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九章 珍瓏棋局

?林慕白小時候曾經跟着劉正風學過一段時間的圍棋,可惜劉正風在圍棋一途上也屬於半吊子的水平,於是林慕白也就剛剛入門之後就能夠從被讓四子變爲讓兩子,可見倆師徒的水平磕磣到一個什麼程度。

饒是這樣,在林慕白練習完功夫之後,劉正風還是會拉上他殺上兩局,倆臭棋簍子下的不亦樂乎,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個月,最後已林慕白勝過劉正風太多而結束,不過林慕白知道,自己的水平那真的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小說裡並沒有明確的描述過虛竹那胡亂的一子到底是填到棋局上的那一個位置,開頭都沒有,自然也就不能繼續下去,再退一步說,林慕白就算知道開頭怎麼下,但是在面對珍瓏棋局這樣高深莫測的棋局,林慕白根本毫無把握能夠將棋局繼續下去。

所以現在林慕白還需要等,等那個重要的人出現。

想想也應該快了。

衆人還在猜測林慕白口中的童姥到底是何方神聖時,忽聽得拍的一聲,半空中飛下白白的一粒東西,打在棋盤之上。蘇星河一看,見到一小粒松樹的樹肉,剛是新從樹中挖出來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這“珍瓏”的關鍵所在。他一擡頭,只見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樹之後,露出淡黃色長袍一角,顯是隱得有人。

蘇星河又驚又喜,說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勝之喜。”正要以黑子相應,耳邊突然間一聲輕響過去,一粒黑色小物從背後飛來,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蘇星河所要落子之處。衆人“咦”的一聲,轉過頭去,竟一個人影也無。右首的松樹均不高大,樹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見,實不知這人躲在何處。蘇星河見這粒黑物是一小塊松樹皮,所落方位極準,心下暗自駭異。那黑物剛下,左首松樹後又射出一粒白色樹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

只聽得嗤的一聲響,一粒黑物盤旋上天,跟着直線落下,不偏不倚的跌在“去”位四五路上。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發自何處,便難以探尋,這黑子彎彎曲曲的升上半空,落下來仍有如此準頭,這份暗器功夫,實足驚人。旁觀衆人心下欽佩,齊聲喝采。采聲未歇,只聽得松樹枝葉間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慕容公子,你來破解珍瓏,小僧代應兩着,勿怪冒昧。”枝葉微動,清風颯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瑩然,寶相莊嚴,臉上微微含笑。

林慕白一看之下啞然失笑,自己光顧着惦記珍瓏棋局了,倒是將另一個大對頭給忘記。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鳩摩智。而他口中的慕容公子,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慕容-慕容復了。

林慕白也有些好奇,今天總算是要見到這位與喬峰起名的英雄人物了。小說裡描述慕容復是一翩翩濁世佳公子,讓段譽一見之下就感嘆自己這一生註定是要受苦的角色,不知道到底會是怎樣一副模樣。

但聽得笑聲清朗,一株松樹後轉了兩個人出來。當先一位女子娉娉婷婷,緩步而來,正是天龍八部裡的頭號木頭美人王語嫣。她滿臉傾慕愛戀之情,癡癡的瞧着她身旁一個青年公子。林慕白順着她目光看去,但見那人二十七八歲年紀,身穿淡黃輕衫,腰懸長劍,飄然而來,面目俊美,瀟灑閒雅。顯然就是慕容復了。

林慕白偷空瞅了一眼段譽的表情,只見他臉色一會潮紅一會黯然,知道這個癡兒又在那裡自怨自艾,也懶得去勸慰他。仔細打量起慕容復來,林慕白見過他老爹慕容博,現在看來,倆爺子還真有幾分相似,不過慕容博身上多了一些霸氣,而慕容復的眉間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憂慮。

整天都念叨着復國這個不靠譜的理想,不憂鬱纔怪呢。

莫雪鴛扯了扯林慕白的胳膊,小聲的問道:“這個和尚我在秦家莊見過,是個厲害極致的角色,可是之後出來的這個姑娘又是誰,好漂亮啊。”

林慕白輕聲笑了笑,指了指發呆的段譽說道:“是這個小子的夢中情人。”

段譽此時的內力渾厚,林慕白說話的聲音雖然小,卻也是一字不落的全被段譽聽見,段譽轉過頭來,怔怔的看着林慕白,嘆息着說道:“唉,王姑娘心裡那裡會有我這無名小子。”

林慕白本想告訴他王語嫣之後還是會跟他一起,但是想着這個癡兒如果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終於是忍住沒有說。

慕容復家的幾大手下紛紛嚮慕容復靠攏,公冶乾嚮慕容復低聲稟告蘇星河、丁春秋、玄難等三方人衆的來歷。

包不同道:“這姓段的是個書呆子,不會武功,剛纔已下過棋,敗下了陣來。”慕容復和衆人一一行禮廝見,言語謙和,着意結納。“姑蘇慕容”名震天下,衆人都想不到竟是這麼一個俊雅清貴的公子哥兒,當下互道仰慕,連丁春秋也說了幾句客氣話。

慕容復最後才和段譽相見,話道:“段兄,你好。”段譽神色慘然,搖頭道:“你纔好了,我……我一點兒也不好。”王語嫣“啊”的一聲,道:“段公子,你也在這裡。”段譽道:“是,我……我……”

王語嫣看到林慕白,也是大爲差異的說道:“連慕公子也在這裡,你是與段公子一起來的麼?”

