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蕊兒唯唯諾諾的上前,正要給楚宸燁倒茶,他卻冷冷勾脣,道:“不必了。
楚宸燁冷然說完,嚇得那南宮蕊兒忙往後退兩步,老太太氣得擰緊眉頭,心裡狠齊王世子太不給面子,又怨自家孫女不懂事,臉色早已經挎了下來。
要說婚事的事情,女孩子們要避諱,老太太索性對南宮嫿道:“嫿兒,你帶蕊兒妹妹出去玩。”
南宮嫿朝老太太、老將軍、楚宸燁分別行了禮後,這才淡淡斂眸,領着南宮蕊兒走了出去,屋裡只剩下老太太和趙老將軍以及楚宸燁。
南宮蕊兒在出門時,還偷偷回頭看了眼楚宸燁,眼裡充滿了不服氣與征服感。
紀老將軍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的拿出兩柄光潔如月的玉如意,這玉如意表面光滑,閃着瑩瑩的光芒,一看便價值不菲,看得老太太眼睛都瞪直了,這樣的寶貝,府裡只有一柄,就是嫿兒在皇宮宴會上得的賞賜。
這樣通透的玉如意,只有皇宮纔有,尋常人家是沒有的,而老將軍還沒談攏婚事,就率先拿了兩柄出來,可比一般人大方多了,這婚事要是談成,那得有多少彩禮,若是蕊兒嫁過去,她以後定會過上好日子。
想到這裡,老太太忙裝作不在乎那玉如意的樣子,捻了捻手中的佛珠,擡了擡眼皮道:“老將軍你這是何意?”
紀老將軍笑呵呵的看向老太太,道:“老夫的來意之前來時就已經向老太太你提過,老夫很喜歡南宮大小姐,今日特意上門來提親,就是希望老太太能作這個主,把嫿兒許配給我家宸燁。”
“這……”老太太遲疑一下,按家世地位,她侯府遠遠不及齊王府,只是看蕊兒那個樣子,怕是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怕是被這麼一嚇,越喜歡楚宸燁了。
想了一會,老太太心裡也十分矛盾,便幽幽的道:“老將軍,我家嫿兒的婚事也不是我這個老太太能作主的,還得聽她父親的。而且,嫿兒性子剛烈,若是要給她許配人家,須經過她同意,她性子太硬了有時候也難治得住。倒是我家蕊兒,你們也看到了,個性溫柔,害羞懂事,她的婚事我可以作主,如果老將軍求娶的是她,我這個老太太便可以拍板,換成嫿兒,恐怕不行,老身沒這個權力!”
老太太厚着臉皮慢條斯理的說完,已經聽得紀老將軍滿目的疑惑,這南宮老太太也太厚此薄彼了,嫿兒是什麼人,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老太太竟明裡暗裡的損自家孫女,明着說她性子剛烈,實際上暗諷這孫女不孝順長輩,不懂事又嬌蠻無理,接着再誇南宮蕊兒,她也不想想,憑齊王府的家世,以及他燁兒的魅力,就算是皇帝的公主燁兒還得考慮考慮,羽落郡主早表明了喜歡燁兒,皇帝親自來說親,都被燁兒拒絕了。
皇帝是什麼樣的人?而這老太太,又是什麼角色,竟然大言不慚的向他推薦一個商戶之女,這臉皮都有城牆厚了。
紀老將軍眼眸雖帶笑,不過此時他的眼神卻漸漸變得冰涼,道:“你是侯府主母,難道沒權利應承嫡長女的婚事?老夫看,怕是你藏着掖着不願意,在嫌我們齊王府!”
