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哭

總算髮現骷髏地穴還有一樣好處,裡面冷森森的,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拾陸)既然這麼好,我就不打算離開了,還莫名有了些熟悉的感覺,這裡跟我現實中住的地下室一樣,都屬於“地下”。

那中空子面色憤怒,兩道目光冷冷射來。我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只見他粗眉橫眼,身體粗壯,沒看出有什麼“中空”來。當然,知人知皮不知裡,卻也難說。琢磨“中空”這個問題兩秒鐘,未果,於是吹着口哨向裡面走去。

我以爲中空子會拿劍撲過來,或者發動全幫來圍攻我的,但是卻沒有。在這遊戲中,到底是先發制人還是後發制人,我已經有點想法了,此時還有個初步的打算,卻因爲他沒攻擊我而沒有實現。天下大亂,才能渾水摸魚。

向裡摸索着走了二里許,遠離了後面火把,又陷入黑暗之中。我漸漸適應了骷髏地穴的黑暗,雖然還是什麼也看不見,但同樣什麼也看不見我,包括骷髏怪在內。一路探索。地面是潮溼的,土路,不平;地上有一個腳印,二十來寸;沒風……忽有輕微兵器碰撞聲傳來,我小心地走了過去。

“誰?”突然一個女聲喝道。

這聲音突如其來,黑暗中直嚇了我一跳!我離她還有十幾米遠,她的感覺真是敏銳極了,而且竟然一個人在打骷髏怪,真是高手!如此高手,自然要結識一下。於是我點亮了火把。

又一串急促的兵器交擊聲傳出。我仔細看去,那人身穿紅色戰衣,手持長劍急揮,奮力抵擋着一個28級的大骷髏戰士,那骷髏怪用的是一把青光閃閃的利劍!她本身只有9級,卻能跟大骷髏對劍,真是令人敬佩。

再仔細一看,還是個絕色佳人。正想上前打個招呼幫幫忙,卻覺這人有些面熟,藉着火把再看,原來是花飛雪!竟然是她,我那點敬佩之心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哪裡是28級的大骷髏的對手,還在左支右擋,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她還冷冷看了我一眼,看我有什麼用啊,空自分神讓大骷髏刺了她一劍。她身上已經有三四處傷,還死戰不退。

沒認出是她之前,我覺得她劍法好極了;認出是她,我又覺得她劍法一無是處。若是心中對一個人有好感,要稱讚她,可以沒什麼理由;若是沒好感,要貶低她,也總會有藉口。這實在是沒法避免的。

公道的說,花飛雪的劍法不好不壞,並非遊戲中的基礎劍法,而是現實之中的亂七八糟的劍法。我早就想明白了,沒有內力的支持,任何劍法在遊戲中都沒有應有的威力。她不死心,還在嘗試。看她連劍都快拿不穩了,再過幾招必被骷髏怪所敗。28級的大骷髏用着青光利劍,那是多麼恐怖!

我一邊拿着火把,一邊“嘖嘖”地嘆。突見她轉身就跑,終於支持不住了。我心中一樂,猛然又一驚:“她這是常用的那個伎倆,想禍水東引!”我急速奔逃,身後傳來“叮”的一聲響,回頭一看,卻見那隻骷髏又纏住了她。

這下好極了,她,已經跑不了了!

我停下腳步,想瞧瞧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是怎麼被骷髏怪殺掉的。花飛雪預感到了不妙,一邊招架一邊後退。她退得慢,骷髏怪跟得慢;退得快,骷髏怪跟得也快;若是不招架只顧逃跑,死得就更快了。

我這回離她遠了一點,悠閒地邊倒退邊觀看。待到了骷髏幫名劍堂衆人之前,我熄了火把,若無其事地走向骷髏地穴出口。

這時猛然傳出一陣急促的梆子響,骷髏幫的警戒人員終於發現了花飛雪引來的那隻大骷髏。看來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出現,骷髏幫連預警工具都準備好了,聽到這一聲,全體幫衆都開始向出口奔去。二三百人又怎麼樣,肯定是不夠28級的骷髏怪殺的,武功等級差得太遠。

