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燈如晝。
雖然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所表達的是悲傷之感,花市燈如晝的熱鬧也不過是爲了襯托後面“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的悲愁,但這五字卻高度地概括了元宵的繁華。
煙火璀璨,沈若凡和秦語曦兩人走在繁華街道上,沈若凡手裡還提着個美麗的花燈,自是他的勝利品。
這些個花燈燈謎的確巧妙,可沈若凡和他死黨蚊子一起的時候有事沒事的便閒着玩對聯燈謎,這些真難不倒沈若凡。
“你該回去了吧,出來這麼久的時間。”沈若凡道,花市逛了大半倒是有意思,但越是人多熱鬧的地方就越容易發生點事情,方纔一路走來,他明顯看見幾個人神色有異,雖然應該不是衝着他們來的,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作爲一名不光榮的飛盜,沈若凡很怕麻煩。
是以,沈若凡一邊不怕死,一邊又膽小。
“回去?”秦語曦面具下的俏臉微微皺眉,“我這次好不容易翻牆出來,要是這次乖乖回去,下次再出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言語之中盡是不捨。
這麼自在,和朋友在這種繁華有趣的古街道遊玩,她真的很少。
“那便再玩一陣子吧,只是你真不怕我居心不良啊,你我一共也才見了不到兩面。”沈若凡道,除非是那特定的人特定的事,否則沈若凡素來都是比較好說話的,而且美人要求,他也很難硬着心腸。
“因爲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啊。”秦語曦笑道,聲音之中帶着股雀躍,興奮地向前走去,
沈若凡臉色一滯,摸了摸臉上的豬頭面具,八戒貌似從來不戒色來着?誰說我就是個好人的?
又一張好人卡,得,再收幾張,組成一套典藏版。
心中想着,沈若凡耳旁卻正聽來一陣喧鬧聲,只見一匹高頭大馬好似失控般疾馳而來,而在它前面的正是秦語曦。
沈若凡見狀一驚,連忙放下手中花燈,情急之下,大步跨出,一躍拉住秦語曦的手往後退,秦語曦一個跌撞直接撞在沈若凡懷裡,不禁面色一羞,幸好戴着面具無人知曉。
沈若凡將秦語曦無恙,君子地鬆手,將目光看向趨勢未竭直撞在了一邊小攤上的大馬,也是這時,沈若凡才瞧見原來這匹馬還中了幾箭,鮮血不斷流下,馬上還有騎士,只是馬尚且如此,騎士又能好到哪裡去?身中一箭,而且觀其位置乃是要害,如今怕是非死不可。
嘆了口氣,沈若凡便想帶着秦語曦離開,此事顯然不能同這騎士計較,莫說他是無心,秦語曦也無事,就算有意秦語曦有事,也沒辦法,因爲他已經一條腿進了黃泉路,還能怎樣?至於留下,便是自找麻煩。
便是自己孤身一人也不願招惹這麻煩,何況身邊還帶了個秦語曦。
只是沈若凡不欲惹麻煩,這護衛卻是找上了他,眼見周圍一羣人都避之不及,唯有沈若凡敢上前來,還能從容救下秦語曦,開口哀求道:“公子,有……賊人,請……交到怡樂樓周大小姐,必有重謝……”說着話將懷裡拿出一個盒子來。
言畢,這護衛便倒地不起,已是斷了氣。
沈若凡聞言腳步一停,江南一帶,有資格叫周大小姐的,應當就只有周若眉一個人,若是關係到她,便不能置身事外。
心中還未下定決心,沈若凡便見到彷彿之上幾道人影閃過,心中一驚,給了秦語曦一個眼色,讓她自己混入人羣當中回去,隨即就自己一個人朝一邊的小巷子裡面拐去。