紀老將軍神情不悅了,嚇得老太太身子一滯,差點屁股一滑,從椅子上摔下來,不過她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便仍舊坐穩在椅子上,這時,她卻看到窗戶外,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盯着她的南宮蕊兒。
此時,南宮蕊兒可憐巴巴的看向老太太,將小手攀附在窗櫺上,目光不時朝坐在側邊的美男子看去,眼裡盡是羨慕,想然,她剛纔已經聽到孫嬤嬤和老太太說的話了,知道這齊王世子是說來嚇她的,爲了她的榮華富貴和地位,她相信了紀老將軍的話,否定了齊王世子的話。
看來這個孫女還是挺聰明的,開始的確被齊王世子嚇到了,後邊還能自己理解世子說話的真假。
聽到紀老將軍的質問,以及看到孫女渴望的眼神,老太太心神不定,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嫿兒的婚事的確還須問她,要不,我派人把嫿兒叫回來,老將軍您親自問?只是,嫿兒還未出閣,當着她的面詢問婚事,於禮於情都不合,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身也不想別人說嫿兒目無尊長,言行無狀,還請老將軍多多擔待。”
要是依紀老將軍以前的性子,早就大發雷霆了,不過如今他要求娶南宮嫿,不得不暫時將心裡的憤怒忍住,卻是滿目寒冰的睨向老太太,這死老太婆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正在這時,邊上的楚宸燁卻淡淡挑眉,殷紅的脣冷然輕啓,一臉睥睨的道:“本世子從未說過要求娶南宮家任何一位姑娘,你當真以爲本世子娶不到夫人了?像那種只會爬到窗上偷看男人的女子,纔是真的目無尊長、言行無狀,本世子可以說她不要臉麼?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如此水準也妄想高攀。還有,就憑南宮昊天那種庸碌無德之輩,也想做本世子的岳丈?別浪費時間了,外公,走!”
堂堂一個齊王世子,門弟比南宮府高個好幾個階級,上來求娶一個女子,竟被這老太婆推三阻四的拒絕,丟他的臉倒不要緊,只是他不想看到有人讓外公吃癟的樣子。
紀老將軍還不甘心,還要和老太太理論,身子已經被高大的男人提了起來,迅速朝外邊走去,紀老將軍一邊朝老太太招手,一邊怒罵楚宸燁,而此時的老太太,已經嚇得臉色蒼白,爲了蕊兒,她這樣得罪齊王世子,會不會影響兒子的前程?
此時,人家早已經大搖大擺的走出院子,跟在後邊的南宮蕊兒則氣得滿目憤怒,眼淚如泉水一般涌了出來,一邊抹淚一邊跳腳道:“他……祖母,你看,齊王世子竟說孫女不照照鏡子,難道孫女真有那麼差勁麼?南宮嫿到底哪裡好了,憑什麼他們都喜歡他?”
老太太也氣得直咬牙,將南宮蕊兒抱在懷裡恨恨的道:“這齊王世子真是欺人太甚,竟這麼說你,蕊兒,你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我……”南宮蕊兒從小受母親的教導,知道一切都要向上爬,能遇到條件好的男人,哪怕是付出一切都要得到,又想起齊王世子那張漂亮的臉,即使他說的話如此傷人,她仍覺得他很好,畢竟人家家世和相貌擺在那裡。
想到這裡,南宮蕊兒轉了轉眼珠,小聲的垂下眼瞼,道:“齊王世子是長得挺好看的,家世也十分顯赫,只怕蕊兒配不上他,會給祖母添麻煩。”
這麼一說,就是喜歡了,老太太也喜歡楚宸燁的家世,整個蒼祁,長得好看家世又顯赫的,除了祁世子就只有他了,但想到兩府之間的差距,還有蕊兒的身世,她只覺得這件事比登天還難。
可看着南宮蕊兒滿目愁容的模樣,老太太心像滴血那般難受,忙將南宮蕊兒抱在懷裡,溫言安慰她道:“蕊兒別急,只要你想要的,祖母一定給你辦到,只是,齊王府門第太高,咱們這樣的家世,如果子女不出衆,很難得到人家的青睞,這事,如果你想成功,就得靠你大姐姐。”
老太太說完,眼裡閃過一抹濃濃的算計,小小的嘴脣勾起,一張老臉溝壑叢生,心裡想着,爲了蕊兒,她這次必須賭了。
蕊兒哪怕是進齊王府做個側妃,也比嫁個普通官員好,齊王府是數一數二的大戶,隨便一個庶子要娶的都是別人家的嫡女,而且他家大業大,家裡產業繁多,府裡大多數嫡庶子都有自己的功名,隨便一個人站出來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她太怕站錯隊,萬一將來齊王造反,蕊兒要是賭輸了,侯府恐怕就處在水深火熱中,而且她是想把嫿兒嫁給祁世子的,世子是太子黨,兩個孩子嫁的方向敵對,將來就只看究竟誰賭得對。
看如今這個形式,齊王府權勢滔天,楚宸燁是掌握兵權的大將軍,聽上次兒子從宮裡回來說,連皇帝都忌憚楚宸燁,楚宸燁不高興了,皇帝還不能怎麼樣。
如此看來,這楚宸燁大有發展前途,只是,一切都還得重新考慮,待考慮清楚了再行動。
下午的時候,南宮昊天已經一臉鐵青的踏進家門,急衝衝的朝興安堂而來,此時,老太太正坐着喝茶,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淡淡的看向南宮昊天。
南宮昊天身着一襲繡有壽山福海並刻五彩雲紋的玄色朝服,腰繫蟒形玉革帶,腳踏青色皁皮靴,進來時,一雙眼睛已經深沉且探究的看向老太太,有些不悅的朝老太太請安道:“兒子給母親請安。”
老太太瞌了瞌眼皮,此時她的神情,陰霾得像桌上燃着的灰色檀香一般,“發生了何事,你臉色如此不好?”
