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六皇子若要當太子,就必須有咱們府里老太爺的扶持,同謝府聯姻當屬個絕妙的上策……可惜,人人皆知老太爺最心儀的孫女是謝府大小姐……”
流薰心頭一驚,晚晴如今對她來說這番話,難道是說,晚晴從前種種忘恩負義的繆行,都是授意於怡貴妃?怡貴妃是封家的女兒,自然希望封氏族中的女子能當日後的太子妃,若是爲了替六皇子得到謝府在朝廷上的支持,一定需要同謝府聯姻,那麼,這未來的太子妃也非謝展顏這孃家甥女莫屬。可惜,卻是祖父鍾愛的長孫女,若論聯姻,定然沒有展顏入宮的路……如此一想,心頭一個個謎團也迎刃而解,不覺得倒吸一口冷氣。
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詫異,怡貴妃久居深宮,如何會插手謝府內宅的事兒?又如何能利用晚晴來成就如此大的一樁棋局?
再看晚晴,慘白悽婉的面容上透出一分得意,似在嘲弄她的無知失算。晚晴這妮子狡猾,莫不是如今想借了怡貴妃來嫁禍,求得她的鬆手,畢竟晚晴幾次都被她逼去了絕路,僥倖逃脫。
見她不信,晚晴更是輕蔑地一笑:“姐姐如此聰明的人如何這麼糊塗,聽說姐姐明日要去慈悲禪院去禮佛,地遠路滑,姐姐可是仔細了。”
晚晴說罷,
裹上披風低頭蹣跚離去,行至門口,還不忘駐留片刻慨嘆,“晴兒的苦衷,姐姐遲早會明白的。”
見謝晚晴走遠,丹姝、綠嬋不由圍上流薰,見她面色沉冷,目光呆滯,急得問:“小姐,這是怎的了?可是二姑娘又在爲難你?”
流薰搖搖頭,更不說話。她暗自思忖,晚晴看似被逼無奈吐露實情,可是晚晴也是個狡詐多端的,她的話是真是假,尚難斷定。
“小姐,不必理會晴姑娘了,想是如今她一張畫皮被揭開露出崢嶸,心裡不平來尋小姐的晦氣。”丹姝不服道。
“小姐,該是去老夫人房裡問安定省的時候了,咱們還去嗎?”綠嬋試探問。
流薰這才整頓衣衫,略整妝容,帶了丫鬟們去老祖母房裡問安。
才行到榮壽堂外的竹林,遠
遠見一行燈籠飄來,依約聽到笑語聲。
一個說:“看把你樂得,不過是件被人挑剩的裙子。”
“可這件百襉裙是新的,無人上身的,不信你聞聞,還有漿洗的氣味呢。”
待行個對面,流薰才見是三妹妹舞雩和四妹妹謝展顏。一見流薰,舞雩喜得上前說,“大姐姐如何來晚了?才大姑母打賞新衣裙呢,舞雩得了兩件。”說罷迫不及待的張開衣袖原地轉身展示給流薰看她的新衣。流薰這才發現,舞雩瘦削的身子穿了一條孔雀翎的藍綠雜色的百襉裙裙,湖藍色的小襖,一轉身那裙襬鼓起在風中,如孔雀開屏一般美麗。或是得了新衣歡喜,冰天雪地裡,她竟然連披風也不肯披上。
謝展顏在一旁撇撇嘴奚落,“兩件衫子就把你得意成這般輕薄模樣。那不過是大姑母爲她的乾女兒晚晴量身裁的新衣,爲了祖母壽誕慶典穿的。如今晚晴東窗事發了,大姑母一怒纔將賞晚晴的衣物一併打賞給府裡的姐妹們。人家穿剩的,我就不屑得要。偏偏你眼皮淺。”
謝舞雩立時立住,一臉個尷尬,訕訕地垂了眸不再言語,臉色的喜色頓消。
流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大姑母將晚晴的衣裙賞給了舞雩,舞雩雖然是二嬸嬸的女兒,卻是二叔的妾室小付氏所生,養在了二嬸大付氏的房裡,纔算是個嫡出的小姐,比晚晴身份略顯高貴些,但是二嬸平日節儉,舞雩的吃穿用度多是遜於她和展顏姐妹的。如今幾件衣裙就令她喜形於色的知足,也是可憐。但最可悲的要屬晚晴,處心積慮爬上雲端高處,卻一陣風吹落深淵谷底。
流薰寬慰說,“雖然是爲晴兒量體裁的,可你的身量同晴兒相仿,最合適不過。況且晴兒並未穿上身,就去了廟裡。長者賜,不敢辭,依姐姐看,雩妹妹穿在身上比晴兒更合適呢。”
“真的嗎?”舞雩天真的問,重新展露笑顏。
榮壽堂,老夫人房內依舊笑語陣陣,丫鬟喜鵲迎了流薰進來說,“才趙王妃送來一罐子塞北羊乳酪煲的梅花黃芪湯,老祖宗同太太小姐們分食呢,大小姐來的可巧呢。”
廳堂裡。
妯娌姑嫂們湊去一處,說不盡的樂事兒。
流薰盈盈笑了入內,就聽四夫人慕容思慧的取笑聲:“看,又是個鼻子靈,聞了味兒趕了來的。”
說罷起身來推了流薰去到圍桌前落座。
衆人圍桌而坐,桌案上擺滿顏色各異奪目的瓜果,紅色的西水瓜瓜瓤如血,黃橙橙的蜜瓜如金,綠色的奶葡萄粒粒渾、圓飽滿,更有些不知名的瓜果擺滿眼前,女眷們湊去一處很是熱鬧。
一見流薰進來,謝妉兒也笑了說:“可是說曹操,曹操到,你祖母纔在唸叨你。”
祖母含笑地對她招手,攬她在懷裡說:“你祖父回府了,一路上舟車勞乏,去休息了。”
祖父終於肯顯身了,難怪祖母房裡入夜了還如此熱鬧。
“那明日一早,薰兒去給祖父請安。”流薰試探說。
“倒也不必,你祖父一路舟車勞頓,不想見人。”老夫人說,流薰心裡暗笑,她早已見過了祖父。
方春旎拉了流薰貼了她坐下,爲她端來一湯盅,流薰謝過,耳聽了一旁大姑母趙王妃在感嘆:“想不到晴兒小小的年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原不怪你被她矇騙,晴兒這丫頭人小鬼大。”老夫人憤懣道。
“賤人生的種子,能好去哪裡?本也是破窯燒不出好瓦。”謝妉兒罵着。
流薰留意到一旁的小郡主毓寧,低個頭用調羹狠狠地戳着眼下一疊點心,將那酥皮糕點碾得粉碎。流薰心知她心高氣傲率真的性子怕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愚弄,如今恰是尋個臺階彼此圓場的時候。流薰接過祖母的話懊惱道,“大姑母不必懊惱。莫說大姑母一年到頭也未必能同晴兒見上一面,就是薰兒同晴兒日夜相伴同榻而眠,都不敢想象是她爲了榮華富貴使出如此手段。”她偷覷一眼垂頭懊惱的毓寧,見毓寧徐徐的擡起頭,便悠悠地說,“都是晴兒這病症,時而明白時而糊塗,若是纏身的鬼怪不除,怕是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做了些什麼。”
方春旎也搭訕說,“畫人易,畫鬼難。那纏在晴兒身上的鬼,可還真是狡詐多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