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走失
歐大嫂告訴顧琰,說川川很想跟着去東昌,哪怕就當個小兵都願意。歐哲沒答應,讓他和母親弟弟一起返回。這小子憋着一口氣呢。至於越越,自從蕭允如他所願請了人教他排兵佈陣,如今走到哪都把他那些兵書帶着。看樣子是一門心思往軍師的路子上發展了。這次回來,明暉診脈之後說他已經可以開始學習道家功夫,讓他拜在了朗月門下打基礎。
顧琰聽出她言下嫁入軍人世家的無奈。哪個年頭軍嫂都不好當,何況她還不只是軍嫂,將來兒子孫子也都會走這條路。上陣父子兵什麼的,聽着好聽可背後的女人太苦了。原本東邊還算和平安寧,可如今東昌亂了,向天朝借兵。這可不是請客吃飯,肯定是會有人回不來要埋骨他鄉的。當然,天朝也不是白白出兵,肯定是有好處的。再者說這個盟國內亂對天朝也不是什麼好事兒,所以這兵是非出不可的。
“川川的年歲也可以娶媳婦了吧?”顧琰問道。
歐大嫂點點頭,“人選是父親在時就訂下的,女方家捨不得,想多留一兩年。就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
顧琰有點印象,蕭允的大舅就是兵部尚書,和侍郎家關係不錯。她有次過去還碰到過侍郎夫人。相貌挺好,很爽快一個人。原來那就是川川的岳母啊。既然是到快成親的年歲了,那就難怪歐哲不讓兒子這時候從軍了。怎麼着你也得把兒子生了再說。
在朝堂上,文官一向看不起武將,說是以武得天下,不能以武治天下。一向視其爲莽夫、野蠻人。同品級的文官天然就比武將高一級。武將當然也不願意和文官多往來。所以這兩個集團聯姻的甚少。晉王身邊被文官圍着,武將之前是跟隨齊王,後來他做出令天下人失望的事兒,便有一段時日羣龍無首。直到蕭允出頭來爭,又給死難和退役的兵士爭取福利,軍中大佬便漸漸靠向了秦王府。
“糰子這小子,虧得過來看到兩個哥哥玩打仗遊戲上了心。不然現在還在那兒投骰子呢。”今兒貴女書院不上課,顧琰便帶着糰子過來這邊看望師爺和歐大嫂。這會兒幾個孩子都跑去看明暉指點歐子川劍法呢。
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元元在半月門旁出現,朝她們走來。小姑娘這個月也念叨過幾次想娘,不過在洛陽好玩兒,而且父親和祖母都在,她漸漸也就習慣了。
“姑姑、歐伯母”元元路過她們,停下招呼了一聲。
顧琰問道:“你幹嘛呢?”
“拿劍。”小姑娘兩眼放光。
顧琰想起她那把桃木小劍失笑道:“你還想上場挑戰不成?”看來是師傅的劍法把小姑娘震住了。
元元搖頭,“不是的。”挺急的樣子。
“你別急,我打發人去問三伯母要。你坐着歇歇,看跑得一頭一腦的汗。跟着你的丫鬟麼?”
“如廁去了。”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丫鬟看你跟大家站在一起,所以叮囑了你好好站着這才走開了。你這是自個兒跑回來的。這是在家裡倒還無妨,在外頭可不許亂跑啊。不然一落單就會被拐子拐走了。”這個丫鬟也是大意了,得提醒三伯母一聲。用更警醒一些的人,走開一下可以。至少要交代給場上的其他人吧。還有,場上伺候的人都看入神了,居然沒看到元元獨自就回來了?
元元點點頭,“嗯,知道了。”
“合着你也是想請師傅指點?這個更不用急了,到了你三歲就要拜在朗月師弟門下正式開始練劍的。”
“嗯?”元元挨着顧琰坐下,茫然擡頭。
“你還不知道啊,你那把桃木小劍就是我師傅親手做的。說了等你大些就要把你收入門下。到時候你可就沒多少時間可以瞎玩了。三伯母還說要好好督促你念書,省得以後被臻寧比下去了。我們元元以後是要文武雙全的。”想想都覺得辛苦啊!