南宮昊天心裡有股怒氣找不到地方發,之前蘇氏那毒藥的事已經讓他覺得憋悶,那件事情的怒氣還沒消,便有些負氣的道:“兒子剛纔在回府的路上,碰到了紀老將軍和齊王世子,兒子好心和他們行禮打招呼,誰知道,被那狠毒的齊王世子狠狠譏諷,紀老將軍也說我侯府擺架子,不守君臣之禮,看樣子,恐怕還要在朝堂上告我一狀。兒子回來的時候,聽下人說紀老將軍前來向嫿兒提親,被母親你拒絕了,母親硬要把蕊兒推出去,害人家生氣走了,現在倒好,人家連嫿兒都一起看不上了,哎!”
老太太看南宮昊天臉色慍怒,便擺出一派主母的威嚴,淡淡的道:“你在怪孃親?你也不想想,齊王世子是三王、五王一黨,齊王與瑞王結成一派,向來與太子不和,萬來將來朝堂發生什麼變故,或者齊王造反失勢,咱們侯府與他有牽連,不得被太子誅連?爲娘雖然拒絕了他們,但也是爲侯府的將來和你的前途着想。”
南宮昊天在心底腹誹,既然怕牽連上齊王,爲何又推蕊兒出去?分明是老太太偏心,不想嫿兒嫁得好,想蕊兒飛黃騰達,想提攜二房,也不看看蕊兒是什麼身份,跟人家世子提鞋都不配,何況做世子妃,老太太也真是老糊塗了,如此的異想天開。
“兒子不敢,只是,人家齊王府原是瞧不上咱們侯府的,如今嫿兒在皇宮大放異彩,成了許多達官貴人心中理想的媳婦,齊王府才破格自降身份來侯府提親。將來的事誰說得清?況且齊王家大業大,世子手握兵權,將來朝堂之爭誰勝誰負還不一定。況且皇帝身體健朗,恐怕還要執政十來年,如果咱們一直不站隊,肯定會被雙方排擠。如今京城許多官員都站了隊,今天瑞王在下朝的時候,明裡暗裡的與我說了下,似乎透着濃濃的威脅,好像不與齊王、瑞王站隊,他就不會讓我有好日子過。既然早晚都要站隊,我不如尋個最有發展前途的站,我在回來的路上仔細思考了一下,如今武穆王府對我們嫿兒無意,祁世子遲遲未上門提親,一切都是咱們單方面臆想,誰知道人家是怎麼想的?況且有咄咄逼人的棲霞公主喜歡祁世子,咱們嫿兒能爭過公主?算了吧!站哪方都有利有弊,兒子不如賭了,兒子經過反覆思量,覺得既然齊王府肯紆尊降貴來提親,那咱們就答應他,讓嫿兒嫁過去做世子妃,同時也是將軍夫人。這樣我在朝中也能說上點話,站了隊,我也不用天天爲這事煩憂了,將來愛怎麼就怎麼吧!”
南宮昊天十分爲難的說完,便搖了搖頭,將來實在不行,他就在兩派鬥爭水深火熱的時候,讓老太太“詐死”,然後回鄉丁憂,一丁憂,那朝中的事就與他無關了,這樣等朝中的事情平息,他再回來疏通一下,相信還是能重新入朝。
老太太也是十分緊張的思量着南宮昊天的話,沉吟片刻,道:“看來,也該咱們站隊的時候了,你說得對,不站隊要被兩方逼死排擠,說不定一紙密告就能讓咱們人頭落地,那不如選擇站隊。只是,齊王世子固然厲害,那太子黨卻是真正的儲君,是大多數老臣擁護的人,實力也不容小覷,咱們如果選擇了齊王世子,那就賭大了,哎真難辦!”
