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37

徐洋的父親是C大的名譽副校長, 所謂名譽,自是不用過多幹預學校的事,徐父的真正身份是國內一著名公司的老總。商人成功到一定程度, 總喜歡舞文弄墨, 認爲這樣纔有社會地位, 所以, 他決定贊助C大, 設立了很多獎學金項目,還將後勤集團的所有服務收入囊中,當然也得到名譽副校長的職務。

徐家有錢有關係, 那是必然,徐洋這個二世祖能順風順水地成長也是必然。不過, 他很聰明, 雖說靠家裡讀書很容易, 但他成績實際上不賴,至少是憑藉真實實力考上的C大。

徐洋的聰明不僅體現在智商上, 情商也很高,所以,他並不像普遍二世祖那樣飛揚跋扈,人際關係處得很好,雖然他是很自戀沒錯啦, 可兄弟們還能接受, 而女生呢則更是癡迷。至於李楠楠, 起初的確是看他不順眼, 後來稍加接觸, 覺得這人並不那麼討厭,相處起來還很愉快, 多個朋友有何不可呢。

可是,當楠楠在小琴的參考和幫助下,終於穿着選好的衣服站在一棟郊區的小別墅時,心裡還是唏噓了好一陣,終歸,和他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啊。

楠楠是和校街舞隊的那羣男孩子一起搭車去的,作爲徐洋普通的學校同學被邀請,而這個生日party,還有很多有錢家的孩子,都是和他家有交往的富人們,其中也有要和徐洋一起去國外那個大學唸書的人。一看穿着和開着私家車來的他們,楠楠就明白,這根本就是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圈子。幸好,有學校的朋友們陪着,要不她才受不了這的氛圍。

這是個很正式的聚會,一切都按着形式在走,慶祝了今日的主角壽星後,其實大家都是各玩各的,都是認識的人扎堆,徐洋在中間穿插跟每羣人熱情招呼,然後,他找到了單獨在後花園的鞦韆上吹風的楠楠。

“你要是再不來,我就快呆不下去了。”她沒有忍住抱怨,的確,要不是看在朋友面子上,和他之前請求她一定要等會兒,楠楠早就想溜之大吉了。這裡雖是郊區,可主人爲了沒有私家車的同學方便,是包了幾輛出租車來服務的。

“抱歉,我走不開,現在才逃出來。”穿着正裝的徐洋看上去很帥,楠楠看着他,再無奈的瞧瞧自己,即使她這身衣裳已經夠正式了,但還是沒有達到這種聚會的要求。

“我今天才知道,你家竟有錢到這種地步。”楠楠心裡唏噓,平日在學校,雖然一直覺得他很“風騷”,很會出風頭,但對比起家庭的雄厚財力,他的行爲當真算得上低調了。

徐洋坐在了她旁邊的鞦韆上,看上去很疲憊似的,說話也沒有以前那樣元氣,淡淡道:“諾,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的生活,你覺得有意思麼?”

“我當然不覺得,你們那個圈子只有你們才能體會樂趣吧。”她說的實話,富人們的社交圈還真不敢去恭維。

他沉默,晃着鞦韆吱呀作響。楠楠終於受不了這種不自在,說道:“既然請我來玩,可這種場合我哪裡能玩啊,是不是你有話想說……還有,你真不適合嚴肅,別裝了。”

徐洋知道她在開玩笑,笑了笑:“當然有啊,我就是想讓你來看一看我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要不就白當這麼久朋友了。”

“刺激我們這些平民麼,大少爺?”

“對,我就是刺激你,呵!看我,一出生就在這種富貴鄉里,什麼也不用愁,人生的路都被父母鋪設好,靠着他們我就能安逸得過一輩子,多美好是不是?”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戲謔今和無奈,楠楠跟着嘟囔:

“這樣的生活不就是普通人奮鬥一輩子想要得到的麼,你們真幸福。”

“幸福?靠着父母,不用努力,不用擔心未來,連個奮鬥目標也沒有,我們這種人啊,窮得只剩下錢了。你知道這是一種多空虛的恐怖麼?當年我努力高考,努力學街舞,跟大家一樣住學生宿舍,不想讓家裡給我買車,就是和女生約會也選擇在學校裡,從不去高級場所。我就是想填補心裡的這份空虛,想擺脫家庭的控制,可是該出國還是要出國,他們定下的路我還是得走,說不定以後,也會跟他們喜歡的女人結婚吧。”徐洋一口氣說完,神情很是激動令楠楠無法插話,她微微張嘴,對於人人都羨慕的二世祖生活,竟也被他說得如此淒涼和悲哀。

“那個,你不要那麼悲觀啊,現在又不是封建時代,你大可追求自己的理想啊…況且,你至少有選擇生活方式的資本,不必擔心一旦失敗就會沒有後路,不是麼?”

