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宋青瑤進了正堂,入面便是一行高大的石刻。
左邊知行合一,右邊兼容幷蓄,正中心爲大明之強盛而讀書。
不用說,最中間那句話就是出自沈若凡嘴中,本來只是戲言,但被較真的老夫子記下。
原話是崛起,但老夫子覺得這兩字不好,因爲現在的大明不適合用崛起,雖說蒙古和滿清都常常搞些動作,但明面上都是對大明俯首稱臣,接受大明的冊封,所以改爲強盛。
十六個字,都是沈允全親自書寫,鐵畫銀鉤,筆力蒼勁,即便見了不少,但沈若凡再次見到依舊不免感覺震撼。
不過此刻廳中人員衆多,又都是一方巨頭,沈若凡不敢多分神,進了廳中朝沈允全先見了禮,又朝周和夫婦和藏劍山莊段八方點頭示意。
至於其餘人,沈若凡則毫無表示,當沒看見。
“這位公子就是說出這爲大明富強而讀書的少年英才?”一箇中年人看着沈若凡,面帶讚許之色。
“不錯,就是他說的,就是可惜他心不在仕途,我連讓他來當先生,都不願。”沈允全開口道,朝沈若凡揮了揮手,“若凡過來,快來見過李三思李大人。”
“晚輩沈若凡見過李大人。”沈若凡上前敘禮,其實不用沈允全介紹,他也認識,當賊的怎麼可能不認識這裡的地方一把手?
李三思,總督漕運兼巡撫鳳陽,全稱是戶部尚書兼左副都御史總督漕運劍巡撫鳳陽,明朝的官職的官職很複雜,成祖皇帝朱棣開了加銜制度之後,就開始給一大羣官員享名而不加實權。
不過雖然這戶部尚書是虛銜,可以這大佬的身份如果入京恐怕也直接成爲真正的戶部尚書,六部第二的大佬。
就是現在也是一流人物,簡而言之就是大佬。
“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拳拳的報國之心,真是後生可畏。若人人如此,大明興盛矣。”李三思摸了摸鬍鬚,一臉讚賞道。
“三思,你是太捧高這小子了,這小子呀,有本事,就是懶的可以。”沈允全笑呵呵道。
“那是三思沒有先生高見。”李三思笑道,雖然他現在是這地方一把手,但在沈允全這個白身面前反而要低上一頭,因爲沈允全在士林的名氣實在太大,大到就是當朝首輔也不敢在他面前擺譜,何況李三思還受過沈允全提攜之恩,算是沈允全半個門生,完全沒敢擺他的譜。
沈允全笑了笑不再分論,而是道:“外面書畫多是名家手筆,但這個展覽,卻不僅是爲這名畫高潔,更多是想見見新入門學生的能力。列位多半都讓家中子弟進入,不妨隨我一同見見這些新入門學生的文筆,還有這書院的佈局設施。”
其餘人紛紛點頭贊同,他們中除了少數人之外幾乎都被自己的孩子送進來,的確想要看看,而且就算沒有,沈允全提出的話,也不會有什麼人辯駁。
“春水初生綠似油,新蛾瀉影鏡光柔。待予重命行秋棹,飽弄金波萬里流。”李三思拿起一幅字畫,讀了遍後讚賞道,“這詩尚可,書法也算上乘,隨便一看,就有如此水準,看來先生這書院註定是要培育出一批國之英才了。”
“不過是小詩,難登大雅之堂,且用語之間總有些爲賦新詞強說愁,流於表面,算不得一等。”沈允全輕搖了搖頭道,以他的見識眼力,除非是李白蘇軾一流復生又或是如沈若凡這般剽竊林則徐的明眼,否則都當不得他一個好字。
沈若凡在後默默點頭,實是他平日所能看到的都是那些流芳萬古的佳篇佳句,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能背,相較之下,這詩就顯得一般,看了眼下面的題字洪立,好像有些印象。
此刻談論的也非只是沈允全與李三思,廳中其餘人也紛紛觀看,不少文官都將自己孩子送來,也有部分列於這展廳之中,均是感覺面有榮光,在此刻他們與普通家長也沒有太大區別。
而周和、慕容景生、石平靖這些江湖大佬他們送來的子嗣自然沒有這水準,但他們也不以爲意,畢竟是動手的,不是畫畫的,尤其是周和想的就是能讓周懷泰安分點,了不起也就是在書院裡面鬧鬧,不去挑戰什麼武林名宿,免得哪天回來白髮人送黑髮人。
“嗚嗚”
這時候,一陣莫名的哭聲忽然響了起來。
沈允全李三思等人無不皺眉,在這場合,是誰敢這麼哭出聲來?
循着哭聲看去,發覺是秦允益身旁的秦泰,衆人臉色都不如何好看,連帶着看秦允益的目光也不如何。
秦允益面色也陰沉下來,朝秦泰喝道:“放肆,這是什麼場合?哪裡容你撒野,快給我滾出去。”
“老爺息怒,都是秦安教導無方,才讓諸位看了醜,只是我這犬子素來仰慕敬佩沈老先生的學問人品,一心想要拜入六藝書院,日夜聆聽沈老先生的教誨,不求金榜題名,只求耳濡目染下正人心,能有所成。可是雖有一身本事,卻因他人從中作梗,導致其無法正常入學,如今見到列位本該與他同窗的學子有此才華,心中悲傷,一時失控,萬望各位海涵,秦安這就帶着小畜生離開,進不得這書院,是我們福薄。”秦泰只顧哀哭,秦安出面一臉悲痛地朝在場幾位彎腰致歉,只是眼眶微紅,語氣之中也隱隱有着悲哀,衆人見狀一時倒也不想如何爲難他。
又聽秦安朝秦泰喝道:“你這小畜生,還不快走,進不了書院,是我們沒這福氣,還留下來丟人現眼作甚?”
“是,爹,只是孩兒見了這書院,情緒不受控制。”秦泰擦了擦眼,勉強站起身來,就要跟秦安一起離開。
“站住。”
關鍵時刻,沈允全開口叫住二人,秦安和秦泰嘴角微微一翹,隨即隱沒,一臉苦色哀求地轉身回頭,秦安道:“沈院長是覺得犬子行爲失當,理當重處嗎?請院長言語一聲,秦安絕不留情。”
“不。你剛纔所言有人從中作梗是何意思?六藝書院清清白白,不允許有瑕疵污垢,你若確有冤情,儘管說來。”沈允全皺眉道,人老成精,又在官場沉浮數十載,如何看不出來秦安父子的貓膩,只是如今乃是六藝書院開學,又有衆人旁觀,卻不能含糊過去。
老人家一生清名,又將最後的想法託於書院,怎能容許有半點瑕疵?
沈若凡冷眼旁觀,嘴上露出一絲不屑,這是衝着他來的嗎?倒想看看你們兩個二姓家奴還能翻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