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極細的黑線出現在若水目力所能看到的極限遠處,海天之間似乎突然間靜了下來,除了穿浪巨舟的周圍人魚們和玩家捨生忘死戰鬥發出的聲音以外,連大洋之上永遠響個不停的海浪聲也好象停了下來。
但是除了偶然擡起頭來的若水以外,忙於和人魚戰鬥的大家都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依舊在瘋狂的大戰着,一個四海堂的玩家大概是來不及補充法力了,劍光一閃而滅,被兩三條人魚一起撲倒,槍矛齊上把他捅成了篩子,該玩家只好對着那些狂笑的人魚伸出箇中指化光而去,鬱悶的去望鄉臺待半個小時了。但是很快就有人幫他報了仇,煙花般的寂寞的佛光和無非如此的劍氣一起殺了過來,佛光將這幾條人魚連同它們身後的更多人魚一起轟得到飛而去,緊跟着過來的就是萬劍穿心,倒黴的人魚在空中就直接化光飛了三四個。
雖然大戰正在如火如荼,但是那條金色人魚卻還是感覺到了有些什麼對的地方,將頭用力扭向那條黑線,幅度之大令特地留意它舉動的若水擔心這傢伙會不會把腦袋扭掉了。當那道黑線映入金色人魚鬼火似的眼珠子裡的時候,它那張醜惡的臉上,分明帶起了一絲畏懼的神色。
天上雲彩流動的速度明顯開始加快,海天盡頭的那條黑線也漸漸變得粗大起來,此時海浪的聲音漸漸又響了起來,很多離船比較遠的人魚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自發地停了下來,眼光第一次離開了穿浪巨舟,投向了天盡頭的那條黑線。
“是風暴,海上黑風暴!”若水終於還是喊了出來,通過人魚們的反應和黑線自己的變化,他終於可以確定,那海天之間涌起的一條黑線,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幾乎是在一眨眼間,那條黑線就擴大了無數倍,將半個天空都染成了一片漆黑,黑色的雲、黑色的風和黑色的海水卷集在一起,彷彿一整塊巨大的黑墨,讓人分不清楚天與海的分界。偶爾閃過的一道道橘黃色閃電,將黑色劈成無數的碎塊,但是轉瞬間,那些黑色就又溶成了一體,變得更爲龐大,彷彿世界末日來臨時的無邊黑暗一樣,沉甸甸地壓在了所有人,還有所有人魚的心頭。
生活在海中的人魚更知道黑風暴的可怕,這是種翻天倒海,可以將任何海底的東西刮上水面,將水面的任何東西沉入海底的可怕災難,金色人魚的長鞭抽得啪啪作響,彷彿是心有不甘,又彷彿是在表達自己對這風暴無限威力的畏懼。那些圍攻穿浪巨舟的人魚們本來就已經被這風暴嚇得臉上變色,這回聽到了鞭子的聲音,彷彿聽到了皇恩大赦一般,原本四周海里像韭菜茬一樣多的怪頭紛紛沒入了海中,帶起了一道道小型旋渦,拼了老命的望海中最深處遊。那些還在船上的人魚們也全都夾着尾巴跳下了海,根本就顧不上身邊那些還操着飛劍使着法寶的殺神。不過此時玩家們也沒有誰還有心思撿便宜去追殺這些逃跑的東西,而是全都張大了嘴巴,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無邊黑暗。
幾乎就在那隻金色人魚潛進海中的瞬間,那恐怖的無邊黑暗就已經帶着巨大的聲響闖到了衆人面前,直到此刻大家才終於反應過來,腦子差根弦的傢伙們紛紛撲向了船艙的門,而聰明點的則全都第一時間在附近找了個看起來比較牢靠的地方緊緊抓住,好將自己的身體固定住,以迎接傳說中威力無比的海上黑風暴帶來的洗禮。