林慕白笑着衝王語嫣點了點頭,慕容復看了一眼林慕白,眼神中卻帶着一絲戲謔,林慕白眉頭微皺,慕容復之前的眼神讓林慕白心裡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鳩摩智也看到了林慕白,雙手合十向林慕白打個招呼。連着兩次讓林慕白佔了便宜,鳩摩智的對林慕白的臉色自然好不到那裡去,不過鳩摩智從林慕白那裡偷學到了“斗轉星移”,倒是不敢當着慕容復的面與他交惡,萬一林慕白說出這件事來,到時候的麻煩可就大了。

慕容復向不再理睬衆人,走到棋局之旁,拈起白子,下在棋局之中。鳩摩智微微一笑,說道:“慕容公子,你武功雖強,這弈道只怕也是平常。”說着下了一枚黑子。慕容複道:“未必便輸於你。”說着下了一枚白子。鳩摩智應了一着。慕容復對這局棋凝思已久,自信已想出瞭解法。可是鳩摩智這一着卻大出他意料之外,本來籌劃好的全盤計謀盡數落空,須得從頭想起,過了良久,才又下一子。鳩摩智運思極快,跟着便下。兩人一快一慢,下了二十餘子。

鳩摩智突然哈哈大笑,說道:“慕容公子,咱們一拍兩散!”慕容復怒道:“你這麼瞎搗亂!那麼你來解解看。”鳩摩智笑道:“這個棋局,原本世人無人能解,乃是用來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於無益之事。慕容公子,你連我在邊角上的糾纏也擺脫不了,還想逐鹿中原麼?”慕容復心頭一震,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反來覆去只是想着他那兩句話:“你連我在邊角上的糾纏也擺脫不了,還想逐鹿中原麼?”

眼前漸漸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將官士卒,東一團人馬,西一塊陣營,你圍住我,我圍住你,互相糾纏不清的廝殺。慕容複眼睜睜見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馬被黑旗黑甲的敵人圍住了,左衝右突,始終殺不出重圍,心中越來越是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盡,一切枉費心機。我一生盡心竭力,終究化作一場春夢!時也命也,夫復何言?”突然間大叫一聲,拔劍便往頸中刎去。

林慕白心裡好笑,知道段譽出手的時候到了。果然,段譽一招六脈神劍將慕容復救下。之後王語嫣自然是哭哭啼啼的圍着慕容復,段譽又再一次陷入了糾結傷心的情緒當中。

不過這一切都不是林慕白關心的了,因爲接下來,能夠幫助林慕白破解棋局的關鍵人物就要出現。

抓緊休息的機會,林慕白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虛竹,只見他卻如同小說裡描述的那樣,是一個耳大招風,鼻孔外翻的醜和尚,咋一看之下還容易嚇着小朋友,但是仔細觀察一番後,到也不會覺得太醜。

可是聯想到日後虛竹的一系列奇遇,林慕白頓時搖頭嘆息,要說金庸小說裡誰的外掛開得最厲害,虛竹排第二,估計沒有誰能夠排第一,就連段譽這個滿身外掛的傢伙在虛竹面前,也只能退後一步了。

更讓人覺得好笑的是,一個少林寺出家的和尚,居然做了飄渺峰靈鷲宮的宮主,坐下全是一羣俏女子,不光是虛竹哭笑不得,林慕白再看小說的時候,也是感嘆金庸也太偏愛虛竹。簡直把好處都給他了。

不過眼下的虛竹還沒有那麼驚世駭俗,依然只是一個武功平平的少林寺和尚,林慕白打量了一會之後,又將目光投回了珍瓏棋局,莫雪鴛一直在旁默默的看着,她現在還是不太明白林慕白爲什麼要帶她來這裡,看情況這裡也不像有任務可做的樣子啊。

王語嫣依然在那裡哭哭啼啼,甚是讓人心煩,也只有段譽那個癡兒會覺得王語嫣就算哭也是天籟之聲。慕容復顯然也有些狼狽,一局棋差點要了自己的命,現在想想慕容復都是滿身的冷汗,對段譽的剛纔的出手相救,心存感激。

慕容復向段譽道:“在下誤中邪術,多蒙救援,感激不盡。段兄身負‘六脈神劍’絕技,可是大理段家的嗎?”忽聽得遠處一個聲音悠悠忽忽的飄來:“哪一個大理段家的人在此?是段正淳嗎?”