其實她心中最擔心的還是南宮蕊兒,蕊兒剛纔已經說了,她喜歡齊王世子,如果要把嫿兒嫁過去,那蕊兒怎麼辦?
南宮昊天緊抿雙脣,思忖一下,又道:“其實兒子還有另一個折中的辦法,朝中也有許多人這麼做,他們表面雙方都不站隊,不勾結不拉攏,只是默默在朝爲官,卻讓自己的親戚或者兒子嫁給兩派的人聯姻。比如陳閣老家,他兩個女兒,一個嫁了瑞王的庶子,一個嫁給太子府做側妃,對於兒女的婚事並沒有嚴格的界定。而且陳閣老素來少管閒事,少出風頭,也沒人怎麼說他,明面上他兩個女兒一派嫁了一個,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私下沒與兩派接觸。如果將來出事,這邊女兒失勢,他就靠那邊的女兒,這樣就賭對五成的機率。咱們不如也效仿他,故意裝成齊王府強娶嫿兒的樣子,將嫿兒許配給他,如果太子一黨有人對咱們的孩子有意,就順理成章的嫁過去,將來出了事,靠不了嫿兒,可以靠珏兒、蕊兒,這樣豈不是大大降低了站隊的風險?”
老太太此時也陷入沉思,鄭重的思考過後,小聲的道:“可這樣,別人會不會瞧不起我們,說我們是牆頭草,兩邊都押?”
南宮昊天勾起脣角,道:“萬一將來一方失利,咱們和子女斷絕關係不就行了?比如太子黨成功坐擁江山,那齊王黨必死,咱們只好犧牲嫿兒,把她從宗族除名,然後使勁抱好太子黨的大腿,咱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只好這樣了。別人要罵要說,隨他去,陳閣老都沒人說,兒子平時在朝中謹小慎微,爲人都十分的低調,再加上私下又不與兩派站隊,只是兒女結親,這有什麼的?那三王、五王一黨還有子女和太子黨結親,倘若明面上真的分得那麼清楚,那兒女們恐怕都找不到對象了。”
“可……可我看蕊兒的意思,她是對齊王世子有意,而祁世子也很在乎嫿兒,幾次都出言幫助嫿兒,嫿兒作爲姐姐,已經身受那麼多榮寵,不僅德行好,而且又得祁世子青睞,她一定能嫁好。咱們蕊兒就不一樣了,她沒有強硬的身家背景,才學又不出衆,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嫿兒作爲姐姐,理應讓一下妹妹。兒子,你說,咱們要不要來個調換,把蕊兒嫁去齊王府,讓嫿兒配給祁世子,將來兩派任何一派失勢,咱們都還有一個保着侯府,依我看,就這樣最好!”
老太太明面上在問南宮昊天,其實說出來的話已經柏板了,她就想蕊兒嫁自己合心意的男人,至於嫿兒,能爲侯府添光就行了,倘若讓她飛得太高,將來她這個老太婆根本壓不住。
有蕊兒給侯府光宗耀祖,她再把蕊兒的名字記在自己名下,變爲侯府的嫡女,到時候侯府一樣飛黃騰達,反觀南宮嫿,她太聰明,又太會察言觀色,已經漸漸與自己生出了嫌隙,根本不好控制,與其捧一個不好控制的人,不如助蕊兒成功。
蕊兒她是十分了解的,將來定會很孝順她。
南宮昊天一聽,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幸而他還年輕,噴出來的只是一股寒氣,他目光驚愕的看向老太太,憑什麼嫿兒優秀,就要什麼都讓給蕊兒?
老太太別忘了,究竟誰纔是她的親兒子,二房只是個庶子,府裡的姨娘們個個被老太太鬥死了,最後只剩老太太一個,按理說和二房應該關係疏離纔是,怎麼老太太事事都想着南宮喬?