元元眼睛更亮,伸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嘴裡還不忘配音:“唰——姑姑,我也可以這樣?”
顧琰看她兩眼,這是她們這一派獨門劍法的起手式。小丫頭比劃得有些走形,但還是可以看出來的。就在旁邊看着,能看會了幾分,還真有幾分天賦呢。這套劍法適合女孩子學,當初明暉是寄望於自己的。可惜她雜事太多分了心。
雪梨拿着元元的小劍,跟在三夫人身後走過來。
“表小姐,您的劍。”雪梨彎腰把劍遞到元元跟前。她伸手接過,“多謝!”
“不客氣。”
元元看三夫人盯着自己,悄悄挪了挪小碎步,藏到顧琰身後去。
“你怎麼這麼好動啊?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
元元小聲道:“祖母,我像姑姑。”口氣挺得意的。
顧琰心道,小丫頭,拉我擋箭啊!她捏捏元元的臉,“誰說你像我啊?”
“爹!”元元抱着劍,一副想溜又不敢溜的樣子。不時拿眼睛偷瞥顧琰,示意她給自己解圍。顧琰端着茶盞暗笑,裝着沒注意到。
三夫人道:“還是別像你姑姑了,姑娘家太出挑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罷了,去吧去吧。也玩不了多久了。”
元元高高興興的福福身,然後走出去。只是這個動作是抱着劍做的,未免有點不倫不類。
顧琰朝雪梨擡擡下巴,後者會意的跟了上去。顧琰聽到出了三夫人的視線範圍,小丫頭就越走越快,最後都小跑起來了。看來三伯母想把元元教養成淑女,任重而道遠啊。就是當初師傅沒瞧上她的根骨,如今她也會自己湊過去想跟着學劍吧。
歐夫人扶三夫人坐下,“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啊,就莫愁了。其實這孩子大大氣氣的,挺好!”
三夫人對着顧琰道:“都是讓你四哥慣的。上回我說元元,他就說元元還挺像你小時候的。說如果你不是遇上五弟那樣的爹,那多半同元元現在的模樣挺像。”
顧琰想了想,還真是有這個可能呢。
回去的時候,糰子抱着顧琰的脖子道:“娘,師爺厲害!”
“不厲害怎麼是師爺呢?”
糰子想了想,“樂樂”
“沒錯,在同齡人裡樂樂也挺厲害。”
剛進了行宮大門,就看到一隊人急急的騎馬出去。其中一個人的馬背上坐的正是孫皓熙的貼身丫鬟之一。
顧琰便讓停車,打發雪梨去打聽。
“王妃,孫公子找不見了。他們這是去追那輛往西去的馬車的。”
顧琰已經有兩日沒見到孫皓熙了,前幾日他得了風寒一直在屋裡躺着養病。顧琰帶着糰子去瞧了瞧,大公主都沒敢讓糰子進內室,說是怕過了病氣給他。顧琰想到這裡問阿大,“你們是不是在哪聽說了有馬車要往鹽城去?”
阿大點頭,“前幾天到馬房去看馬,聽到那些人說起過。那晚孫公子病了,我還以爲他是想爹孃了。”
顧琰道:“這小子,膽也太大了。”怕是把自己故意搞病了,所以一天半天的不出現在人前別人也注意不到。然後趁人不備就偷偷爬到了馬車裡等着。大概是藏在夾層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就給他混出行宮去了。他也不想想,一東一西此去何止千里。他又不敢給人發現,到時候他吃什麼喝什麼。更何況,他還沒好全呢。還有,他不見了翻遍行宮都找不見人,恰好就有車子往鹽城去了。他這不是白跑麼。
“糰子,你先跟着齊娘子回去。娘到大姑姑那裡看看。”
糰子聽得有些迷糊,“樂樂,怎麼了?”