風暴的速度是人們無法想象的,那些擠在船艙口的人還沒來得及分出個先後,銅錢大的雨點就在一瞬間把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湯雞。不過這還算輕的,因爲緊隨而來的一陣狂風將一大股海水託到了十幾丈高的空中,然後一鬆勁,將那些海水又狠狠地砸了下來,轟然巨響中,穿浪巨舟船頭部分的蛟龍虛影光芒大作,大部分砸下來的海水被這光一照,便從船的兩邊傾瀉而下,但是餘下的海水,依舊將船上的人澆得跟個水人彷彿。
驚雷一個接一個的炸響,彷彿是想要把所有聽到雷聲的人都震得粉碎,閃電在海天之間亂竄,交織成一張黃色的大網,汪洋中一片枯葉般的“穿浪小舟”被黑風暴帶起的無邊巨浪一會兒拋上百丈高的空中,一會兒又被丟進幾乎可以看見海底珊瑚的浪谷之間。剛剛還想躲進船艙的那些人這下全都被都甩到了船邊,只得死死抱住船舷的木板不敢撒手,無奈的享受起了名爲超級海盜船的遊樂項目,一張張全是海水的面孔上全都驚怖,在閃電的映照下,比傳說中的水鬼都要猙獰三分。
若水剛想開口罵聲靠,但是嘴巴才張開一條小縫就喝進了不少又腥又臭的海水,大概是因爲風暴帶起了不少海底淤泥的緣故吧,逼得若水把罵人的話就着海水吞進了肚子裡,只得在心裡問候了幾下黑風暴大大的直系親屬。“靠,靠,靠!沒想到憑水三爺我的超強人品,居然也會遇到黑風暴這種百年不遇的極品,這次出海真是虧大發了,老子活了這二十多年,還沒遭過這麼大罪呢!”
話雖如此說,但是若水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好了起來,或者說是亢奮,亢奮得幾乎想要放聲大笑起來。“這大概就是傳說中某些無聊人士追求的刺激感吧?非要遭點罪才能感受到自己本身的存在,居然會有這種感覺,呸,我還真是賤骨頭。”若水剛纔用蛛絲在甲板上打了兩個小洞,將自己和整天船牢牢地固定在了一起,所以雖然受了不少罪,人卻安全的很,躺在那裡一邊在心中痛罵自己犯賤,一邊卻又情不自禁的開始享受起了這暴風雨所以帶來的,從未有過的感官刺激。
離若水不遠處是拽着船上鐵錨死也不肯撒手的老無,不過這傢伙現在像條被拴起來的死狗一動不動,一身紅色的袍子緊緊貼在身上,看起來十分像個被丟在水裡的破紅包。再向船的另一側看,三個像章魚一樣張開手腳死死扒住船艙縫隙固定住身體的,不就是桃子三人組那三位小美女麼?尤其是那個抓住船艙半個把手,在狂風暴雨中作展翅高飛狀的小尼姑。嘖嘖,這身段,這柔韌性,要是她也去了奧運會,女子體操賽場說不定就沒中國女子體操隊那些女娃什麼事了。
只可惜好象黑風暴大大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區區一個光頭小尼姑居然敢在自己的勢力範圍裡擺頗似,還把不把它黑風暴大大放在眼裡啦?所謂大大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這話果然一點都不假,伴隨着咔啦咔啦幾聲響,固定船尾處那門牽機弩的轉檯被一陣狂風整個扯成了碎片,巨大的弩炮失去了固定物,一下子被顛簸起伏的船隻甩了起來,直衝衝的朝空中飛人似的煙花般的寂寞身上砸了過去。
這一記弩炮要是捱上了,那可比被一座山壓住也好不到那裡去,別說煙花般的寂寞現在用不上什麼佛門法術,就是能用,下場也不會比一塊肉餅好到那裡去。也許會被砸成肉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祖啊,請原諒我不該想這麼殘忍的事情。
煙花般的寂寞的眼中露出絕望和恐懼的神色,桃子和小小然則同時發出一聲連驚雷怒濤都掩蓋不住的慘叫,彷彿即將被砸的是她們倆一樣,但是巨大的風壓讓她們三個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幕慘劇的發生。
