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客廳,老徐已在外面等候。他容光煥發,看上去,戰勝惡人谷這件事,令他的心情非常不錯。見到陸雲,就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就像好朋友一般。
月暉和莫言從二樓走了下來,一身休閒裝扮的她,多了幾分萌萌的可愛氣質。陸雲和她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有老徐在場,他可不敢表現得和月暉很親近。否則,老徐哪天毛了,估計會廢掉他。
“走吧。”老徐站了起來,樂呵呵地說了一句便向外走去。
陸雲左右望了望,沒有看到鬍渣男的影子,便問:“張聰呢?”
“他今天跟我請假了,要去親戚那裡玩兩天。”老徐頭也不回地說一句,人已經消失在大門外邊。
上了車,老徐駕駛,陸雲坐在副駕上,月暉和莫言則坐在後排。發動了車子,老徐問:“今天晚上吃什麼?陸雲,你決定吧。”
“我決定?”陸雲怔了怔,他怎麼知道他們喜歡吃什麼?要是他選擇的,他們不喜歡怎麼辦?回過頭望了望後面的月暉,只見她嘴脣動了幾下,從她的口型,他看出了她說的是什麼。
“吃火鍋吧,熱鬧!”
“好,依你,就吃火鍋。”老徐哈哈大笑,奧迪Q7緩緩地開動了起來。
路上,月暉一直和莫言談論着今天遊戲中發生的事,陸雲雖想加入她們的話題,可是,瞟了一眼旁邊的老徐,心中不免有些苦澀。如果老徐知道他對她女兒有意,他還會不會對他那麼好呢?他會不會氣憤地直接將他趕走呢?一路上,他的心中都纏繞着這個問題。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玉林小區,尋到一家老牌火鍋店,找了一個靠窗的好位置,圍在一起,享用美食。
老徐吞下一塊香滑的牛肉,說:“今天,我真的很高興,你們知道爲什麼嗎?”不等衆人回答,他又繼續說:“今天,我們戰勝了惡人谷,讓我看到了希望。鐵血有陸雲、有蒼炎猶其是陸雲!”他伸出大手,拍了拍陸雲肩頭又說:“今天這一仗贏得很漂亮,我相信你的潛力還不止於此,將來一定會大放異彩,鐵血也會因此再現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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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老徐舉起了酒杯,說:“來,讓我們爲陸雲乾一杯。”
月暉也舉起了酒杯,笑吟吟地說:“爸爸,那我預祝你能稱霸東昊國嘍。”
老徐哈哈笑道:“我這個寶貝女兒,今天還是第一次沒有和我唱反調呢。”
四人碰杯,一飲而盡,隨後老徐又跟陸雲邊吃邊聊,對他講了很多鐵血的往事,講起了最輝煌的時刻。曾經,他們離稱霸天下僅一步之遙。可惜,在最重要的時刻,鐵血內部發生了分裂,某個重要成員出走之後,很多元老相繼淡出,鐵血從此一蹶不振。本來,他已經對昔日的理想不抱希望了,可是,陸雲的出現,讓他重新燃起了鬥志。
老徐講得很真誠,老眼中流露出來的是對未來無限的憧憬。他一講,就講了兩個多小時,月暉在旁邊聽得無聊,便拉着莫言逛街去了,留下他們二人邊吃邊喝。
忽然,老徐發出一聲嘆息,雙眼靜靜地注視着鍋裡冒出的白色水汽,他說:“陸雲,我都一把年紀,還要留在遊戲中征戰,你知道是爲了什麼嗎?”
陸雲說:“不知道。不過,一般人到了三十多歲,差不多就退出了,像你們這樣,四十歲的年紀還要堅持的,真的很少。”
老徐苦澀地笑了笑說:“曾經,是爲了理想,是爲了成爲傳奇。可是現在,現在……”他嘆息一聲,老淚中閃動着淚光。
陸雲心中一凜,手中的筷子停在了空中。老徐這是怎麼了?那個剛強的老徐,他竟然落淚了!
老徐慘笑了一聲說:“我已經肝癌晚期了。”
聽到“肝癌晚期”四個字,陸雲腦中嗡然作響,喃喃地說:“上次你身體不舒服,是不是因爲這個?老徐,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要喝酒?你這不是……”話到嘴邊,他又吞了回去,老徐這樣是在作死啊!
“我很久沒喝了,今天想和你喝喝。”老徐緩緩地說着,將陸雲的手拉了過去,緊緊握着說:“我這輩子見過很多人,有知恩不報的,有恩將仇報的,也有像風中無塵那樣,心懷二心的人。我覺得你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老徐頓了頓又說:“我有一個請求,也許,對你來說,我很自私,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手中傳來老徐誠摯的期盼,陸雲點了點頭說:“你說吧,只要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應。”
老徐輕嘆一聲說:“等我走後,鐵血家族就交給你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要將它維持下去,不能讓它倒下。這是、這是月暉今後生活的保障,是我唯一能留給她的東西。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肯放棄,更多的原因,還是想給她留下更多的財富。”
陸雲說:“老徐,也許月暉需要的並不是這些呢?”