秦語曦臉色微變,卻也知道自己雖然等級不低,內力尚可,但是沒有交手的經驗薄弱,而且輕功很差,跟上去也只會麻煩沈若凡。
眼神一定,秦語曦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怡樂樓,算是城內最大的酒樓,她雖只出來過幾次,但對這大酒樓卻是知道在何處的。
沈若凡拐到巷子當中,沒有猶豫地就運動起了自己的輕功,身若飛燕,影若驚鴻。
身後諸人不曾料到沈若凡的輕功竟然這般厲害,心中驚詫,紛紛緊追而上,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決不能功虧一潰。
“嗤”
一聲猛烈的破空聲響起,沈若凡感覺身後一陣危機襲來,不假思索左腳踩動屋頂,用起提縱術,身體在半空中一橫,一道冷箭在身下擦過。
沈若凡心中一驚,回望了眼一邊高樓處,一個手握長弓的男子正目光陰冷地看着他。
沈若凡來不及還以顏色,就繼續埋頭狂奔,他感覺到還有許多身影往着這邊趕來,只是背後這麼一個放冷箭的人在,難免要留下一二分心神提防以免背後冷箭射來而不自知,這樣一來,速度便下降了不少。
而後面幾人的速度卻不慢,甚至相當快速,其中一人當先奔出,身影矮小,可速度卻快得很,沈若凡的輕功本不在他之下,但因爲要提防冷箭,所以速度慢了下來,彼此之間的距離卻是縮小。
忽然面前一暗,卻是在不經意間走進了死衚衕。
若是常人面對這情況怕是要大感絕望,但沈若凡卻反而感覺到一陣欣喜,一個輕盈翻身,如蒼鷹飛翔就要翻過這堵圍牆。
背後一陣破空聲響起,意欲在半空當中沈若凡無法躲閃之際,將沈若凡射殺。
沈若凡臉上露出一聲冷笑,在空中身體一側,一把飛刀甩出,飛刀直撞上利箭卻是被撞了開去,沈若凡擲飛刀無非腕力,哪裡比得了人家拉弦射出來的箭。
但這一碰擊使得箭的速度減弱,準頭變差,沈若凡趁着這一時機已經從空中落下,長箭在他頭頂劃過。
只是這一翻牆的時候沈若凡卻見到遠方火光大盛,一片橘紅色的火焰蔓延數裡,心中方纔知曉,爲何這些強盜們公然在鬧市之中搶劫,竟然沒有一個官兵衙役出來,卻是這羣強人現在東西兩街放了大火,這等情況之下,自然是先去救火。
否則這等大火之下,燒死幾十號乃至百來號人,這父母官就真的當到頭了。
心中對身後這夥賊人的憤怒也着實上升到了極點,沈若凡雖自詡不是什麼好人,可也沒有到這等爲了一己私利,置他人性命完全不顧的地步,這一把火燒下去,就算是人能救出來,可其他的損失呢?
只是實力有限,沈若凡只能按下心中的怒火,朝着怡樂樓的方向跑去。
身後幾人雖然各個武功高強,可輕功卻不是人人精通,一個身材瘦小的矮子速度最快,以極其熟練的身法越過這堵牆,與他那五短身材相比起來,就像是一隻跳蚤跳高。
其次便是一個魁梧男子,奮力一躍,雖不及沈若凡瀟灑,也不及矮子的速度,但也穩穩地躍了過去,至於其餘幾位卻面面相覷,只能相互幫忙一起跳過去。
沈若凡越過圍牆,稍稍鬆了口氣,但身後的壓力依舊沒有減少太多,又是奔了一路,沈若凡與那幾人的距離越來越小,已然要被追上。
那矮小之人,一個猛躥,速度忽然加快,如同一個靈動的白猿躥出,朝着沈若凡懷裡抓來,沈若凡臉色一變,一記天星指點出直點那人手背的合谷穴,那人見沈若凡指風凌厲,出自名家,不敢大意,忙的縮回了手,卻又在沈若凡肩膀上一引,破壞沈若凡的身體平衡。
沈若凡身體平衡暫時打破,不得不速度再降來穩定自身,但這一降,便徹底失去機會,身後的魁梧男子猛然向前,速度飆升,大步跨出,強烈一掌朝着沈若凡拍來,沈若凡不得不停下來應對,否則背後空門大開,怕是不到怡樂樓,便先進了鬼門關。