關鍵時刻,原本死狗一般賴在船尾鐵錨上的無非如此突然神勇的像條活狗一樣,嗷得一聲從鐵錨上彈了起來,彷彿傳說中的超人一般,一腳踢在了空中的牽機弩上。腳法精準,抽動有力,估計要是把這弩炮換成個幾兩重的足球的話,肯定能踢一世界波出來,只可惜無非如此同學沒有學過諸如傳說中佛山無影腳般可以逆反萬有引力的絕學,他那超強的劍氣劍決心法等等技能的威力也都不會體現到腳上。所以他這一腳踢在巨大而又沉重的弩炮上,根本一點作用都沒起,自己反而被弩炮的一隻蟲腳給掛住了,整個人和弩炮一起朝煙花般的寂寞那邊飛了過去。
煙花般的寂寞早就已經被搞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剛剛風暴一起的時候,她還想衝進倉裡去,沒想到手剛碰到門把手,整條船就幾乎被吹得豎了起來,措手不及之下她一下抓住把手,就這樣被吊了起來,隨着船被巨浪拋來拋去,煙花般的寂寞就像是掛在樹梢的一片枯葉一樣飄來蕩去,根本沒有機會再把身體固定住,旁邊的桃子和小小然幾次勉強伸手去抓她,都沒有抓住,所以可憐的小尼姑只有繼續在風雨中飄飄搖搖,享受着一次又一次的狂風巨浪。
這會兒這臺巨大的牽機弩猛砸了過來,上面還帶着一個哇哇亂叫的老無,煙花般的寂寞雖然也想躲避,但是卻根本沒有了反抗之力。眼看着勁風襲體,一個美貌小尼姑就要被無情的大自然砸出個好歹來,就見紅芒一閃,一個黑色的影子突然自弩炮和小尼姑之間橫空出世,巨大的腦袋一頂,就把小尼姑、桃子和小小然三人連人帶門砸進了船艙裡。然後就是黑影在被弩炮砸中背部後發出的一聲痛苦之極的慘叫,毛羽紛飛間,紅芒又是一閃,那個黑影就像它剛剛憑空出現一樣憑空消失了。
被黑影這麼一檔,牽機弩飛行的方向有了改變,轉而向船邊斜飛了過去,擦着一個四海堂玩家的後背飛進了海里……呃,也許是飛到了天上,反正現在天海之間已經分不清楚了。只知道這弩炮大概比較好色,飛出去的時候還把那可憐傢伙的半邊衣服也順帶扯了去,露出半個白生生的東西來,在黑暗中頗爲惹眼。
若水在一邊看得是一頭冷汗,老無這傢伙實在是太沒有人性了,居然拿受了傷的三目鵬鰩去擋那門巨大的牽機弩,估計就這一下,三目鵬鰩的傷不多養三五個月是好不利索了,不知道小鳥魚它會不會因此氣得造反啊?不過眼看着老無一隻腳插在弩炮上快要被帶飛出去了,若水總不能看着老無被沉重的弩炮帶進大海里啊,所以趕忙又飛出兩道蛛絲,捲住無非如此的腰用力往回一拉。伴隨着一聲“哎呀我的腰”的大喊,老無成功的被若水從弩炮附着物的尷尬境地中解救了出來,扯回到了甲板上。
不過,由於失去了能抓着固定身體的東西,老無只能用雙手緊握住若水剛剛捆住他的蛛絲,但是整個人卻被風浪卷得到處亂飛,其展翅高飛的姿態絲毫不遜於剛纔的小尼姑,暈頭轉向的一邊慘叫一邊滾來滾去。不過由於他死命抓着的蛛絲另一頭正系在若水的腰上,由於纖纖細腰承受了老無一個大活人連同他被風浪捲動的力量,所以若水的慘叫聲似乎比他更厲害些,“老無,你TM輕點,我的腰啊……啊……啊!”其啊啊之聲隨着老無上下翻飛而變換着聲調,高亢處完全不遜色所謂的世界三大男高音,顫音還猶有過之,就憑這嗓子,若水實在應該出國到意大利那疙瘩發展,也好掙點外國票子花花。
