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又何必再猶豫?”建業,吳侯府中,看着遲遲不肯在降表上蓋下印璽的孫權,張昭皺眉道。
“難道真的沒有回天之力了?”孫權忽然仰天長嘆,聲音中,帶着說不出的無奈和淒涼,多番謀劃,甚至不惜……才獲得江東,今日卻要拱手讓人,讓他如何甘心。
“主公,我建業城還有三十萬精兵,城高濠深,糧草充足,只要我們守上幾個月,天元大軍糧斷,自然不戰自退!”帳下,程普從外進來,高聲道。
“程將軍自欺欺人嗎?程將軍可知,城外天元皇帝有多少兵馬?三十萬大軍?程將軍認爲可擋幾時?若等城破再想投降,將軍認爲天元皇帝會答應嗎?到時不僅我等再無容身之所,就連整個孫氏一族,亦要自此滅絕矣!”張昭皺眉沉喝道。
“況且,謝超麾下不說呂布、趙雲,就是徐晃、于禁、馬超、周泰等將,我軍如今又有誰人自認能勝之!?”張昭毫不客氣的道。
“你……難道忘了先主是如何死得了!?”程普不禁語塞,臉色漲得發紅,半天說不上話來。
本來,關於是戰是和,江東文武意見各不相同,文人主和,武將主戰,單是謝超攻下吳郡、會稽之後,這個平衡就被打破了,偌大江東,如今只剩建業一城還在他們手中,兵員不過三十萬,如何與謝超千萬大軍抗衡?
而且,不少將領的家族也已經歸入了謝超麾下治地,這樣一來,原本支持死戰的武將,種種原因之下,不得不改變陣營,一時間,除了黃蓋、程普、韓當這幾個自孫堅開始就效忠孫家的老將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贊同言和甚至投降。
以如今的局勢,言和是不可能了,只剩下投降一途,這也是孫權猶豫不決的原因。
“哼,戰場拼殺,死傷在所難免,當初我軍二十萬大軍隨先主前去,不但損兵折將,就連先主公意外陣亡,幾十萬人去打人家一個,被打死了,難道還能怪人家下手太重,或者不該還手嗎?”虞翻冷笑着看着程普,不屑道。
“找死!”程普雙目發寒,一把抽出佩劍,就要上前將虞翻刺死,孫策二十萬大軍圍堵謝超,不但孫策戰死,二十萬大軍折損過半,這是這些江東武將心中,永遠的痛,如今卻被毫不避諱的揭開這個傷疤。
朱桓、賈華眼見不對,連忙上前將程普攔住。
“鬧夠了沒有!”孫權猛的一拍桌案,怒吼道,臉色陰沉的嚇人。
“主公……”張昭看着孫權,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被孫權蠻橫的打斷。
“都下去,此事,明日再議!”孫權不耐的揮了揮手。
衆人無奈,他們派使者在謝超那裡要了三日的期限,這三日謝超不會動手進攻,但也決不允許建業城內飛出一隻蒼蠅,三日後,若不開城投降,則必攻城,到時候,他們就是想要玉石俱焚,都沒那個本錢。
“兄長,大哥可是那謝超害死的,爲何要讓我嫁給殺兄仇人!?”孫權剛剛來到老婦人的房間,迎面就被一個身着一身武士服,腰佩長劍,身材高挑,臉上帶着一股英氣的少女攔住了孫權的去路。
孫權皺了皺眉,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心情,變得更加煩躁。
“小妹,不得無禮!”
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仲謀,進來吧。”
“哼!”少女不滿的撅了撅嘴,讓開身體,讓孫權過去。
“仲謀,可是爲了城外謝超軍而來?”看着神情沮喪的孫權,老婦人緩緩地問道。
“母親~”孫權心中一酸,跪倒在地:“江東文武已然離心,我孫家三世基業,俱要喪於吾手了。”
“那又如何?”
讓孫權詫異的是,老夫人臉上卻沒有什麼過激的表情,十分的平淡:“浙江東,本就是你父兄踏着累累白骨,從別人手上奪來的,如今被他人所奪,又有何怨?當下,最要緊地事如何保住我孫氏一族不會因此而滅亡,這些大臣,只想着自己的將來,卻沒人肯爲我孫家想想,若投降,這些人有獻城之功,加上又是大族出生,即使謝超拿下江東,他們也能封侯拜將,而我孫氏一族,卻將隨時可能覆滅。”
“怎麼會!?難道我們投降,謝超也不願放過我孫家嗎?”一旁,孫尚香驚詫的擡起頭來,滿臉不解的看向老夫人。
“小妹,你太天真了,荊州劉表公子劉琮,兗州的曹氏宗族,你看看到現在,有哪一個還存在?”老夫人搖頭輕嘆道。
“難道沒別的辦法了?或者我們不投降,和他們拼了!”孫尚香聞言有些不甘心的道。
“若不降,三十萬軍隊能守幾日?城破之日,恐怕就是我孫家滿門俱滅之時。”孫權苦嘆道,這一刻,他卻想開了,如果孫家不在了,江東基業就算留着又有何用?
