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好個忠僕

丁駟一心求死,壓根便沒打算狡辯脫罪,但並不意味着他心裡便沒有恐懼,這人從前也甚張狂,手上的人命遠遠不止鄭大郎一條,可他又不是那些精心訓練的死士,奪人性命眼都不眨,自己死到臨頭了,卻喊不出“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豪言壯語,又雖然家主好言安慰,說即便被判死罪,也有的是機會偷樑換柱,但丁駟當然清楚,他不過區區僕從,縱然家主有那善心,毛府尹只怕不會爲了他這草芥之人去冒風險。

死是必定要死了,卻也未必視死如歸。

是以被衙役一押上刑堂,膝蓋一軟,丁駟便癱軟跪地,陸離這回也沒讓他站起身來回話,循例問道:“堂下何人?”

“小人丁駟,原爲丁家總管。”

這話說得細如蚊吟,連陸離都沒有聽清:“大聲回話。”

丁駟只好加大了嗓門,但語音顫顫,顯然做賊心虛。

“你可識得原告鄭遠?”

“識得,他爲丁家佃戶。”

“那麼你可識得鄭遠長子鄭康?”

丁駟:……

鎮木一擊,陸離蹙眉喝道:“如實回答。”

“認、認得……”

“鄭遠狀告晉陽丁子弟丁梧亮故殺其長子鄭康,指證你爲兇犯之一,你可認罪?”

“認罪、認罪。”丁駟下意識說道,突然又覺不對,立馬擡頭申辯:“少尹冤枉呀……”

諸觀審者尚在猜疑,尤其是羅六、孟九等頗知內情者,看那毛維起初便想坐實鄭遠爲誣告,顯然是沒有放棄爲丁梧亮開脫,按理必然會有別的詭計,怎麼丁駟作爲主要從犯,一上來便忙不迭地認罪了?直到又聽見喊冤聲,衆人才道“果然”。

堂上不許議論,便有許多雙眼睛都看向擔當主審的薛少尹,猜測着這位要如何證實丁梧亮罪控,卻見薛少尹彷彿也料到丁駟會喊冤,語氣依然不帶一點波瀾:“這麼說,你不願認罪?”

“不,小人認罪,只四郎是被鄭遠冤枉,主使毆殺鄭大郎者爲小人,與主家四郎沒有分毫干係。”

喊冤是喊冤,然而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主家,這丁駟也太過忠義了吧!

就連馬大叔等平民百姓都品度出其中名堂,讓家僕頂罪,這也確是豪貴的慣常把戲了。

然而毛維卻“信以爲真”,迫不及待追逼一句:“還不細訴事實。”

十一娘看了一眼毛維,這回卻沒有警告他擾亂庭審,只洗耳恭聽丁駟如何爲人犯狡辯。

“兩年前,小人聽聞鄭大郎鬧事,帶着幾個家丁去問罪,不想鄭大郎對小人潑口大罵,小人一惱,便將人打死了。”這經過倒說得簡短明白。

陸離當然不會輕易採信,問道:“依你所說,丁梧亮並不知情?”

“本是一樁小事,小人那時身爲丁家總管,自能負責,故而並沒有稟知主家。”丁駟咬定丁梧亮無辜。

“一樁小事?佃農被你等活活毆殺,竟然也未報知主家?”

“後來當然報知主家,不過……不過小人說了謊,只稱教訓了鄭大郎一頓,結果他嚇得病了,高熱不退,便病死了,故而主家便報了病故。”

“說謊,丁駟你分明便是說謊,老朽當日親眼所見丁四郎毆殺大郎!”鄭叟焦急不已。

“住口,你竟敢擾亂庭審,該當杖責!”毛維大喝一聲。

“人證留意,若非本官詢問不能擅自發言。”陸離也提警了鄭叟一句,又問丁駟:“這麼說來,丁梧亮一直不知鄭大郎是被你等毆殺?”

