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真是一項爭議巨大的技術,它讓人們真正能夠在遊戲裡心手合一,讓人們能夠更好的感受自然的美麗和爭鬥的快感,換句話說,讓人們有了更好的理由爲了遊戲死去活來。但幻想之所以美好,正是因爲它不是真的;很多事成爲現實之後、你纔會知道它的蜜糖、還是毒藥。
當一款名爲永恆的遊戲、第一個開發出部分擬真技術並突破重重法律關卡讓玩家切身感受到這一劃時代意義的科技發明時,悲劇卻比歡樂來的更快:一個酷愛打鬥的玩家、無法承受從遊戲內手段凌厲的盜賊回落到現實中連個地鐵都擠不上去的自己,巨大的失落感促使選擇了在現實中自我了斷!因爲沉迷遊戲、沉迷虛擬世界帶給玩家的負面自我認知導致自殺這宗蓄謀已久的罪過,終於找到了鐵證;接下來的可怕審判和民衆呼聲,讓這項技術幾乎早夭。
好在科技越來越進步,人類數量也只升不降,而人們追求快感的腳步卻無時無刻都不停歇。兜轉了幾年歲月、網絡遊戲又成了很多人娛樂和打發時間主流。在碰撞攻訐了好些年頭之後,一個嚴格規定遊戲內體感上限的法規被審覈通過,關於眩暈和致幻的條目更是詳細到讓人望而卻步。
可無論怎麼樣,擬真的遊戲,再次隨着遊戲頭盔來到了人們的生活中。塞隆大陸也毫不例外的使用了這項技術,只不過在痛感和血腥加身這兩個選項上玩家的選擇很少。因爲痛苦能讓人不愉快,也能讓有些人愉快;在這個已經變態的現實世界裡,在這些方面平衡無過、就是一款成功遊戲能上市的基本原則——簡單的說:遊戲只能儘可能的讓你H,但還是有度的。
儘管如此,悲苦衰敗依舊像每個第一次來到大城市的鄉下人一樣,站在拉美爾的傳送陣前傻了眼。
華麗而多種族藝術風格的各種建築層疊着鋪滿了這個沿着山坡鑄就的城鎮的每寸土地,每一塊平坦的土地都被合理的利用和美化,即使是那些樓梯,也充滿了各個種族特色的雕飾,和各個店鋪不傷大雅的隱秘廣告。
清晨的城鎮是美麗的,外出工作的NPC和練級的玩家組成了巨大的往來人流;在中央廣場裡、交涉交易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發生;作爲少有的幾個中低級玩家集散地,拉美爾用它遠離戰亂的內陸風情,讓玩家流連忘返。
“你還能再土點嗎?!別站老子身邊、丟不起這人!真煩躁!!”一個熟悉的聲音、總算把可憐的黑暗騎士不夠用的眼珠、重新聚焦到了一處。這是那個幫他做轉職任務的黑暗法師,他耳邊的墜飾表明他已經是個一轉的黑暗聖徒了;他的個子不高、但頭卻仰的很高,結實的身體上穿着雜七雜八的初級裝備,他的眼睛非常有自信,自信到讓人覺得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在他的頭頂上、顯示着他自己的角色名稱:燥鬱症。每個認識他的人都會發出由衷的感嘆:這名字和他太配了。
“他們人呢?”悲苦衰敗沒時間驚訝或嘲諷:當一個人若自信到一種程度時,任何諷刺和質疑都將失效。
“都等你呢,林子和他婆去吃飯了,別人說好了40W買槍,趕緊拿來。”若不是背囊只有自己能存取,黑暗騎士用來成片掃怪的那把巨大骨矛、估計早就隨着這個黑暗聖徒打量牲口一般的眼光到別處去了;矛是可以同時攻擊多個敵人的長柄武器,這一特性可以讓戰士團隊羣殺怪物成爲可能。所以在小朋友遍地、一切等級爲先的當下,這把武器有了巨大的市場,40萬是僅僅低於用價格屠殺新人的NPC商店1萬塞隆金幣的高價了。
在離傳送陣不遠的一角里,悲苦衰敗很快就從那些熟悉的眉眼中,認出了這些還沒有在遊戲裡見過面的老朋友。
一個光頭的獸人全身穿戴着佈滿尖刺的重甲,抗着一把和自己身形同樣醒目的大菜刀,正在和一個明顯剛認識不久的人類女性法師談笑風生——若不是親眼所見,你很難相信一張佈滿猙獰圖騰與兩顆長牙的青綠色獸人臉上,能看到這麼像人的表情。有的人天生就會對付女人,不知這算不算一種種族天賦。
在他們旁邊、有個同樣身材魁梧的短髮男性獸人穿着亂七八糟的木質輕甲、拿着一把小的可笑的匕首,正一本正經的發着呆。兩個異性白精靈戰士,明顯就是親密的一對了:即使顯示角色離開狀態,男性戰士不曾持弓的左手,依舊緊張的牽着女性戰士的右手。
“相當驚喜啊……”把矛交易給菜刀獸人,由他與那個人類法師完成交易,錢到手之後,悲苦衰敗望着女性法師扭來扭去的背影,咬牙切齒的說:“我們這算什麼隊,無聊職業大集合?”