老夫人,孫權都以複雜的目光看向孫尚香,如今,他們也只能想出和親這個辦法,來保全孫氏一族了。
孫尚香眼中含淚,看着自己的母親和兄長,謝超是她的殺兄仇人,要他嫁給謝超,不說她自己的感覺,謝超會善待一個和自己有着殺兄之仇的女人嗎?
“主公,不好了~”
伴隨着一陣慌張的聲音,賈華匆匆的來到老夫人的房間外,大聲道。
孫權心情本就不好,如今聽到賈華這麼咋咋呼呼的衝進來,不由的眉頭大皺,開門出來,沉聲道:“何事如此驚慌?”
“主公,城外,天元軍……他們……”賈華突然有些結巴,不知該如何表達。
“他們怎麼了?不是說有三天的時間嗎?難道謝超不守信諾,又要攻城了?”孫權心中一驚,連忙問道。
“不,不是,是……唉,主公,您還是親自到城上去看看吧。”賈華一時間也覺得無法解釋清楚。
“帶路!”孫權沉聲道。
“我也去。”孫尚香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把寶劍,也跟了上來。
“你去幹什麼?”孫權一瞪眼,若是以往,他一瞪眼,孫尚香必定變得異常乖覺,但今天,孫尚香卻一反常態的拒絕了孫權的要求。
“不,二哥既然要我嫁人,小妹至少也要知道,我所嫁的,是何人。”說着不理一臉憤怒的孫權徑直催促賈華帶路,賈華不敢怠慢,連忙帶着兩人來到城樓之下。
“主公!”正在負責守城的潘璋、朱桓、黃蓋、韓當見孫權過來,連忙上前行禮。
“免了,外面什麼情況?”孫權揮了揮手,沉聲問道。
“主公請看,天元軍正在不遠處堆積土山。”潘璋指着城外,無數天元帝國將士,正在急急忙忙的四處搬運土石,圍着建鄴城堆成一座座不比建鄴城城牆低多少的土山。
“天元帝國的箭矢、投石車射程遠高於我軍,若此土山壘成,我等就會失去城牆的優勢,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他們的投石車、弓箭可以射入城中,而我們,卻無法對敵造成任何有效的反擊。”賈華沮喪的道。
“不如派兵去將這些土山給毀掉?”孫尚香道。
“不可,我軍本就兵少,若分兵出城,正是中了敵人的下懷,而且這土山如何毀去?就算毀去又如何?不消一天的時間,謝超就能重新再建起土山。”黃蓋搖頭嘆道。
孫權臉色不大好看,如此一來,就連最後守城的希望都變得渺茫無比了,看着不遠處,那漸漸與城頭齊平的土山,卻什麼都不能做,看着天元帝國將士好似整暇的將巨弩或投石車搬運到土山頂上,校準方位。
“回去!”孫權默不作聲的轉頭離去,留下孫尚香以及一干武將面面相覷。
“主公,三日之約已至,不知主公可有想好,是戰是降?”大堂之上,張昭最先說話。
孫權沒有說話,目光看向程普,程普站起來,拱手道:“老臣主戰!”程普聲音蒼勁有力,卻帶着幾分悲涼,身後,黃蓋、韓當跟着站起來,表示支持孫權。
“汝等呢?是戰是降?”孫權將目光看向潘璋、賈華、朱桓等將領,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就連一向極爲忠誠的朱桓、潘璋都沒有迴應,只是深深的低下頭顱,而賈華,更是羞愧的無地自容。
“主公,若戰,可有方法對付城外那些土丘?”一名年輕將領,名蔣舒,突然站出來,看向孫權。
孫權漠然。
“若無,則末將願降。”蔣舒沉聲道。
“子瑜,你以爲,我等當戰還是當降?”孫權將目光移向一直淡漠不語的諸葛瑾。
諸葛瑾苦笑道:“戰,毫無勝算;降,心有不甘!”
“子瑜此言,道盡我心中所思!”孫權苦笑一聲,看向帳下江東文武,只見每一個都緊張的等待着自己的決定,心中不禁長嘆一聲:“既如此,即刻開城請降!”說完這一句,孫權整個人彷彿都被抽空了一般。
此言一出,程普等人臉色灰白,而張昭等人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卻各自都鬆了一口氣。
孫權說完最後一句,就頹然的轉身返回了內堂,接下來,就沒他什麼事情了。
張昭、張弘會和了朱桓等人,準備向謝超遞交降書,孫瑜突然從後堂出來,面無表情的來到幾人身前道:“老夫人有請張昭、張弘、諸葛瑾。”
三人對視一眼,跟着孫瑜進去,雖然孫家已經非是他們的主公,但這些年來,孫家待他們不薄,加上備份最高的太夫人相請,也不好撥了這個面子。
盡了後堂,便見老夫人坐在正中,孫權、孫靜、孫瑜立在一旁,剛要行禮,老夫人淡淡的揮了揮手:“如今爾等已非臣下,不必見禮。叫汝等來,是要商議吾女之終身大事。”
三人都是東吳一頂一的人才,智謀高深之輩,一聽這話,就知道,老夫人是在爲孫家找尋後路,保證孫氏日後的地位,雖然三人已非臣下,但爲孫氏最後盡一番力也是人之常情,對視一眼後,當即齊齊點頭道:“老夫人請講,我等定竭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