不知道那個混蛋王八蛋的設計師弄得這鬼設定,說什麼自然災害等同於人和大自然PK,既然是PK,當然不能隨便下線躲避了。就這樣,汪洋大海中的這一羣可憐蟲,不能下線,之前也有沒做好準備,就這樣在狂怒的自然天災面前,毫無抵抗之力的被蹂躪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大家都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反正估計是個連牛魔王和白骨精都去睡美容覺的點了,滿天星斗之下,重新風平浪靜了的大海之上,一艘好似幽靈船一樣破爛不堪的船隻靜靜地飄蕩在海面,船中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甲板的“屍體”,彷彿被海怪或者海盜襲擊過的商船一般。
突然間,一具男屍詐屍一樣坐了起來,睜開無神的雙眼,先下意識地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這才放心的拍了拍胸口,“還好,零件都在。”隨後用手捂在腰上,啊得一聲又躺了下去,彎曲的身體完全像個被煮熟了的大蝦。
“水水,我還活着麼?”老無這個時候似乎也醒過來了,同樣下意識的扯了扯手上還抓得死緊的蛛絲道。
“啊!我的腰!”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無、非、如、此!如果你再敢扯一下手上那根東西的話,我一點都不介意代替無常兄弟送你去找閻老五喝茶。”
“恩,你這個建議不錯,我非常誠懇的接受了……咦,這些人怎麼都像死狗一樣躺在甲板上啊,哎,形象啊形象。水水,你說我們要是把他們這個形象截圖下來,換個海盜大屠殺,或者恐怖姦殺案現場的標題,會不會有人花錢買版權呢?”
“你那截圖會不會有人買我不知道,但是,我暈過去之前好象把某人在風浪中慘不忍睹的樣子拍了個視頻下來……不知道這種好東西會不會有人高價收購呢,恩?前死狗?”
“哇靠,水水你真是太無恥鳥……不過我也有一份某人捂着腰很淫蕩地喊輕一點的視頻呀,應該也很值錢吧?大家要不要交換看看?”
賤人,對老無這傢伙真是無話可說了,若水坐起身來,指了指破了許多大洞的船艙道:“我記得昨天晚上小丫頭們都被你砸進船艙裡去了,這會兒估計早就英勇了,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她們收屍啊?”
“呸呸呸,你死了我家小波波都死不了,我家小波波死了我都死不了,水水你個烏鴉嘴,剛睡醒就咒姐姐我。”桃子披頭散髮地從船艙裡冒出個頭來,十分有貞子的神韻。不過當她手腳並用的從裡面爬出來以後,插在頭上那兩根筷子似的樹枝又讓她直接升級成了大話西遊裡的蜘蛛精造型。
靠,小波波,這麼多年了,居然還在用這種犯忌諱的名字,看來是得想辦法和她好好“溝通”一下了,若水恨恨的想道。
無非如此往船倉裡看了看,煙花般的寂寞和小小然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不過應該沒有生命危險,而且也沒有缺胳膊少腿,這才放心地回過頭來問道:“小波波?何方高人?”
“我家養的那條肥狗。”桃子解釋道,一邊還在整理她亂糟糟的頭髮。
“大海啊,母親!你真***的是個後孃!”站在甲板中央發出這感慨的魈龍欲雪似乎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些涼快,很不幸的,先前被牽機弩掛去半邊衣服的倒黴蛋就是魈大老闆,這會兒他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走了光,露着半個白生生的東西正捧着海圖破口大罵突然由母親進化成後孃的大海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