“他偷偷跑去找他爹孃了。”
糰子張開小嘴,好一會兒都合不起來。
顧琰下了馬車,囑咐人把他穩妥的送回去。
“娘,我也去!”糰子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身後阿大阿二趕緊一人抓住他一個胳膊,省得他重心前傾控制不住一頭栽出去了。
顧琰蹙眉想了下,“也行。”轉身抱起糰子換乘了一輛轎子。阿大阿二也忙下車跟着。
走到大公主府的院子,就看到院子裡一堆僕婦在挨板子。裡頭還有兩個小孩兒,正是孫皓熙的兩個伴當。他們二人瑟縮的等在一旁,捂着肚子看起來一臉的痛苦。
監督施刑的王嬤嬤揮揮手,“趕緊去,快去快回!哎喲,秦王妃您來了,奴婢給您請安。唉,這兒腌臢,您快裡面請。”
糰子的眼睛早被顧琰捂住了,她問道:“讓就在這兒打?”
“是啊,就是公主吩咐的。要不然肯定拖到後面去了。”
“那兩個小孩兒……”
“他們被小公子下了瀉藥,腿都拉軟了。奴婢都不敢打他們。”
顧琰知道她是把在這院子裡把人打失禁了,那可就更腌臢了。她邁步進去,朝大公主和大駙馬喚道:“大姐、大姐夫”。
大公主顯然剛發了一通火,汪翎羽正在安撫。見到顧琰,汪翎羽福了一福,“九舅母!”
大駙馬坐在旁邊也是愁眉不展的,朝顧琰點點頭算是招呼她。
汪翎羽看糰子也過來了,顧琰還捂着他的眼,趁機對大公主道:“母親,要責打下人,也到後頭去吧。回頭聽到消息,長輩們肯定都會過來的。”
大公主看顧琰第一個就過來,心道不枉兒媳婦和她好。擡擡手道:“九弟妹,坐吧。我們樂樂找不見了。”
“會追回來的,單騎馬可比馬車快。再說說不定車上的人已經發現樂樂了,正把他往回送呢。只要不是他一個人偷着跑了,都還好辦。”顧琰抱着糰子坐下,這才把捂在他眼睛是的手放下。
大公主臉色稍緩了緩,“你說的有道理。來人,把那些沒用的奴才都拖下去打,把地衝刷乾淨了。”
陸陸續續的,住得或近或遠的長輩們果然都來表示關心了。
“樂樂,沒事吧?”糰子一開始還沒覺得怎樣,還覺得有點好玩兒。看到這麼個陣勢有點嚇着了。這個大表侄子,他還是很關心的。
“不會有事的。是不是困了,困了就靠在娘身上睡。等你睡醒,說不定樂樂已經被接回來了。”
糰子開始還撐着,後來腦袋就一點一點的了,頭一歪靠在顧琰身上睡了過去。
汪翎羽見狀,便叫人去拿了樂樂的小被被出來給他搭上。
“九舅母,要不放到榻上去?”
“等他睡熟再說,不然一挨上去就醒了。”
大家都沉默的等着消息,劉方拿着拂塵過來了,一看這樣子就知道還沒有好消息,也只能嘆口氣。
大公主道:“把父皇都驚動了?”
