再戰。至於霜寒三尺冰嘛,他雖然也有所準備,放出了飛劍護身,不過估計在場沒有人會把他的力量放在眼中的,就算普普通通的一隻豹子小妖,也能秒了他。\
“丫頭,你是何人,可知我無終崖貊神宮左路巡山使者銀豹將軍的威名麼?居然敢來攪我的好事!”銀豹將軍既然能將放生逼入一次死路,也就能再搞定他一次,因此並不在乎他恢復法力的舉動。只是這新出現的小姑娘明明乃是妖身,卻有一身道氣,而且法寶精奇,剛纔他催動貊神老祖所賜的獸影古銅鐘,出招阻攔火雨的時候着實吃了一點小虧,到現在猶自有些氣血翻涌,可見那古怪東西發出的火焰威力之強了。
妖身修煉道法,而且擁有的法寶竟然能將貊神宮中賜給他的法寶比下去,如此人物,自然會讓銀豹將軍心生忌憚,不敢小覷,當下這豹精眼珠子一轉,乾脆先開口將名號報出來,試圖用硬得不能再硬的靠山來嚇住敵人。
要是換成半日之前的青縈,別說貊神宮的名號了,恐怕光是銀豹將軍也能讓不願多事的她退避三舍。但此刻卻是大大不同了,青縈現在心中唯若水的號令是從,師尊大人既然讓她來救助這兩個朋友,再將銀豹將軍引起剛纔分手之地伏殺,那便是一定要完成的,即便豁出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別說此刻面前只有這區區銀豹將軍在,便是貊神老祖親臨,白雲鶴聖下降,青縈也絕不會買他們的帳了。因此聽到銀豹將軍自保家門之後,青縈竟然毫不客氣的回道:“哼,姑娘奉了師尊之命,特來救此二人,管你這豹子頭是什麼人,若是將他二人乖乖放走,我便罷了,若是不肯,可別怪姑娘我不客氣了!”說罷,作勢一拍車轅,那飛雷七音車上無數瓔珞立刻一陣震動,發出一道道五行的音波,轟向了空中盤旋的許多獸影,頓時將其擊散了好些,展露了一手威力。
其實青縈對銀豹將軍的底細還是明白幾分的,但此刻說話的時候卻是不客氣的緊,更出手示威,行事比銀豹將軍更霸道了幾分。其實,倒不是說青縈拜了個牛逼師傅後變得狂妄了,而是小丫頭冰雪聰明,怕被銀豹將軍察覺出自己認識它,生出什麼疑心來,影響了師父的大計,所以纔會故意說出這些話來,表現得跟一些名門大派、高人逸士教出來的弟子一般高傲,爲的就是迷惑這個長着豹子頭,其實卻非常狡猾的傢伙。
果然如青縈所料,她這一出手示威,再加上硬話一說,反倒把銀豹將軍給震住了,聽到貊神老祖的名頭之後還滿不在乎的人,銀豹將軍在祁連山中還是第一次見,因此不禁心下疑惑,“此女法寶精奇,法力貌似也頗不弱,定然不是那些土生土長的野妖怪,而是有師承傳授的,只是不知她是外來之人,還是從白雲墟……”
一想到面前之人有可能是從白雲鶴聖的白雲墟中出來的人物,銀豹將軍的腿就有點軟了,只是被放生宰掉的那三頭紫目金睛豹都是它的嫡親,兩頭是兄弟,一頭是侄子,如此深仇大恨,可謂是不共戴天了,要讓銀豹將軍就此罷手走人,卻也是不能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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