同樣向女法師背影注目致敬的菜刀獸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說法,一臉不耐煩的說:“咱不早就說過了嘛,玩個遊戲,當什麼真啊。”
“小林他們吃完回來了,我們趕緊把錢一湊,看看買什麼武器,然後組隊練級去,離午夜還有快8個小時呢!”那邊拿着小刀的獸人不知什麼時候也回過了神,他的聲音很懶散,但有一點和那個黑暗聖徒完全一樣:聽他們兩個說話,你能很輕易和真切的感到不耐煩和趕時間這兩種情緒,年輕人總是把自己搞得很忙讓自己顯得很有價值和社會地位。而他們兩個,只是因爲租同一套房子太久了。
“根據我和我婆婆的猜測,雙手刀是近戰單個殺怪王道,就是阿楠肩膀上扛着的那東西。現在這玩意不紅、收起來比較便宜。敢不敢信我們一把撒?”看着身邊一干人等茫然點頭的表情,說話的人相當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下去:“我們湊50萬給元子去商店換把D2的依靠者,再在城裡找人收收武器,還有50萬,不知能碰着個急用錢的買把D的雙手刀不。”
小林是那個男性白精靈戰士,白精靈戰士是精於遠程狙殺和暗殺的職業,有天生的射速和尋找弱點優勢。他們夫妻兩個從學校就在一起,已經經過了七年這個殘酷的考驗。學生時代的所謂愛情,永遠**爲先、可他們少有的堅挺,看起來還能繼續堅挺下去;他們喜歡一起玩遊戲,喜歡研究和算計遊戲裡的數據和技能效果,在這個小羣體裡,他們不經意的扮演着理論支持的角色。
拿了錢的菜刀獸人嚷嚷着讓躁鬱症給他加了個風之擁護,儘量保持着良好的風度擠向遠處的鋒鋼商店,夕陽下他鋥亮光頭上的名字顯得格外深邃:豬臉的歲月。
“你這是幹什麼?”接過林子手裡的30萬塞隆金幣,悲苦衰敗顯得很茫然。
“別Lang費時間,趕緊的收,你就一黑心商人,收來把D頂的刀算你過關。”躁鬱症似乎永遠都很不耐煩。“把你的存貨也拿出來,湊湊收把刀,咱們就上工了。”林子的角色名稱就是林子,他的話徹底打消了老朋友繼續裝純的打算,“我們去收些生命回覆藥水和戰爭靈魂,一天一個價,10萬不知能收多少。”
“坐,收!”躁鬱症像使喚家畜一樣的下了命令,也一頭扎進了川流不息的市場。留下一句話在夕陽中飄揚:“不知道得等多久,你利索點啊,真煩躁!”
“生意我不懂啊,不過陪你坐着是可以的。”玩小刀的獸人把手裡的小刀也交易給了已經開始擺攤和發佈交易信息的悲苦衰敗:“小強啊,你要好好表現,我看好你喲。”
將這把普通級別中最好的匕首也放上貨架之後,悲苦衰敗轉頭看了看坐在身邊很佔地方的夥伴:“藝術你不懂,幫我看着點公共信息欄你可懂?”
“哦,”這個叫藝術我不懂的獸人看了一眼攤位信息,鼓足力氣氣沉丹田,突然放聲喊叫起來:“90萬收購D級雙手刀,另賣普頂匕首,買的賣的快點找悲苦衰敗談,趕緊的!”