右手抽出放在腰間的短刀,一刀雲刀出鞘朝着那人手掌劃去。
那人手中勁力一轉,卻是拍打在刀背上,內力襲來,沈若凡手中一震,險些握不住刀柄,連忙後撤,雙眼眯起,一臉忌憚地看着對方。
身材高大,國字臉,渾身帶着股江湖豪邁的氣息,一看便是綠林黑道的大哥。
方纔堪堪一掌,也讓沈若凡看清對方等級,四十五級,
心中驚訝,卻又見好幾人紛紛涌來,站立在四面八方,徹底將自己的後路斷掉。
目光回視,除卻先前那名放冷箭的弓手和那名身影嬌小的高手之外,還有胖大和尚、羽扇書生、皁服道士。
看着六人,沈若凡腦中猛然間閃過一道靈光,驚聲道:“你們是山東平陽寨的人。”
山東平陽寨,綠林巨頭,山東六府十五州八十九縣總瓢把子,莫說是在黑道威風凜凜,就算是白道上官面上的人物也都忌憚三分。
山寨之上總共六把交椅,一行人也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傳記小說看多,自二當家到六當家五人竟全部都是水滸當中的名號。
二當家智多星吳宗便是那個羽扇書生,在黑榜上排六十四,早年是個書生,但屢次落第,便入了綠林,爲人心狠手辣,卻也狡猾多端。
三當家入雲龍公孫標便是那個皁服道士,在黑榜排五十八,早年是個道士,後來不知怎麼的,一把火燒了道觀,也入了綠林。
四當家花和尚石勇便是那胖大和尚,在黑榜上排名五十,是除了大當家之外武功最高的一人,和水滸當中那個行俠仗義的魯提轄不一樣,這個花和尚是名副其實的花和尚,好酒好色又貪財,所以被人趕出寺廟。
五當家沒羽箭張亮就是那個放冷箭的,在黑榜排八十二,一手箭法卻是少有。
六當家鼓上蚤白浩就是最先追上沈若凡的矮小瘦子,黑榜排列九十八,武功最爛,險些跌出黑榜,但最擅長輕功和偷雞摸狗的事情,如今在盜榜上倒是前二十的人物。
至於大當家燕南飛,則是個另類,既不是托塔天王也不是及時雨、呼保義,而是霸王。
善使春秋刀法,一手霸王刀縱橫山東無敵手,自號霸王,黑榜之中排四十六名,算是天下數得着的高手。
“你倒還有幾分見識,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山東霸王燕南飛,識相的就將你手中的東西交出來,我憐你一身輕功修煉不易,讓你上山當個統領,日後若立功勞,也給你把交椅做做。”那魁梧男子豪氣十足道,他本是山東的,不是這江南一帶的人,但是沈若凡懷裡的東西太值錢,值得他傾巢出動,而追了沈若凡一路,又見沈若凡輕功不凡,所以起了些愛才之心。
至於結果,燕南飛並不擔憂,因爲方纔一番交手,確定沈若凡不過是輕功好些罷了,手上功夫不值一提,所以顯得大氣十足。
沈若凡面上浮現出一分冷笑,不屑地看向燕南飛,當個統領,做把交椅?你當老子傻啊,沒事找事上山跟你們當土匪,山東綠林好漢也就是說說,其實打架劫舍的,沒幾個是不該死的。
尤其是這幫人,爲了殺人越貨的,乾脆縱火燒街。
沈若凡雖然當了飛盜,可是他的志向是高遠的,上山當土匪頭子不存在的。
真要加入勢力,還不如加入不二莊。
當下,沈若凡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就是個山東那個沽名釣譽的沒腦子土匪頭子,拿着把刀就以自己是霸王,就你也配。西楚霸王項羽,縱死亦是鬼雄霸王,華夏戰神,率先破秦主力,以三萬軍大破劉邦56萬聯軍。而你也配這霸王二字?當真是牛不知角彎,馬不知臉長。”
燕南飛眼中怒火一閃,寒聲道:“當真不知死活,好,今日我就讓你看看何爲霸王。送你下去見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