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七夕很長,每個人的心情和人生際遇也都不同,沈若凡盡享風流,秋寒楓見似不見,無花涅磐重生,而大明天子朱怡睿卻陪着老人一起飲茶。
沒辦法,這次朱怡睿出來沒帶自己妻子,他自己偷偷摸摸溜出來就不容易了,又是來江湖,朱怡睿雖然算是比較任性的皇帝,但他不蠢,一個人出來就好了,帶一個不會武功的鳳姐,真的是嫌自己老婆命不夠長。
所以朱怡睿這名義上坐擁後宮三千佳麗的大明天子在這七夕佳節,孤零零地找不到女人。
愛情不行,朱怡睿只好盡孝道咯。
他爹是死了,不過古人師同父,來見老師,也是盡孝。
而朱怡睿如今真正在心裡當老師的,也就兩個,一個是沈若凡,另一個就是沈允全沈老夫子。
老人家上次被沈若凡氣出了個好歹,但是老人家到底是心疼孫子輩的,嘴上說着要看着這混小子怎麼死,可是身體上還是很自覺的來了。
沈若凡也沒再鬧脾氣,慫慫地拉着朱怡睿過來認錯道歉。
拉着朱怡睿,不是爲了仰仗朱怡睿天子的身份壓沈允全一頭,老夫子幾代帝師,又是個認死理的,飆起來,還管你什麼皇帝不皇帝的,尤其是以私人身份見面的時候。
沈若凡這麼做的主要原因自然是讓朱怡睿頂雷,分擔火力,他犯的錯,撐死折騰一個江南,這個放錯了,折騰的是整個天下!
君王,國之重器,社稷安定之根本。
老夫子雖然不像那些死讀書的腐儒一樣,認爲皇帝只要老老實實呆在皇宮裡面,繁衍後代,子嗣不絕穩定國本,然後勤儉自身,任用賢人,那就是最好了,但是他也真的看不慣朱怡睿這爲了看無論武林人打鬥,然後不跟內閣六部還有錦衣衛六扇門有絲毫告知,就偷偷溜出來的行爲,一次兩次還好,天天這樣,出意外怎麼辦?
而且出了意外,還不知道怎麼出的意外?鬧笑話嘛。
如果像明英宗一樣被人俘虜了,那更別提了。
所以沈若凡的錯誤,老人家很快就揭過去了,這小子知錯就改,立場堅定,在老人家痛罵,哦不,是批評教育朱怡睿的時候,站在一邊不斷附和,把天子批評的一直低着頭,老夫子頓時痛快了,看着混小子的目光也順眼了,混小子也變成若凡、凡兒。
於是沈若凡進來眯眯笑,出去笑嘻嘻地陪女朋友去了。
而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朱怡睿,就是進來苦兮兮,出去……
哦,還出不去,已經被訓了很久了。
老夫子人老了,無聊不是,碰見個孫子輩的,聊聊天打發時間。
從下午教育到晚上,然後喝着清茶,打算徹夜長談。
朱怡睿內心真的是絕望的,如果能再來一次,他現在真懷疑自己到底還會不會拜沈若凡爲師兄,這傢伙,有沒有把我當皇帝的?
有你這麼用皇帝的嗎?
拿我來當撒氣包!
