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漢軍中張溫的優柔寡斷舉棋不定,鮮卑軍中的情景則更加糟糕!
和連自從知道自己被軻比能等人背叛,知道了大軍被漢軍包圍之後,整個人一下子就傻掉了。
往日裡那個驕傲、狂妄、貪婪的和連一瞬間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中。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適合當任鮮卑首領,是否真的配成爲檀石槐的兒子。
然而越是思考,他就越是否定自己,縱觀他繼位以來的所作所爲,似乎沒一件值得驕傲。
在這大軍被包圍的關鍵時刻,和連迷茫頹廢了,整日裡借酒消愁,沉迷於酒精麻痹之中。
看和連如此,鮮卑衆將急的團團轉,這個關鍵時刻,正需要和連振奮軍心率部突圍,然而他自己卻率先廢了,令一干鮮卑將領頓生恨鐵不成鋼之感。
“界籲毒大人,情況怎麼樣?和連大人好些了嗎?”界籲毒剛出和連大帳,附近的一衆鮮卑武將立即將其團團圍住,焦急的問道。
界籲毒臉色陰沉,也不答話,只是微微搖了搖腦袋。
“哎!這可如何是好?”一衆鮮卑武將頓時心生絕望,愁眉苦臉的看着和連大帳。
“軍中軍心如何?”和連不能主事,界籲毒不得不肩負起責任,低聲問道。
“軍心還好,雖然被漢軍包圍,但漢軍並沒有立即發起攻擊,勇士們士氣還算高昂,不過……”
“不過什麼?”
答話的鮮卑武將遲疑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道:“不過軍中已經開始有留言傳播,說軻比能與步度根兩位大人背叛了和連大人,還說和連大人現在已經………!”
“夠了!”武將還未說完,界籲毒立即高喝一聲,打斷了鮮卑武將的話。
“傳令下去,任何有敢妄傳謠言饒亂軍心者,立斬不饒!”
幾名鮮卑武將對視一眼,紛紛點頭道:“謹遵大人令!”
雖然這些人都知道這不是什麼謠言,但到了這個時候,爲了軍心士氣也必須將這當成謠言處理,不然大軍恐怕立即就有崩潰的危險。
“大人,和連大人遲遲不能振作,小人怕……”
“謠言”是壓不住的,尤其是在這中情況下。短時間內還可以鎮壓,但時間一久,很容易導致事態蔓延。
界籲毒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幾人,他何嘗不知道此時的危機?然而和連不能振作,他作爲下屬又有什麼辦法?總不能逮着揍一頓吧?他又不是檀石槐!
“大人,請大人允許在下進帳進行血諫!”就在此時,一名鮮卑武將突然一臉悲憤的大吼道。
“嗯?木託,你這是……”
“大人,小人也請求血諫!”
界籲毒剛開口,立即又有數名鮮卑武將越衆而出,大吼道。
“你們!你們這是……!”界籲毒大怒,鐵青着臉,指着幾人大吼道。
“大人,還請大人以大局爲重!”立即又有幾名鮮卑將領跪倒在地,高聲說道。其餘鮮卑將領雖然並沒有選擇支持,卻也沒有反對。
“唉!”
界籲毒環視一週,發現衆人均以不善的眼光看着自己,頓時頹然一嘆,無奈的搖了搖頭,側身讓開半步。
衆人大喜,連忙衝進和連大帳。
所謂的血諫,在鮮卑文化中其實和兵變差別不大。
拿着刀子前去覲見君主,向君主提出反對意見,如果君主不聽諫言,則直接將刀子插入自己心口,以自己的性命嚇唬君主。
如果君主還不聽,則接下來就會有更多的死士血諫,直到君主服軟。
當然這是最初的血諫,發展到後來,這幾乎已經成了兵變的一個藉口,下屬或者權臣在佔據絕對優勢時血諫,君主幾乎不敢否決血諫者的意見,否則刀子可能就插在君主心口了。
本來和連對鮮卑本部王庭的掌控力還是不弱的,幾乎不可能出現這種血諫的情況發生。然而,隨着鮮卑軍被漢軍團團包圍,和連又開始急劇頹廢,鮮卑高級武將對和連的敬畏之心大減,血諫時機基本已經成熟。
當然,也可能是真的有心懷鮮卑的忠義之士,渴望通過這種形式喚醒和連的鬥志。
衆人一進大帳,立即就有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
衆人擡頭看去,就見和連跌坐在大漲中央,衣着凌亂,正舉着一壺酒狂飲。
“大人!”
衆人立即齊齊跪倒在地,高聲呼道。
和連費力的擡起頭,睜開醉眼朦朧的雙眼,晃了晃身子結結巴巴問道:“爾,爾等,前來,前來所謂何事?沒見本大人正,正在飲酒嗎?”
“大人,如今軍情緊急,請大人以大局爲重,振作精神,帶領我軍突出重圍!”
最早出聲要求血諫的鮮卑武將伏地高聲道。
和連看了跪地的鮮卑武將一眼,並不理會,繼續瘋狂飲酒。
“大人,請您振作!”
又有數名鮮卑武將跪倒在地,齊聲高呼。
“大人,請您振作!”見和連無動於衷,幾人跪地膝行幾步,逼近和連。
“哈哈哈,軻比能背叛我,步度根背叛我!如今你們也要背叛我了?”被逼的和連發出一陣狂笑,指着幾人怒聲喝道。
“大人,小人對大人忠心天地可鑑!只是不忍心見大人頹廢至此,纔出此下策,請大人恕罪!”
“哈哈,血諫!你們都血諫了,讓我看看血在哪裡?看看你們的忠在哪裡!”和連狂灌一口烈酒,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怒視幾人道。
“大人慾見血,小人自當從命,只求大人能振奮起來,小人死而無憾!”
還是最早喊出血諫的那名武將,雙目含淚的望着和連,悲聲大呼,拔出一柄短刀,狠狠的刺如自己的心臟。
“呲!”
鮮血激射數米之高,近在咫尺的和連頓時被噴了一臉的鮮血。
彷彿被這一幕給嚇懵了,和連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出手指輕輕的擦拭下臉上的鮮血,讓後放在嘴中舔舐一番。
鮮血還有些溫熱,放入口中一股血腥味直衝腦門,其中還夾雜着淡淡的鹹味。
和連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望着地上已經失去生息的鮮卑武將,和連身形微晃,閉目凝神片刻,雙目再睜,整個人頓時氣質一變,恍然間,鮮卑衆人似乎在和連身上看到了幾分檀石槐的風采。
接着,和連沉聲開口道:“厚葬了勇士,傳令下去,召集各部統領,半個時辰後來本大人大帳商討軍情!”
如果不是沖天的酒氣和散亂的衣着,誰也不能將他和剛纔那個爛酒鬼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