自己辛苦培養出來的嫿兒,竟讓老太太如此對待,想到這裡,南宮昊天臉色猛地下沉,聲音有些森寒,“兒子知道母親素來疼蕊兒,但母親別忘了,嫿兒纔是您該疼的親孫,況且,人家看上嫿兒,不是因爲咱們的門第,而是因爲嫿兒的品性,否則一個侯府嫡女,如何配得上王府世子?再者,蕊兒只是商戶之女,沒什麼背景地位,才學又不出衆,拿什麼嫁給齊王世子?別說做正妻,做個妾人家都看不上,蕊兒的親事,還是請二弟自己多加留意,府上還有那麼多未出閣的孩子,母親應該先給她們留意着纔是。”
老太太一聽,臉色當即冰冷起來,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疾言厲色的看向南宮昊天,冷冰冰的道:“你的意思是,蕊兒就不是南宮宗親的孩子了?虧得你二弟那麼幫你,什麼好的都往侯府送,咱們不過幫他唯一的女兒籌謀一門親事,商戶女又怎麼了?你二弟商鋪那麼多,每年有那麼多銀子進項,有的是錢,什麼叫高攀?當今皇后家底又如何,還不照樣是個窮酸破落戶,人家照樣展翅高飛進宮做了皇后。相比起來,那些家世顯赫的女子,還不定有手段爬上高位,咱們的嫿兒身份也不及公主們強,爲什麼人家兩位世子都喜歡和她親近?這叫人格的魅力,只要人聰明能幹,破落戶嫁豪門公子的比比皆是,更何況我優秀的蕊兒!”
在老太太心裡,南宮蕊兒就是最好的,從一開始他就一直想着將二房的孩子過繼一個過來,這麼多年了,這種心思依然沒打消息,此話一出,聽得南宮昊天只覺得滿面無光,幸好這裡沒外人,否則人家都會嘲笑老太太,說她簡直是井底之蛙,不會看事。
常言道,民不和富鬥,富不與官爭,你再富也是個下賤的商戶,哪能與堂堂齊王府相提並論?齊王世子將來有可能就是皇帝,難不成就南宮蕊兒那樣子,都能做皇后?她那德性,給當今皇后當丫鬟都不配!
南宮昊天此時臉色已經陰沉起來,想起在府外被齊王世子低看的言辭,想起紀老將軍的蔑視,還有朝中同僚的排擠,登時一臉冷漠的睨向老太太,沉聲道:“嫿兒是初級女醫官,她的婚事皇上自有定論,可由不得我們作主。我的嫿兒要嫁就嫁最好的,至於其他人,還請母親自己看着辦。”
南宮昊天說完,負手而立,一臉陰霾的退出了堂屋。
看到南宮昊天如此不孝,老太太氣得捶胸頓足,兩眼眼睛如銅鈴般鼓了起來,這時,門外守着的南宮蕊兒忙進來,一面給老太太喝茶送水,一邊給她溫柔的撫着背,且安慰的道:“祖母,您別生氣,快快喝點水,消消氣!”
南宮蕊兒在給老太太餵了一口水後,老太太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不過仍舊一臉鐵青,她是侯府至高無尚的主宰,南宮昊天從來沒違抗過她,如今竟爲了南宮嫿的婚事,公然與她作對,如此的忤逆,她真是養了頭白眼狼。
見老太太如此,南宮蕊兒轉了轉眼珠,有些幽幽的道:“祖母,有句話蕊兒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只是蕊兒是小輩,不敢妄議大人之間的事。”
“怕什麼?你講!”老太太此時正是孤立無助,南宮嫿好久沒和她說體已話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對她熱絡,只有蕊兒還像以前那樣孝順,所以她現在十分信任南宮蕊兒。
南宮蕊兒遲疑一下,臉色有些漲紅,想起之前在外面偷聽的那些話,想想大伯說她不如南宮嫿什麼的,她就恨得直咬牙,不過面上則有些替老太太鳴不平的道:“祖母,大伯這樣子,實在有些過分,此事本不該蕊兒多話,可作爲小輩,蕊兒都知道敬您重您,爲什麼大伯還如此負氣,若讓別人知道,還以爲侯府家宅不寧,連兩位主心骨都生了嫌隙,連蕊兒都懂的道理,怎麼大伯竟如此的……糊塗,簡直沒把祖母放在眼裡。蕊兒卻常聽爹爹和娘說,以後要多孝順祖母,祖母就是家裡最大的,什麼好的都要緊着給你。這些話蕊兒不該說,也不敢說,祖母如果嫌蕊兒挑撥離間,請責罰蕊兒。”
