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便宜你了
哪知蘇暮隱卻不過上上下下看了而她一眼,低低一笑道:“放心,你身上沒有三兩肉,我是不會看上你的。”
能不能說話不要這麼直接?木錦嫿都快抓狂了,她從不曾遇到過這般厚顏的男子,竟是……竟是毫無廉恥的說還隔着屏風?
這實在叫她無言以對:“那麼請問殿下,臣女此時可否出宮去?”
“我倒也是想送你出宮去呢,可你也知曉,此時夜已深,宮門已是關了,沒有父皇的手諭或者是令牌,輕易不能出宮。左右木丞相也知曉你在東宮,就還是待明天再出去。”
他說着朝着屏風後面一指:“衣衫在後面,自己進去換吧。”
說完便兀自走了,留下木錦嫿獨自一人在風中凌亂。
所幸木錦嫿也並不嬌氣,待他一走,便快速的走到屏風後面去,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換了一個人般靚麗整潔了起來。
她挑着簾子走了出去,就見到月光清輝下,滿院子的桃花,正怒放到了極致,她緩緩的走的上前去,撫着花枝,成了癡兒。
那一刻的月影清輝下,那人一身雪白的衣裙,如那九天仙姿,踏着月華而來。又彷如那花中仙子,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蘇暮隱一踏出房門,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砰然心動中,心中似有個口子缺了一角。
可轉而他便微微蹙眉,那渾身散發的哀傷實在令他不喜,他頓了頓,道:“這是年幼時我與人打賭種下的,說待來年長出桃花便相約前來喝桃花酒。可惜,那人似還忘記了,至今未曾履行諾言。”
聽到聲音,木錦嫿轉過身
來,對上蘇暮隱略微淡然的眼神,隔得遠雖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雙漆黑的眼眸即便是在深夜裡也同樣熠熠,一如那月華清輝,直直照進人心。
“是麼?那麼殿下還等着那人?”木錦嫿輕輕一嘆:“是何女子競得殿下這般牽掛,真是令人豔羨。”
她說着轉過頭去,神情淡淡,卻莫名叫人心中一緊:“可惜啊,這世間,最是易變是人心,原來殿下也有求之不得的時候,看來老天是公平的。”
許你出生高位,便會奪去你身邊的一些東西,許是心頭好,許是別的其他什麼東西。可笑世人卻仍是看不清,一輩子爲之無爲碌碌卻仍不自知,到最後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多可悲。
蘇暮隱蹙眉,這一刻的木錦嫿,給他一種縹緲不可捉摸的感覺,仿似經歷過了千山萬水,歷盡人間滄桑,如那耄耋老嫗,充滿了暮氣。
他眸色深深,垂下眼眸,斂去眼中的沉靄,淡淡道:“左右等不到那人記起,如今便便宜你了,權當是陪我喝一盅?”
不待他開口,身後的涼亭裡,已然擺上一桌杯酒點心。只是那擺酒之人顯然是極爲糾結,緊蹙的眉頭望着蘇暮隱欲言又止,到底忍不住出了口:“殿下身子虛弱,不能沾酒……”
“掃興!”蘇暮隱揮揮手,冷了眼眸:“下去吧,本宮自有分寸。”
那人嘆息一聲,望了望他,終究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木錦嫿卻仿似未聞,依舊徘徊在花間,神情莫名悲傷:“我曾經也十分喜歡桃花,總以爲這天下間最美好的莫過於此。可是後來我才知曉,最是高貴如它,最終也不過是落花碾成泥。”
所以,現在的她即便還是喜歡着,卻已是不再入她的眼了。
清潤的眉宇越發的蹙的緊,砰地一聲打開了蓋子,一股幽香合着風送到木錦嫿的鼻端,這才叫她稍稍一怔回了神。
她緩步而至,在石凳上坐下來,低低一笑:“竟是桃花釀麼?臣女有幸與殿下淺酌一番,說出去不知會豔羨多少人家的小姐。”
她神情莫名悲傷,卻叫蘇暮隱眸光深暗,有那麼一瞬間,他其實想說算了,若是無心,便品不得酒,這是褻瀆。
可最後,不知爲何他就忍了下來,想着她百日那般的模樣,夜裡反而是他從未曾見過的風情,這多少慰藉了一點他鬱悶的心情。
“光是喝酒也是沒趣,不若彈曲助興如何?彈的不好便罰酒一杯。”蘇暮隱說着便在一旁的琴案旁坐下來,雙手輕輕一撥琴絃,試了試音調。
清脆的琴聲激起一地飛鳥,啪啦啦一陣,樹上歇着的鳥兒被驚起,四散逃離。木錦嫿一聽便知對方這手法嫺熟,是個中老手,不免點頭讚道:“殿下竟是也擅琴,難得。”
蘇暮隱卻沒有應她,不過依舊低着頭,一陣調試之後,緊接着響起的,便是那清幽空靈的樂聲,令人不免精神一振。
瑩瑩月色中,一襲白衣下,那人眉眼清寒,薄脣緊閉,如黑曜石般的眼眸裡熠熠煥着光華。
信手拈來,一陣輕緩低柔的琴音響起,悠然如遠古時空飄來的渺渺之音。又如那春風浩蕩,一如山間溪水,潺潺而流,舒緩,寧靜,沉穩的迴旋在耳際,如那山間清泉瀉入乾枯的大地,讓人清醒過來。
莫名的,木錦嫿那躁動的心間便也因此沉寂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