劉方道:“可不是,這行宮多大點,皇上知道了也是急得不行。咱家這就回去伺候了,有了消息公主記得第一時間知會一聲。”
“好的。”
顧琰看糰子睡熟了便道:“我讓人先把糰子抱回去。”說完輕輕起身把人遞給外頭的雪梨,對跟着站在外頭的阿大阿二道:“你們也回去吧。”如今各房的女眷都在這兒,她自然是不好走開的。
渝王妃從裡頭出來,吐出一口氣道:“這孩子,膽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謀劃的還算不錯呢。”
再過幾日就是祭拜花神的正日子了,十公主十六公主還有蜀王妃爲此忙活了大半個月了。這會兒自然還有些掃尾的工作,可是在這當口,誰都不好提。只能是讓手下的人去做了。
等等,樂樂爬上馬車,不會是被什麼人在背後攛掇的吧。要不然怎麼那麼巧被他們聽到哪輛車要往鹽城去呢?用這件事引開大家的注意,是想做什麼嗎?甚至樂樂這麼順利的就混上馬車,指不定也是有人暗中相助呢。樂樂這麼跑出去,肯定是很快會被發現找回來的。這樣可以保證祭拜花神的活動不至於被取消。但從發現他不見到把人穩妥的找回來這幾個時辰,怕是對那邊的管理就會鬆懈了。
顧琰朝旁邊的侍女招招手,“去把長樂郡主請出來一下。”
汪翎羽很快出來,顧琰道:“我覺得這件事會不會是有人在搗鬼。也許我想多了,但是還是多些防備好。你去好好問問方纔那兩個小孩兒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事吧。興許能問出些什麼來。”方纔與此事相關的下人被拖下去的時候,汪翎羽看那兩個小孩兒縮得跟鵪鶉一樣的,讓帶他們先去開藥止瀉,不要打他們。她去問,那兩個小孩兒肯定會講的。
汪翎羽點點頭道:“我這就去。”一邊叫過一個女官吩咐了幾句,讓去安排晚飯。這麼多人都陪在這裡,眼看天色晚了,自然是要準備招待人的飯菜的。
渝王妃這才問道:“九弟妹,你想到什麼了?”
“我怕是有人引誘樂樂出逃。五嫂你想想樂樂他一個人能把事情想這麼周全麼?而且還要避開這麼多侍衛的眼。”
“會是誰這麼惡毒啊?”
“不知道。”顧琰覺得眼前的迷霧越來越濃了。希望這一切只是她想多了。一擡頭看到蕭允往這邊走過來,她忙迎了上去。渝王妃便自行進去了。
蕭允道:“樂樂還沒消息?”
“還沒有,一來一去怕是沒這麼快。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兒。”顧琰說着把自己方纔的猜想講了出來。
蕭允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一下子就想到孫小丁是鎮西軍的統帥,莫不是有人誘拐走樂樂要用來威脅他的?那這樣這件事就複雜了。
顧琰也嚇住了,“你是說,搞不好花女那邊纔是故佈疑陣吸引我們注意,對方的目的就是樂樂?可要威脅孫小丁,是西陵人才會幹的事兒吧。天啊,那十二個花女裡難道還有西陵的,這成分也……”太複雜了吧。
蕭允的臉冷了下去,“有東昌血統未必就是東昌細作。說不得人家是故意露出這重身份誘使我們往東昌那邊去想的。”另外那十個,也重新更仔細的查過。沒有問題!至於晉王府那個,也不至於對樂樂下手。那就還是那個菱悅身上的事兒了。
顧琰之前一直不太急的,覺得很快就可以找回來。這下她也急了。秦菀走到時候可是託付過她的。樂樂、樂樂,你千萬不要有事兒啊!
汪翎羽到旁邊去問詢了那兩個伴當一番,失望地回來,“他們說沒人接觸過樂樂,就是那天他們一起聽說了今天有車會往鹽城去。”她看到蕭允和顧琰的面色都很嚴肅,心沉了沉,“舅舅、舅母,你們不要嚇我啊!”
蕭允道:“放心,舅舅一定盡全力救樂樂回來。”一邊說一邊往外走,事情既然升級了,怕就不是那一隊人能把人弄回來的了。
顧琰很快看到有信鴿飛起,這是讓沿路攔截吧。然後有擅長追蹤的一隊精銳打馬出了行宮。至於別的她沒看的,應該還有手段。
蕭允很快走回來,直接通知十公主她們,“祭拜什麼花神,別弄了!”
十公主道:“怎、怎麼了?”
“我已經讓人把花女都控制起來了。”蕭允頓了一頓道:“我懷疑樂樂的失蹤和西陵人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