說到這裡,南宮蕊兒自動噤聲,把母親柳氏教給她的話一字不落的說給老太太聽,這陣耳旁風吹得老太太心裡更是憤怒,原來要壓下去的火氣,又重新竄了上來。
想起喬兒那孝順懂事的孩子,又想起這個寵了姨娘多年,經常與她作對的孩子,這下兩相一比較,老太太登時覺得自己肚皮生出來的種就是好,別人的哪比得上。
老太太摸了摸手中那串檀香的佛珠,這可是喬兒一顆顆去寧國寺求來,再給她串到一起的,這樣的佛珠不僅價值連城,而且一年才能求一顆,足見喬兒爲自己花了多大的心思。
想到這裡,老太太看向南宮蕊兒,緊握住她的手,將一臉的憤怒化爲強忍的慈愛,佯裝沒事的笑道:“蕊兒,你告訴祖母實話,你究竟喜不喜歡這齊王世子?首先祖母要說的是,這齊王世子是不好對付的人,一般的女人他自是瞧不上眼,只懷念那逝世的世子妃;但是,這樣的男人有個特點,那就是專一、忠誠,一般看不上,只要一看上,便就是一生一世。被他愛上的女人,定是世上最幸福的,而且你應該也知道,他不是那種殺人如麻的人,下午說的話也是編來嚇你的,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喜歡他,祖母會傾盡心力幫你,你纔是祖母最疼的孩子!”
南宮蕊兒一聽到老太太對齊王世子的評價,原本就傾慕的眼神更加的遊離,想起齊王世子那風華絕代的身姿,她就覺得心裡發顫,一個男人能對逝去的夫人那麼念念不忘,想必是個真正的好男兒。
他能對別人重情,自然不會對自己太差,只要想辦法讓他愛上自己,對於隨性的他,一切便迎刃而解。
可想起剛纔大伯誇南宮嫿而貶低自己的樣子,她就覺得氣憤,憑什麼南宮嫿不配齊王世子,就是配祁世子?她不就嘴巴甜些,會說話些,長得漂亮些,除了還有什麼比她強的?
想什麼便說什麼,南宮蕊兒已經悠悠的開口,“祖母,聽說那祁世子也十分優秀,年紀輕輕便是少年神醫,連皇上都對他十分器重,又爲人浪漫,專注深情,還親自種桃子鮮花,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男人……”
“打住,祖母知道你想什麼,你不過是想把嫿兒比下去,不想看她嫁得比你好,是不是?”南宮蕊兒的心思哪逃得過老太太的眼睛,一聽老太太這麼說,當即垂下眼瞼,有些侷促的跺起腳來。
“兩人你只能選一個,切不可再挑剔,否則有可能一個都得不到,做人不要太貪心,你只需要告訴祖母你喜歡誰就行。”
南宮蕊兒一聽,嚇得一顫,忙不假思索的道:“蕊兒喜歡齊王世子,喜歡他的專一深情,還有霸道驕傲,蕊兒喜歡威風凜凜的男人!”
“這就對了,別再提什麼祁世子,你根本不喜歡他,不就是怕嫿兒以後比你好?你放心吧,只有你最好,其他人,將來都會不如你的。”老太太朝南宮蕊兒點頭,說完之後,把外面守着的孫嬤嬤叫了進來。
孫嬤嬤一進來,老太太就吩咐她去叫南宮嫿,南宮蕊兒恭敬的立在一邊,不知道叫南宮嫿做什麼。
約一盞茶時間過後,南宮嫿已經被孫嬤嬤帶到興安堂的內室,南宮蕊兒躲在左稍間裡,透過紫檀邊座嵌雞翅木圍屏風的鏤空小洞裡朝外看去,見南宮嫿進來之後,將她的隨身侍女全譴了出去。
此時,屋裡就只剩下老太太和南宮嫿兩人,當然,還有她。
南宮嫿一走進來,便朝老太太盈盈下拜,行完拜禮後,親切的幫老太太續上茶,一張鵝蛋臉上掛着甜甜的笑容,溫潤的道:“不知祖母叫孫女有何事,是不是祖母身子不太爽利,要不要孫女替你把把脈?”
見南宮嫿一臉真誠,老太太都不知道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看了看外邊沒人後,她淡淡的擡了擡眼皮,“祖母沒事,嫿兒,祖母叫你來,是有一事想求你相助!”