徐洋平息了下自己的心情,看着楠楠夜色裡明亮的眼睛,笑道:“你也別嚴肅,我就是隨口一說,可能要離開朋友心裡傷感罷了。”話雖這樣說,其實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自己的可悲在於雖然嘴上說着想要擺脫家庭的影響實則根本沒有那個幹勁,他已經養尊處優慣了,打心底裡是根本不願離開的。

“今天趁着這個機會跟你說下心裡話吧。我一直覺得你很美好,對於我來講呢,就相當於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蓮,所以我才一直沒向你下毒手啊,要知道有多少女生想倒貼我嗯?”說着他就伸手揉了揉楠楠的頭髮,她笑着擋開道:

“拿開你的毒手啦!我看不是她們想倒貼你,是已經倒貼了吧,你就坐享漁翁之利是不是?還說你沒有悲觀,幹嘛語氣那麼傷感,出了國你也好好努力吧,機會都給你準備好了,不像我們一切都靠自己去爭去搶。人活着,就要受累。層次不一樣,苦惱就不一樣,你有你的煩悶,但是我是真的想說,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你吃飽喝足再來傷感之時,有多少人掙扎在生存線邊緣!”

楠楠說這些的時候腦子裡想的是墨雲,他不也是曾經衣食無憂麼,可現在又是多麼懂事,多麼努力呢?

這些道理人人都懂,徐洋苦笑,只是人很難學會滿足,自己的苦惱會依舊,可看着這個女孩的臉龐,他慶幸,自己還是有運氣遇到過如此美好的存在,留在心底留在回憶裡都是一種溫暖。以後還會不會再和她聯繫說不準,或許再也不會有生活軌跡的交錯,也或許在多年後的某個愜意午後,再次遇到她暖暖笑着與自己打招呼: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隨後,二人簡單地聊了幾句,徐洋便送楠楠去搭車回學校。本來生活圈子就不一樣,要說有多少共同話題也不可能,他也只是想在臨走前能和她安安靜靜地呆一會兒,說說心裡話罷了。而對於楠楠來講,像他那樣的朋友,本就是一種淡淡的存在,分離也並不會感到多麼悲傷,也許多年後再相遇仍然會讓心底泛暖,這就夠了。

就在徐洋開始準備着出國事宜之時,我們的墨小豬卻心力交瘁起來。

今年上半年,墨雲的母親必須要動一個心臟塔橋的手術才能繼續延續生命。心臟病是一種慢性病,雖然短期不會致命,但卻是纏人的夢魘。兩年前母親犯病之時就險些喪命,經過搶救和後來的保養如今情況的確比較穩定,但卻不是長久之計。要想再好好地多活十來年,專家建議進行心臟搭橋手術,用身體其他部位的靜脈血管來做橋,代替心臟上脆弱的冠狀血管行使機能。只要注意後期的鍛鍊與飲食健康,減少血栓的形成,但一條橋的壽命就最多隻有十幾年,二十年都是個極限。

雖然對於墨雲來說,這無疑是在告訴他母親只有十幾年的生命,可這卻是目前能最大限度延續她生命的法子,手術,必須要做,哪怕成功率只有一半。之前他並沒有告訴楠楠這些情況,可越臨近手術之日,他也越發的擔心和害怕。終於,最後一晚,他在醫院撥通了楠楠的電話。

楠楠只是知道墨媽媽已經住進醫院,墨雲把店裡的生意託付給張師傅就全心全意照顧母親。手術的日子她也知道,平時打電話時,他也很鎮定很自然,所以她沒想到這個手術有多大的風險和多大的意義,僅僅以爲是治療的一個必要階段。直到這晚她都入睡很久了,忽然被手機吵醒,還着實嚇了一跳。

“姐姐…”那頭墨雲的聲音有些顫抖,而且竟然開口就叫姐姐,平日裡只有玩笑時他纔會這麼喊楠楠。

她疑惑,覺出那邊聲音的不對勁,悄悄說道:“小豬,你怎麼了,嗯?”

“我害怕…”他聲音顫抖得不像樣,完完全全一個半夜怕黑的孩子似的。

楠楠一時不知緣由,只能乾着急地安慰:“別怕,我在我在,小豬乖啊,姐姐在…”

“媽媽她明天就要動手術了,是心臟搭橋。可是隻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不成功的話她就只能再活一兩年了,但成功後也只有十幾年的時間,我真的怕…我不能失去媽媽啊…”墨雲說着,聲音已經梗塞,眼淚在滑落,有多久沒哭過了呢,連父親去世時都震驚悲傷得落淚不能,但現在涉及到自己最依賴最眷戀的媽媽,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楠楠已經完全清醒,聽到那頭他隱忍地梗咽,心裡柔化得如同一汪湖水,只想飛過去緊緊抱着他。

“墨小豬,別怕,阿姨一定會沒事,心臟搭橋的手術不是一個稀罕的手術,的確有風險,醫生所說的成功率其實只是一種專業態度,任何手術都不能有百分百保證的,相信現在的醫學技術好麼。十幾年以後技術更先進,那時候肯定有法子能治阿姨的病,對不對?我相信你媽媽一定爲了你也會堅持下來的,還有我,會給阿姨祈禱,會陪着你,明天隨時給我電話或者短信,不要怕,好不好?”

她說話的語氣就如同母親對孩子,幸好有楠楠在,才讓此刻退去所有堅強外衣的墨雲,在深夜,在心靈最脆弱的時候,得到了一片寧靜安心的港灣。他努力了太久,連對母親都沒有展露過這樣脆弱的一面。他是代替父親支撐起這個家,但如果母親也不在了,他的家又在哪裡?現在就允許他小小的脆弱一下吧。楠楠都理解,柔柔地安慰他,鼓勵他,對着電話吻他。

墨雲是個好孩子,老天會對他微笑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