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大爺的指導下,竇大剛建設好釣魚坐檯,串好線,掛好鉤,調整好魚漂。
王大爺此時拿出一大盤糊狀物,對竇大剛說道:“孩子,這裡的釣魚,跟現實中的釣魚過程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在現實中,釣技高手,在這方面就會沾到一些便宜,當然,是指技巧。”
將這盤東西倒入湖中,稍微撥一下水面,然後一邊滿意點頭,一邊在竇大剛身上擦手。
“這是在打口,就是用大量具有香味的餌料來吸引魚羣,當然每個地方的叫法不同,用料也都各有差異,不過一般效果很棒。主要呢,是因爲這邊一片的湖水太乾淨,乾淨得連浮蟲都很難見到,所以這個過程就必不可少了。”
竇大剛認真記錄着,然後提問道:“那這些餌料是通過什麼途徑來獲取呢,除了直接購買以外,我想在遊戲的設定中,誘導餌料的效用應該會有高低之分,甚至可能會因爲魚羣種類的不同而需要用到特定的餌料。”
“呵呵,不錯,”王大爺對於眼前這個聰明的孩子很有好感,爲自己孤獨的晚年生活帶來一些不一樣的色彩。
“根據我目前所掌握的情報,每個地區都會有自己特有的魚種,而它們習性不同,所需要的餌料配方也就不一樣,當然,我所瞭解的,只侷限於這個新手村。獲取餌料的方式第一就是在NPC商店購買,當然,你只能買到基礎版,第二種就是自己加工獲得,玩家之間也可以相互交易獲取。“王大爺掏出一個水壺,喝了已經一口繼續說道。
“當然,這個配方嘛,就需要玩家自己去嘗試了,根據我目前的權限來說,我所能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也就是說,很可能,這個世界中所有生活產物的配方是不存在固定配方表的,也很可能沒有直接獲取固定配方的渠道,”竇大剛根據自己的猜測做出一個假設。
“我覺得,直接獲取的渠道應該還是存在的,只是可能目前都接觸不到,或許要等到玩家和NPC共同將這個世界發展到一定程度纔會出現吧。”
王大爺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小子,不要認爲,這個世界是隻提供給玩家們的,像我們這種職業NPC,在固定規則內,也可以享受她所帶來的快樂,甚至可以這麼說,除了單純由數據組成怪物產物外,所有在這個世界中的智慧生靈,都是組成的一份子。關鍵就在於,我們自己怎麼想,怎麼做。”
“當然,在我們的規則中,一旦死亡,就是真的死了,不過是指這個身份,我們都是被正式簽約的職員,在一個地方的身份死去,我們會在另一個地方重生,變成另一個人。”
竇大剛若有所思得點了點頭,“這還真是,越深入,就越不瞭解,只能將自己完全置於其中去慢慢體會。”
“哈哈,沒錯,來,準備下鉤吧!”
王大爺麻溜的將魚餌掛好,並且將一些小技巧傳授給他,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認真。一老一少就這樣在湖邊坐了一上午。
年齡從來就不是情感交互的絆腳石,不尊重纔是,竇大剛沒有因爲對方是一介老朽就嫌棄對方,王大爺也沒有因爲他是個毛頭小子就輕視。
他們相互之間從心底所表達出的尊重,讓這兩人成爲了忘年交,原本在現實中見面點頭的交情,因爲《世界OL》的存在而變得熱絡起來。
在王大爺一次次果斷拉桿之後,腳邊的魚桶已經裝滿了魚。而竇大剛的魚桶除了開始時釣上的小魚三兩條,就沒有其他收穫了。
魚漂在一下下起伏,竇大剛支着下巴發呆,直到魚漂只能隨着水波飄蕩,也沒有收起來看看魚餌是不是被吃掉了。
“小子,釣魚是需要專心的事兒,收杆要看準時機,要果斷;其實很多事都一樣,優柔寡斷的話,魚餌就會被吃掉,而你也釣不上魚,會遺憾。”
王大爺早就看出對方的狀態不對,明白這是有心事兒了,一直沒有出言打擾,直到這會已經要到午餐點了,這才稍微說了一句。
“抱歉,我走神了,還費了您一上午時間,”竇大剛有些尷尬,心中一直在回想昨晚父親的留言,還有那杆溫侯戟。
其實他的內心是無比渴望的,竇大剛承認這一點。但經歷那件事之後,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接受別人對他的期望。
“走吧,一起下線,去我家吃飯,反正就在對門,”說完便收起東西離開,也沒有給對方拒絕的機會。
竇大剛也匆忙收拾起了東西退出登陸,在囑咐小花今天不用做午餐之後,便準備登門蹭飯。正準備敲門,突然感覺少了點什麼,一拍腦門,想起母親說過,如果去別人家做客,應該要帶上禮物,尤其是第一次登門,這是華夏傳承悠久的禮儀,不能丟了。