朱怡睿心裡哀嚎,不過哀嚎歸哀嚎,他也只敢在心裡哀嚎,說出來,拒絕什麼,會被打的。
老夫子教育了半天,其實心裡也很愉悅,能挨他訓這麼久,說明朱怡睿並沒有因爲登上天子就趾高氣昂,失去常性。
古今以來,凡是出色帝王,好皇帝,往往不會是個好人。就算之前溫文儒雅,而登上皇位之後,卻可能變了個人,最出名的就該是隋煬帝楊廣,當晉王和太子的時候,所作所爲幾乎可以算是道德規範,可一登上皇位,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力之後,把大隋玩漏了。
說到底,坐得高了,身份變了,人啊就會不一樣,就怕別人輕視自己,就怕小瞧,所以要威嚴,沒有做錯的君王,只有做錯的臣子。
霸道與獨裁,溫和與懦弱,都只有一線之隔,可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而朱怡睿證明他起碼不會獨裁,這就是大幸,現在的大明,只要不出什麼天災大亂,皇帝不瞎指揮,就算真是頭豬,也能再挺個幾十年的。
“多謝老師教誨。”朱怡睿誠懇道,雖然被教訓這麼久,不是很樂意,但他知道老夫子是真心爲他好,爲了這個帝國好,權力的確讓人迷醉,便是秦皇漢武唐宗晚年也都幹了不少荒唐事,實在是人老了,權力又大,慾望膨脹起來,沒人管得了。
所以歷代皇帝在設計制度的時候,一方面讓皇帝權力大,一方面又會讓臣子對皇帝有所約束,免得真出個大昏君,太早把祖宗基業玩壞掉。
對滿朝文武,除了自己提拔的,老實說,朱怡睿一個都不信,官場沉浮,幾個良心真的白啊?而且家國天下,有家纔有國,有國纔有君,就算不是貪官,他最多估計才第三。所以對沈若凡和老夫子,朱怡睿是真的敬重信任。
“無需如此,你的治國方略,很完善,雖有些瑕疵,但也是不可免的,這古往今來,無論多好的東西都需要逐步完善。老頭子年紀大了,精力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多的幫不了你們。”沈允全道,從下午教育到晚上,當然不僅僅只是教育,說多了,也就談到了國家治理,朝堂民生等等。
老夫子雖然如今賦閒,但也是曾經做到首輔的人,論政治經驗,比他厲害的近乎沒有,朱怡睿雖然敲定了大局,但是許多細節還是要討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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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老師。”朱怡睿點了點頭,得到老夫子的認可,他心裡安穩了很多,因爲老夫子是改革失敗的先驅,有過一次失敗經驗,老夫子對實際的情況比他熟悉。
“你要變革,最關鍵的是需要捆綁一批人和你一同,身爲君王,萬萬不要親自和人博弈,你要做的高高在上的決策者。這點,你有很大優勢,說來也是湊巧,這六藝書院的門生思考方式幾乎和你一樣,等過些年,便會成爲你手中利劍。而且他們的父輩大多都是朝中重臣,你用他們,那大臣們的阻力就小很多。這點你比我出色。”老夫子道。
“老師擡愛,只是慶幸有老師幫助,有師兄幫助。老師您覺得,第一批該入朝廷的是誰?”朱怡睿道。
“洪立、邵陽、寧康、方雲,四個最優,其次李摯、蒙方、沈亮、張鬆、韓暹、溫品。”老夫子不愧是書院院長,稍稍一琢磨,便說出十個人名。
“好,來年科舉,以他們的實力成爲進士不難,只要成爲進士,我便把他們的名次提高。”朱怡睿道。
“你可這是公然的結黨呀。”老夫子笑着。
“若按聖人教誨,天下都該是朕的黨羽啊。”朱怡睿也說笑道。
“洪立和你同屆,還曾經一同上課,如今也來了嵩山,是否一見?”老夫子笑道。
“老師上嵩山還帶着他,看來是真的在乎他了,也好,見見。”朱怡睿笑道。
“那我便讓他來。”老夫子面帶微笑,把洪立帶了來。
“參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洪立一來,見到朱怡睿,不假思索地納頭便拜。
老夫子見狀,面露苦笑,他來的時候將朱怡睿的事情說了一番,希望洪立盡心輔佐朱怡睿,卻沒想到一見面,洪立就直接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心道洪立這孩子平時傲氣,沒成想此時倒是懂事,雖說懂事的有些過分,不過面對皇帝,禮多人不怪。
朱怡睿見狀也不以爲意,自從他當上皇帝,這些就免不了的,他也不會幼稚地讓這些人都跟以前一樣,既不現實,他也不需要,身爲帝王,他有他的威嚴,他的平和,只有沈若凡等寥寥幾人才能享受。
不過如今是在私下,老夫子又在一邊,朱怡睿還是客氣又虛僞地起身去扶洪立,口中道:“無需如此,你我也算同門學習,這些大禮,私下可免。”
名副其實的客套話,以前朱怡睿並不喜歡,現在說的卻越來越習慣,只是伸手扶起洪立的瞬間,洪立眼中一抹寒光閃過,一把匕首突兀地刺向朱怡睿。
躲無可躲,閃無可閃,一刀刺中,朱怡睿只來得及向洪立打出一掌,將洪立打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