說完,老太太已經眼神有些委屈和乞求的看向南宮嫿,南宮嫿在心底劃過一記冷笑後,面上則忙謙恭的道:“祖母說的是哪的話?有什麼要嫿兒幫忙的儘管說,只要嫿兒能爲祖母解憂,嫿兒什麼都願意做,還請祖母別說什麼‘求’之類的話,嫿兒受不起。”
這個死老太婆,也不知道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看看人家紀老將軍和武穆老王妃,人家兩個雖然個性孩子氣了點,但人卻是真真的好,一個個都是笑眯眯的,挺會爲人着想,哪像自家這個老太婆,成天只想着鑽營利益。
老太太見南宮嫿說得如此誠懇,但遲疑一下,一臉正色的道:“你也知道,你蕊兒妹妹性子不如你溫和,又沒什麼才藝拿得出手的,你已經是一家女百家求,隨便想挑一個上等人家不難。可蕊兒就不同了,她沒什麼後臺,也沒人幫她,我真怕她以後尋不到好人家,哎!”
不出南宮嫿所料,又是爲了南宮蕊兒,南宮嫿這次倒要看看,這老不羞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便忙笑道:“祖母這是哪裡的話?蕊兒妹妹如此優秀,喜歡她的公子多的是,二叔家又是一家富商,相信上門提親的七、八品官銜的人家並不少,是不是蕊兒妹妹不喜歡他們?”
言下之意,你南宮蕊兒配個小官算不錯的了,難道還如此眼界高?老太太聽完後,雖然臉色難看,可她現在有事要求南宮嫿,只得強忍了下來,嘆口氣道:“說是這麼說,可我也想咱們南宮家族繁榮昌盛,讓蕊兒嫁得更好些,以後對你也有助益,她也能多幫幫你。就那些七、八品小官,哪裡配得上你妹妹,好歹她也有個你這麼出衆的姐姐,我想請你爲她籌謀一下。”
南宮嫿眼底嵌着濃濃的寒光,眼神劃過一抹無比鋒利的銀芒,紅出淡啓,“祖母,您的意思是?”
“咳……”老太太假裝咳了一下,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了,也覺得不好實施,而且蕊兒的確高攀了,一時有些後悔自己衝動的決定,可話都說出口,誰又忍得住,她便幽幽的道:“是這樣的,其實……你蕊妹妹喜歡上齊王世子了,但紀老將軍中意的卻是你,今天紀老將軍上門,就是爲了和你提親。但我看得出,那齊王世子是被迫的,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你,她在那口口聲聲說他亡妻如何如何,爲了不讓紀老將軍向你提親,竟然當着我們的面編起了謊話,說他殺人如麻,府中妾室成羣。他以爲我老太婆是傻的?孫嬤嬤早打聽過了,齊王府並無半個妾室,他這麼說,無非是拗不過紀老將軍,但又不想娶你,纔出此下策,故意讓咱們打退堂鼓的。”
老太太說了一大堆話,目的只有一個,意思是楚宸燁不喜歡她南宮嫿,南宮嫿臉上仍舊掛着淡淡的笑容,溫柔的道:“還有呢?”
“我想說的是……你妹妹竟然在見到齊王世子時,喜歡上他了,雖然這有些難以啓恥,但是她是你妹妹,也沒什麼好瞞你的。好像那世子也對她有意思,既然提親一事是老將軍主張,與世子無關,世子又無心娶你,我看你對他也什麼好感。要不這樣,你幫幫你妹妹,想辦法讓她嫁進齊王府?這件事一成,祖母一定給你尋門比你妹妹還好的親事。”老太太說到這裡,一張老臉已經全是汗水,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恥了。
呵,這老妖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南宮嫿眼底溢起一縷冷笑,既然老妖婆想助南宮蕊兒成世子妃,那她就將計就計,耍耍這個死老太婆,對於南宮蕊兒和老太太這種不要臉的人來說,以牙還牙是最好的方式,她要讓她們知道,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費盡心思也得不到。
況且,老太太還霸着母親的大半嫁妝,她還要想辦法討回來呢!
這時,老太太見南宮嫿在思考,忙又道:“嫿兒你放心,事成之後,祖母把自己當年的體已陪嫁全給你做嫁妝,你們幾個姐妹都有份,不過你的最多,你放心!”