林慕白心裡一驚,總算是來了。

只聽得一個金屬相擦般的聲音叫道:“我們老大,纔是正牌大理段氏,其餘都是冒牌貨。”

來人正是天下第一惡人,惡貫滿盈段延慶。

南海鱷神的叫聲甫歇,山下快步上來一人,身法奇快,正是雲中鶴,叫道:“天下四大惡人拜訪聰辯先生,謹赴棋會之約。”蘇星河道:“歡迎之至。”這四字剛出口,雲中鶴已飄行到了衆人身前。

過了一會,段延慶、葉二孃、南海鱷神三人並肩而至。南海鱷神大聲道:“我們老大見到請帖,很是歡喜,別的事情都擱下了,趕着來下棋,他武功天下無敵,比我嶽老二還要厲害。哪一個不服,這就上來跟他下三招棋。你們要單打獨鬥呢,還是大夥兒齊上?怎地還不亮兵刃?”葉二孃道:“老三,別胡說八道!下棋又不是動武打架,亮什麼兵刃?”南海鱷神道:“你才胡說八道,不動武打架,老大巴巴的趕來幹什麼?”

林慕白看着南海惡神,笑嘻嘻的說道:“好師侄,你師父與你師叔都在這裡,怎麼也不過來拜見一下呢?”

段譽有些差異的看了林慕白一眼,見林慕白朝自己眨了眨眼睛,滿臉的狡黠之色,頓時明白過來。說道:“是啊,我的好徒兒。見了師父怎麼不磕頭呢?”

南海惡神氣的哇哇大叫,不過此人有一個優點,極重承諾。雖然恨不得將林慕白與段譽二人全身的骨骼都扭斷,但是還是走到段譽面前大聲的說道:“師父師叔在上,徒弟南海惡神給你們磕頭了。”說完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林慕白和段譽顯然沒有想到南海惡神真的給他們磕頭,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

南海惡神這個奇怪的舉動自然引起了場上其他人的關注,知曉內情的朱丹成等人自然覺得好笑,其他人卻是非常的吃驚,南海惡神是何等的人物,居然給兩個晚輩後生磕頭,口裡還叫着師父師叔什麼的,如何不讓他們驚異。

不過在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也沒有去深究這件事背後的原因,稍微的關注了一下之後,又全去關注棋局了。莫雪鴛在一旁小聲的問林慕白其中的緣由,林慕白將在天寧寺的一幕告訴她,逗的莫雪鴛輕聲笑了出來。

而段延慶卻不理會這些,徑直的走到棋局面前,凝神思索,過了良久良久,左手鐵杖伸到棋盒中一點,杖頭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

林慕白心裡讚道:“天龍八部中,段家的風頭大部分都來自六脈神劍,卻不知道大理段式的一陽指,同樣是一門高深莫測的功夫,段延慶的一陽指指力,已經強到了一個讓人恐懼的地步。”

可是,虛竹是在那一步的時候出言提醒段延慶的呢,林慕白剛纔看了一會棋局,對裡面的各種變化完全摸不着頭腦,如果不能拉上段延慶這個靠山,自己又要靠什麼去破解珍瓏棋局?

蘇星河對這局棋的千變萬化,每一着都早已瞭然於胸,當即應了一着黑棋。段延慶想了一想,下了一子。蘇星河道:“閣下這一着極是高明,且看能否破關,打開一條出路。”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段延慶又下了一子。只聽一個聲音忽道:“這一着只怕不行!”

南海惡神大怒,叫道:“誰他奶奶的說我們老大不行,給我站出來。”

只見虛竹戰戰兢兢的說道:“是小僧。”

林慕白在一旁氣的是捶胸頓足,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自己沒能提醒道段延慶,在第一印象上就輸了一招啊。這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林慕白自己棋藝不精,看不出道道來。

南海惡神本想對虛竹發難,讓段譽說了兩句,又氣鼓鼓的退到一旁去了。

而棋局此刻,卻進行的更爲艱苦,段延慶越下越慢,每一子落下都要經過長時間的思考,下到二十餘子時,日已偏西。忽然聽到段延慶嘆息一聲:“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難也!”

丁春秋笑咪咪的道:“是啊!一個人由正入邪易,改邪歸正難,你這一生啊,註定是毀了,毀了,毀了!唉,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想回首,那也是不能了!”說話之中,充滿了憐惜之情。林慕白心知這是丁老怪對段延慶發難了,要除去他這個強敵。但是這也是棋局的關鍵點,能不能救下段延慶破解棋局,就看眼下的舉動了。

林慕白悄悄的上前一步,準備開始他的破壞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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