骷髏幫衆人一退,原本被圍攻的兩隻骷髏也混在了人羣中,它倆身邊都是玩家,正是大好機會,於是揮劍橫掃間,白光連連,登時有七八人掛回城去。一片混亂之中,骷髏幫玩家掛了幾十個,但那兩隻骷髏也淹沒在人羣中,不知怎麼掛掉了。驚慌失措的人們有時候會迸發出驚人的潛力。但後面還有一隻28級的骷髏,沒人想去對付它。

衆人奔到出口,爭先恐後向上跑,只容一人的通道立即被堵住了。

有些不妙,我先前實在不應該慢吞吞地走只顧看熱鬧的,現在也被擋在了外面。幸好我身後還有不少人,在骷髏怪殺完這些人之前我一定能出去的,因爲這些人怎麼也得掙扎一下,浪費骷髏怪一點時間。

我回頭看看,確實有不少人,於是放下心來。卻見最後面似乎還有一個人拿着火把,這不是招怪麼?這時傳來一聲女人尖叫聲,跟着就是哭聲。

好久好久沒聽到這哭聲了,有十四年了吧。確實太久了。那時小梅子拿着一根小木棍追出來,追向偷吃她家梅子的那羣頑童,卻忽然絆倒,摔在地上哭起來。是委屈的哭,是無奈的哭,還是沒有任何意味的哭,只是哭泣。這哭泣讓我心裡難過,讓我心生憐惜。我跑過去扶她,那時極想去拉她的小手,也沒想其他,就是想拉着她的手,但終於沒敢。她的衣服多幹淨啊,手洗得多幹淨啊,我怕我手上的泥土沾到她手上……

忽覺身體一痛,被什麼撞了一下,回過神來,卻吃了一驚,我不知不覺竟然擠出了人羣,來到最後面了!再凝神間,只見一名骷髏幫的女玩家坐在地上哭泣,她渾身發抖,嚇得站不起來,卻拼命拿着一隻火把不放。旁邊站着一個年輕的骷髏幫男玩家,樣子很是着急,卻不去扶她。再後面就是28級的大骷髏,它追過來了!

骷髏幫的事情本來不管我的事,他們有二百多人,卻只顧逃跑,丟下了這名女子,堂主中空子早已跑得沒影了;但是我見那女子還只是十六七歲的“小女孩”,白白淨淨,可可愛愛,漂漂亮亮的,不由想起了梅子小時候那一幕。

這一切是如此相像,我轉身要走,卻掙不脫昔日的那一根繩子,是回憶。這回憶,我下了多少次決心要遺忘了,但終究沒能做到。我走到哪,它跟着我到哪;我想把它扯斷撕碎,它卻是無形的,連着我的心,就算能把它抓住,但我又能怎麼樣呢,我抓着我自己的心能怎麼樣呢?

我咬咬牙,又返回來,向骷髏幫那名年輕的男玩家喝道:“帶她走!”再拿出槍來。我的槍對付骷髏怪沒任何優勢,很容易刺空在它的骨頭間,但此時已顧不了許多。

那名男玩家沒動。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如此危急關頭,卻見他漲紅了臉,猶豫再三,只動了動手指。我沒誤會他,他不是被嚇呆了,他是不敢。我明白他的神情,就像當初我不敢去拉梅子的手一樣。他漲紅了臉,是因爲他喜歡她,卻又十分內向害羞。

“我擋住!”他忽然橫劍向前一步,去擋那隻骷髏。

這人倒有意思得很,放着英雄救美的事情不做,何況是救自己的心上人,卻讓別人去救。說他膽小,他卻又敢去拼28級的大骷髏。我好容易決定做一回好事,自己去拼命,讓他去攙扶她,他卻又不敢。唉,我想對他說:“你知不知道,愛情在‘接觸’中是很容易產生的!”

他的名字是叫阿木,等級12,有十六七歲。地上的女玩家叫飄搖,還拿着火把顫抖,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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