老徐搖了搖頭說:“我也知道,親情纔是最重要的。可是,我的時間不多了。她喜歡畫畫,在學校學的是鋼琴,無論哪一樣,都無法爲她提供穩定的收入。作爲父親,她喜歡這些,我支持她。所以,我必須要爲她留下一個可靠的生活保障。你能明白嗎?”
陸雲心中一慟,涌起了一陣莫名的感動。老徐,他是多麼偉大的一位父親,那麼堅持地奮鬥,僅僅是爲了讓自己的女兒過得好一點。他嘴脣顫了顫說:“老徐,你真的這麼信任我?”
老徐拍了拍他說:“這個世上,有些人相處一輩子都形同陌路,有的人,第一次見面就覺得相見恨晚。你、我就是後者。”
“我答應你!”心中涌起一陣感動,陸雲沒有考慮,一口應承了下來。
老徐拍了陸雲的手背,臉上露出艱難的笑容,他又說:“我還有些時間,接下來,我會重點培養你,讓你快速成長起來。也許你無法相信,我真的很欣賞你,我真的把你當作我自己的兒子來看待。請你以後也把月暉當作自己的妹妹來看待,好好照顧她。這輩子,我對不起她們母女倆。”說到動情處,他眼中的淚水滑落了下來。
“妹妹……”陸雲心中一顫,像是有什麼抓住了他的心,讓他感到一陣沉痛。
老徐沒有注意到陸雲的神色變化,他嘆息一聲繼續說:“月暉是個可憐的孩子,她媽媽走得早,而我又總是把時間花在遊戲中,沒有時間照顧她。她也是個要強的孩子,總是做出各種事情想要引起我的注意。”說到這裡,他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似乎回憶起什麼令人感到幸福的往事。
又嘆息了一聲,老徐繼續說:“你能答應幫我照顧她,我也就放心了。可惜,我看不到她成家的那一天了。陸雲,以後你要替我好好把關,她喜歡什麼樣的人我都可以不管。只有一點,絕對不能讓她跟一個玩遊戲的男人!”
一股酸澀涌上了心頭,不能嫁給玩遊戲的男人,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這是徹底把他排除在外了。果然,不管老徐再怎麼信任他,他都不會允許他對他女兒有什麼想法。這個事情能夠答應嗎?如果答應了,月暉就是他的妹妹了。
見到陸雲沒有回答,老徐又說:“你是不是覺得這個要求有點奇怪?哎,那年,月暉才三歲。有一次生病了,而我卻在玩遊戲,她媽媽一個人大半夜跑外面去給她買藥。結果、結果她媽媽遇上劫匪,就此離世了。這是我一輩子的悔恨哪!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和她媽媽一樣,你能明白嗎?”
老徐的手更加用力了,看着他如此熱切地期盼着他的承諾,他該怎麼回答呀?腦中浮現出月暉的音容笑貌,自從第一天見到她時,他就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可是,月暉呢?在她的心裡,他又是什麼呢?“只是朋友吧。”他的心聽到了這個回答。
帶着悲涼的心境,陸雲點了點頭說:“老徐,我答應你。我會謹守我的承諾。”
這一刻,電話鈴聲響了,是月暉打來的。陸雲立即接通,電話裡傳來月暉的聲音:“你們還沒吃完呀?都已經十點了。”
陸雲回道:“知道了,馬上就出來。”
結完賬,陸雲扶着老徐走出火鍋店,月暉見了,皺了皺眉,也上來扶着老徐,抱怨說:“爸爸,你喝那麼多酒幹嘛?弄得醉薰薰的。”老徐輕輕笑了笑說:“今天高興。”打了一個酒嗝繼續說:“月暉啊,咱們父女好久沒有像這樣一起吃飯了。”
“爸,你別說了,好好走路,小心腳下。”月暉一邊小心地扶着老徐,一邊對陸雲說,“萍姨去取車了,這裡是單行道,我們到那邊去等她吧。”
陸雲點了點頭,二人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徐走到路口,等到了綠燈後,走上了人行橫道。忽然,一道強烈的燈光照來,昏暗的街燈下,一輛白色的“別摸我”轎車飛馳而來。
陸雲望了那車一眼,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完了”這個念頭在空蕩蕩的腦中飄來飄去。
危急時刻,老徐將陸雲和月暉推了回去,自已被車撞翻在地,而肇事車卻沒有絲毫停留,徑直開走了。
“老徐!”
“爸爸!”
陸雲和月暉一同趕到老徐身邊,奄奄一息的老徐,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將月暉的手交到了陸雲手中。他艱難地笑了笑,鮮血從他口中涌了出來,沒能說出一個字便與世人辭了。
“爸爸!”
月暉伏在老徐的身上,撕心裂肺地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