在遊戲裡、喇叭永遠比文字來得直白;很快,密談信息就開始讓黑暗騎士應接不暇起來。每個通話選項裡都藏着一樁可能的交易。很快的,諸多代表私人通話的喇叭符號就在他面前的空氣中消失,黑暗精靈騎士長出一口氣,轉頭看看身邊無聊四顧的藝術我不懂,擺出了一副成功人士的嘴臉:“一把據說D3級別攻擊的刀加一個攻速手套,換小刀加90萬。”
“哦,就這樣而已?”獸人似乎毫不驚訝這筆交易有多麼好,相反還很有些慾求不滿;繼而一臉邪惡的問道:“男的女的。”
“耐心和禮貌永遠是打動女人的不三法則,整天看書看電視、也學點有用的啊。”悲苦衰敗口氣平常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擡起頭,整整散亂的灰色長髮,眼睛盯上了遠處一個隱約可見的身影:“生意來了,沉默是金。”
很快、一個美麗的人類女性法師就走到了等錢二人組的身前,她的法袍顯然已經成套,白色的長袍與鞋子和銀色頭飾不但搭配、而且隱約散發着同樣溫柔的紫色光芒。精緻短髮上淡淡的紫色名字說明她正是這兩個地攤族等待的人:一動不動。
已經談好的生意就很令人愉快,交換雙方很快的完成了交易,她明顯的法師身份也讓悲苦衰敗他們打消了她爲什麼把這個屬性不錯的護腕當做添頭的疑慮:用不了拿着做什麼。至於那把小刀的用途,他們沒有問爲什麼,也不想多問。
“你朋友沒事吧,看着臉色不太好。”看完一動不動發來的密語,悲苦衰敗迅速回復了一句“沒事,他就這模樣。”後,看着保持微笑已經近兩分鐘,五官糾結變形的藝術我不懂:“你把人家姑娘嚇着了,難得的機會啊,快去套近乎。”
“元子他們回來了,練級去吧,”獸人搖搖頭,大剌剌的站了起來:“有緣無分哪,嘿嘿。”
不是被愛情傷害過的,誰會害怕愛情;不是對愛情太過認真的,誰又會說什麼緣分。在這個誰上了誰的誰都不是新聞的年代,愛情也就只能欺負欺負那些對它敬仰和有所期待的老實人了。
“普通級別還能有這個屬性,難得啊,把市場坐穿的男人,是猛啊。”戴上防禦只有14但對於輸出戰士屬性堪稱上品的+15%攻速手套之後,豬臉的歲月對朋友剛剛完成的買賣很滿意;他喜歡砍怪和砍人,即使已經歷經了很多款遊戲,他依然喜歡能衝鋒陷陣近距離搏殺的物理攻擊職業,而不是法術傷害那種“缺乏摩擦快感”的遠程炮臺。
作爲擁有雙手刀精通技能的專屬戰士,獸人衝鋒者無疑是那把攻擊上限高達125的D3雙手刀的最佳使用者。而藝術我不懂則因爲雙手刀掌握的自選技能以及獸人天生的力量優勢,以及獸人突襲者獨有的圖騰加成,拿到了豬臉剛剛從商店換來攻擊上限110的D2雙手刀。他們跋扈的造型讓悲苦衰敗顯得格外渺小孱弱。
“別看你那點攻擊力了,多傷自尊撒,”林子白了一眼可憐巴巴的拿着做任務得來的普通級別長劍的悲苦衰敗,馬上用甜蜜到死的口吻向一邊拿了把垃圾匕首的精靈女戰士低語:“老婆,唱一個撒,咱們加快速度去練級了。”
“加風加風,走了!快點!”在躁鬱症的吆喝聲中、林子給每人交易了5瓶小型治癒藥水,又給兩個菜刀男一人300戰爭靈魂,給悲苦衰敗200戰爭靈魂加100魔法靈魂。然後轉身當先向拉美爾的南城門的方向跑去。塞隆大陸裡的太陽已經從東方升起,清爽的空氣也慢慢變得溫暖;一切都在提醒着玩家:是時候去野外狩獵了。
加持了一級風之擁護,同時感受着一級自然輕捷的六人隊伍,用明顯快過大多數玩家的速度,快步走出了拉美爾南門,在60級城門守衛的嚴密關注下,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不遠處的森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