他回到家中,左翻右找,終於找到一瓶包裝十分精美的酒,上面用好看的楷書寫着茅臺二字,竇大剛不懂酒,也沒怎麼喝過,但看着包裝找總沒毛病。
帶上禮物,正式登門,蹭飯也要蹭的理直氣壯不是。
王大爺迎他進門,發現對方在現實生活中看上去比遊戲裡年輕很多,並沒有這麼老,只是頭髮中的白頭髮讓他看上去更加顯老,有些佝僂,也有點滄桑。
“咦!熊孩子,還帶什麼禮物呀,就吃頓便飯的事!”嘴上說着客氣,手上動作卻很快,接過酒瓶觀察,還一邊微微點頭。
“來來,快坐!嚐嚐我的手藝,今早剛上來的黑魚,親手片的,用來做水煮魚最是鮮嫩。”
一邊招呼竇大剛坐下,一邊已經將那瓶酒放好,看來今天是不打算喝了。
“要飲料不?”王大爺一挑下巴問道。
“不了大爺,我只喝水,”也不知道爲什麼,到了現實中,他總感覺自己不想遊戲中那樣,有些拘謹,雖然禮貌,但是呆板。
“叫什麼大爺!我頂多也就跟你爸一個輩,不就長了點白頭髮嗎,這都是愁的,不是老的,以後叫叔!記住了,叔叫王燕。”
王燕一巴掌呼在了竇大剛的腦袋上,他剛想下意識格擋,但立刻止住了。
雖然這樣的行爲很粗魯,但竇大剛卻感覺那種遊戲中的熟悉感又回來了,這讓他的心態有很大的調整。
“好咧,王叔!”
“這就對了,快吃吧。”
王燕很滿意,竇大剛在他看來是個好孩子,乖孩子,爲人親厚,認真嚴謹。一點都沒有那種年輕人身上的浮躁,但他還是不由得爲自己這個新結交的小朋友擔心,小小年紀戴着一副老年人心態可不好,年輕人嘛,還是應該要鋒芒畢露才對。
竇大剛也很滿意,因爲這道水煮魚是真的香,香辣鮮美,肉質鮮嫩,薄薄的魚片火候正好,不會輕易夾斷,但卻入口即化,就着魚吃了兩大碗飯,及其滿足。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一時間彩虹連環屁不斷。
王燕也非常受用。
兩人吃飽喝足之後,又回到了遊戲中,開始了新一輪的垂釣。
安靜的湖畔邊只有他們二人,徐徐的風在經過湖面之後,裹上了水氣,有點溼溼涼涼的,很舒服。
“王叔,您有孩子對吧?”竇大剛突然問道,在王燕家中,竇大剛看到他們父子的合照,雖然年代久遠,照片裡的王燕頂多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但卻沒有發現一點關於女人的信息,這說明,極有可能在早年時,王燕的妻子去世或者離開了,只留下他們父子兩人。
竇大剛是個很仔細的人,從記筆記的習慣中就可以看出,所以這點簡單的推理還是能做到的。
王燕稍微愣了一下,慢慢擡起頭,看着遠方,眼中露出回憶。
“是啊,他叫王留兒,比你大些,十七八歲就離家了,好幾年沒有回來過,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瞎混呢吧。”
說起兒子,王燕眼中流露出的不捨無法掩飾,哪怕嘴上說着好像不在意的話。
“您想他嗎?”
“怎麼會不想呢,兒行千里母擔憂,他母親生下他就去世了,我又當爹有當媽的。但是,兒大不由娘啊,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我無法給他支持,也就只能做到不阻擾了。“語氣中包含着很多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失落,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期待。
“我也有一個愛我的父親,只是我更幸運,我母親對我也很好,還有一個總是喜歡作弄人的妹妹。”竇大剛說道,“但是我認爲,你的兒子,一定比我強,或許就是成長在這種輕鬆的愛中,我沒有什麼承受打擊的能力,在經歷一些事後,我甚至連家人的期待都想要逃避……”
竇大剛很艱難得說出了心聲,他羨慕王留兒的勇氣,可以獨自一人去面對陌生的世界。
“臭小子,人這一輩子很長,會遇到很多事,你纔剛剛開始自己的人生,有一點你說得不錯,至少在承受能力上,我家的臭小子,比你這個臭小子強。”
王燕重重得拍了拍竇大剛的肩膀,說道:“臭小子,你爹媽就是對你太好了!叔送你一句話,逃是逃不掉的,該吃的虧一個也別少吃,該摔的跟斗,一回也別少摔!你品,你細品!”
“我走了,跟你在這磨洋工,滾蛋做任務去!我可提醒你,每日的任務如果不能完成,是要有失敗懲罰的。”
竇大剛目送王燕離開,摸了摸鼻子,細細咀嚼着那句:該吃的虧一個也別少吃,該摔的跟頭,一回也別少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