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水無香的藥須得解藥才能還魂,還必須在三十六個時辰後準時服用,才能起死回生。原本一切都在景珏的規劃中,她只需介時將那解藥設法爲六皇子服下即可。況且,景珏許諾她,一旦此事辦妥,就可以替她去刑部查當年方家遭匪劫滅門一案的公文線索。
方春旎心情忐忑,見流薰那深不可見底的眸子卻幽幽地望着她,似在探尋,刺得她心頭一顫,垂下頭去。
皇上凝視平坦在牀上面容憔悴慘白的六皇子景琛,畢竟是骨肉連心,如今他也不由心生些悔意,自從知道六皇子賊心不死,還在惦記皇位,更同外族勾結,他就恨之入骨。或許這孩子有所冤枉,但是蒼蠅不抱無縫的蛋,景琛自然是有了那份私心才被人利用。
六皇子長睫低垂,他本生得俊美優雅,便是閉目時,仍掩飾不住那本有的孤傲高貴。
皇上更是嘆口氣道,“待這孽障醒來,就讓他整裝去陣前當我聖朝使節,同叛軍議和。”
怡貴妃哭僕在地謝主隆恩,皇上終於動心,赦免了六皇子。
傍晚,日落紗窗,一片昏黃。方春旎依計將那懷裡的解藥倒去藥盅裡,扶了六皇子服下。只是,六皇子那手冰涼如石塊,伸手探去,更無鼻息,驚得方春旎心下一亂,這解藥尚未服,六皇子忽然斷氣了?人果然沒了脈搏,方春旎頓時覺得五雷轟頂,牙關發寒。方春旎兀自打個寒顫,身後的汗毛一根根的豎立起來,每個毛孔都滲透寒氣。
她難以置信的頻頻搖頭,只是那死人的牙關,如何能撬開灌藥呢?
ωωω★ ttκa n★ C〇 她不顧一切,拼命將那藥往六皇子口中灌,但六皇子睜大眼無助的望着她,眸光裡滿是驚駭。
“琛兒,琛兒這是如何了?方姑娘,你那藥呢,快給他吃下呀,皇上不怪罪琛兒了。若是他出使敵營退了敵軍,還能立功受賞呢。”怡貴妃得意的說。
“他,他,六皇子他,他死了!”方春旎牙齒髮顫擠出幾個字,四下裡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更無人
息,因奴婢們早早被打發出去,更無旁人。
怡貴妃眸光裡滿是驚駭,身子開始顫抖不已,她哆嗦着,忽然一個箭步衝來牀前,伸手去探面色青白眼角發黑的六皇子的鼻息,那鼻孔裡漸漸流出黑血。就聽她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發狂般抓撓自己的頭髮慘呼失聲,她抱起六皇子拼命的搖着,“琛兒,琛兒!”
宮裡四處是驚急的叫嚷聲,“六皇子芟了,大事不好了!”
六皇子暴斃,遺書弄假成真。一夜間皇上痛失愛子,怡貴妃也驚瘋。方春旎驚得轉身飛奔,如脫繮野馬一路無頭緒的四處飛跑,跌倒再爬起,終於被御林軍擒獲在一個角落裡。
御林軍在六皇子的牀下搜出一隻小藥瓶,同方春旎懷裡搜出的一模一樣,而方春旎懷裡的藥瓶則是那瓶解藥,尚未用上的真水無香的解藥。這天大的秘密,只方春旎同景珏二人得知,但她無法道出真相。她不能牽扯進景珏表兄,可是她致死都不知道這問題出在了何處?用藥前,爲了穩妥起見她還曾拿小狗去試手,幾次都安然無恙。表兄景珏更是膽大,竟然拿笑兒去服了這藥,也是能起死復生。她原本是治病救人,如今成了殺人。
方春旎駭然,不知所措,彷彿周身被千萬螞蟻噬咬,令她不得安寧。怎麼會如此?這藥不會有錯,萬無一失的巧計,竟然弄巧成拙害了六皇子性命。她殺人了!她殺人了!方春旎驚得眼眸都要跳出,一顆心冰涼如冰坨一般沉重寒意透骨。
流薰聞聽此事趕去,方春旎已被御林軍帶走,她的頭嗡嗡做響,看着發狂的抓撓自己頭髮的怡貴妃,口中不停的喊着,“琛兒,琛兒,真水無香,解藥,等等。”
不時有大聲叫罵,“方春旎,你不得好死!謝廷堯,你好狠!謝家不得好死!”
流薰驚得周身戰慄,如何六皇子暴斃,此事忽然同旎姐姐牽扯,又如何引火燒到謝家?
流薰急得四處奔波,她苦苦哀求祖父和父親,府里長輩不是搖頭嘆氣,就是呵斥她不
得再過問此事,禁足在府裡不許外出。
哥哥謝子駿更是發瘋般四處去設法搭救方春旎。一連幾日,謝子駿魂不守舍的跑遍刑部上下去託人打探,就想見春旎一面問個究竟,可是無法如願。
誰想不日反傳來謠言,都說是謝子駿因太子之死對六皇子恨之入骨,買通了方春旎私下用毒,殺死了六皇子爲太子盡忠報仇。一時間謠言四起,衆說紛紜,謝家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謝子駿被罷了軍機處章京的職務,關押在府裡不得外出。
倒是沈孤桐在刑部供職,偶爾還能帶回來些方春旎一案的消息。
封氏因哥哥封三畏被革職查辦,這些日子在謝府也變得沉默許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秋頤館內不肯外出,行事都變得格外謹慎小心。她叮囑謝展顏不得造次,千萬不要生出事端來。如今封家落難,唯一的指望就是她的女兒女婿了。沈孤桐雖然出身下賤,但好歹他還是官運亨通,沒有被這場風波波及,反而當上了刑部侍郎。
這日封氏在房裡教展顏繡花,看着女兒略顯憔悴的容顏不由問:“這些日子是怎麼了?你同孤桐可還恩愛?”
不想一句話,謝展顏哇的一聲痛哭失聲,無盡的委屈悲從中來,撲去母親懷裡哭得涕不成聲。封氏這些日子惶然不安都爲了封家的榮辱興衰擔憂發愁,無暇顧及謝展顏。忽然見她一哭,一時也慌了神,不由問:“沈孤桐可是欺負你了?”
謝展顏哭着搖頭抽噎着:“都是顏兒不好,不怪沈郎。”
“你們,你們可是出了什麼事兒?啊,瞞着娘呢?”封氏忙問。
謝展顏搖搖頭。
封氏摸摸她的小臉寬慰說:“你呀,平日裡刁蠻任性的小姐,是我拿你估縱壞了。日後你同沈孤桐有了一男半女,爲人父母,就不會如此任性了。”
沒想一句話,謝展顏才停止的悲聲忽然大作,哭得更是涕不成聲,委屈道:“一男半女?女兒如今……女兒如今還未同他圓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