說得這麼好聽,若南宮蕊兒真成了世子妃,就是不要嫁妝,那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南宮嫿只是好奇,楚宸燁有那麼傻麼?老太太真是太天真。
況且,老太太許諾的這些嫁妝,一切都是空談,她拿母親的陪嫁出來裝好人,恐怕到時候早悄悄的運去二房那了。
“那祖母,您要嫿兒怎麼幫蕊兒?只要嫿兒能幫的,儘量幫。”南宮嫿說到這裡,已經眼角帶笑,那是一抹諷刺的笑,彷彿來自地獄的惡魔。
老太太沉吟一下,眼神閃爍不停,終於在閃了許久之後,一臉遲疑的道:“蕊兒沒什麼家世,是商戶之女,紀老將軍定不會同意她的婚事,且齊王世子恐怕就算喜歡她,也會嫌棄她的身份,我想,要不你寫一封信給齊王世子,約他在侯府一見,到時候,再將你換成蕊兒,等到蕊兒水到渠成,還怕齊王世子賴帳?”
老太太已經說得很明顯了,不過,南宮嫿在聽懂之後,立即驚異的看着她,滿眼的不可思議,沒想到一向封建保守的老太太,爲了南宮蕊兒,竟然做得出這種事,她竟想讓南宮蕊兒獻身給楚宸燁,再讓楚宸燁被迫迎娶蕊兒。
她也不想想,楚宸燁是那麼容易被控制的人?人家是閱盡千帆的成熟男人,你一個小眼神,小動作,都逃不過人家的法眼,還說人家世子賴帳,好像是老太太不要臉想賴人家。
既然人家已經不要臉了,那她還怕什麼?只是到時候,某些人不要哭鼻子就成。
“祖母您的意思是?讓蕊兒還未出閣,就與男兒藕斷絲連,想以這種方法嫁進齊王府?”南宮嫿表面一臉不懂的在問,其實是在諷刺老太太不要臉。
老太太一張臉當即羞紅了,忙點頭道:“也不主要是這樣,只是我們實在沒辦法,纔出此下策,只希望嫿兒你能守口如瓶,幫不幫都隨你的意。只是,你蕊兒妹姝的終身幸福,真的只能靠你了。祖母知道你很爲難,你只是個小女兒家,但祖母只需要你寫封信請他上門便行,其他的都不需要你操心,祖母求你了!”
說到最後,老太太已經站起身,將手搭在南宮嫿肩上,一雙眼睛浸着點點淚光,這時,那左梢間裡的南宮蕊兒聽見,也忙跑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南宮嫿面前,也求道:“求嫿兒姐姐幫幫蕊兒,蕊兒真的很喜歡齊王世子,以後蕊兒一定會好好報答嫿兒姐姐。”
南宮嫿覺得真搞笑,便明知故問的道:“可是祖母,你剛纔不是說齊王世子不喜歡我,反而對蕊兒有意思,他既然不喜歡我,我寫信他怎麼可能會來?他對蕊兒有意思,那就應該蕊兒寫信,這樣他纔會來呀!”
老太太被問倒了,又看南宮嫿一臉的無辜和純真,心裡亂如針扎,不知道怎麼圓這個謊,這時,南宮嫿又道:“而且這種事情很爲人不恥,萬一讓一向殘暴的楚叔叔發現,他很可能會殺了我的,祖母,嫿兒不敢啊!”
老太太心底一滯,殺你倒沒什麼,別害着蕊兒就成。
“嫿兒你別害怕,有紀老將軍護着你,齊王世子不敢做什麼,到時候你只裝着迷了路就行。”哪有男人見色不起色心的?蕊兒長得如此水靈,她就不信楚宸燁不動心。
見老太太執意這樣,南宮嫿也不打算再勸她,便一臉爲難的想了想,這才點頭道:“既然如此,嫿兒就幫幫蕊兒,只是,如果這件事失敗,祖母可不許說信是嫿兒寫的,嫿兒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
“這是自然,你就先寫吧!”老太太說完,指了指桌上的紙和筆,一成功,這時候已經頤氣指使起來,一派主母威嚴。
南宮嫿在心底嘆了口氣,她已經勸過老太太,是她一意孤行,到時候出了大事,她可別後悔。
楚叔叔的劍,是不長眼的。
照着老太太的話寫好信後,南宮嫿再看了一遍,這纔將信拿給老太太,明天,她就等看好戲吧,她倒要看看這老太婆會被耍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