“不知呀,小人惹出人命案子,哪裡膽敢如實相告。”丁駟硬着頭皮說道。

陸離卻忽而一肅語氣:“那麼丁梧亮爲何得知鄭遠舉告官府後,意圖趁夜潛入靖平坊殺人滅口?若鄭大郎真是被你等毆殺,他大可將你等交給官府,難不成,是爲了你一介僕役脫罪,不惜殺人滅口?!”

那就真是荒謬可笑了。

丁駟卻已經被教導了一番說法:“少尹明鑑,四郎並非是爲殺人滅口,得知鄭遠舉告後,小人爲求自保,一時糊塗,聲稱是鄭遠誣告,用意無非是爲了訛詐錢財,以爲四郎信以爲真,便不會問罪小人,哪知四郎聽這話後義憤填膺,纔想着去教訓鄭遠,沒想到惹出這麼大亂子,小人自知這回是捅破了天,死罪難逃。”

“賀統領,當日是你捕獲丁梧亮,情形究竟如何?”陸離問道。

賀琰上前便說:“丁梧亮帶着十餘名家丁,個個手持刀劍,意欲破門而入殺人滅口時,被我率領親衛當場捕獲。”

陸離便向毛維說道:“本審以爲,丁梧亮若真因一時衝動只欲教訓鄭遠,怎會待夜深人靜時分才潛入靖平坊?而且攜帶兵刃,更加證實其是爲了行爲殺人害命之惡。丁駟這證辭並不可信。”

“莫說豪族子弟,即便世族子弟,也多有佩劍之習慣,薛少尹不能因爲佩帶兵刃,便斷定是爲殺人害命吧?說不定丁四郎只是爲了警告鄭遠一家誣告行爲。又說夜闖靖平坊,也並不值得奇異,那鄭遠已經離開丁家,去向一時也難以察明,也可能是丁四郎打探得知鄭遠居處時,正是夜深時分。”毛維笑道:“當然,犯夜也爲觸律,丁四郎理應受責。”

區區犯夜之罪,頂多算上鬥毆,還是未遂,哪裡能與故殺重罪相提並論?丁梧亮一案鬧得這樣轟烈,結果只挨幾大刑杖了事,反過來鄭遠還會因誣告處死,這樣的結果,當然是毛維旗開得勝。

陸離也不與毛維爭辯,先讓丁駟在其供辭筆錄上按下指印,才下令提審今日最重要的主角丁梧亮。

能從晉王府脫身,丁梧亮自然懷着謝天謝地的喜悅之情,待到刑堂,又見不僅劉力、毛趨,連只遠遠見過一眼的毛大尹也坐鎮當場,頓時有如見到親人一般,險些沒有衝上去表演一出抱頭痛哭,不過縱然有諸多靠山在場,這位依然不敢直視晉王,甚至不敢迫不及待喊出“屈打成招”的冤枉來,被主審問話,他倒還規規矩矩地告知了名姓,就是恨不能扒光衣裳,讓衆人看他身上猙獰密佈的傷痕,以鐵一般的事實,揭露被刑訊逼供的冤屈。

丁梧亮自從被捕,當然不可能與外人接觸,他這時壓根不知道老爹已經爲他找好了替死鬼,丁駟眼下又被帶下了刑堂,無法與丁梧亮眉來目往,毛維生怕這小子被嚇破了膽,忙不迭認罪,當然是要提醒的。

“丁四郎,你因一時氣憤犯夜私闖民宅,欲究佃戶誣告之罪,有濫用私刑之嫌,可知罪?”

不待丁梧亮大徹大悟,王妃便先警告:“毛府尹屢屢干擾庭審,甚至當場提醒嫌犯狡辯,若非是爲包庇嫌犯?還是說,毛府尹雖然曾任大理寺卿,卻不知庭審紀律?殿下,妾身建議,倘若毛府尹再有公然違律之言行,亦當驅出刑堂,維護司法公正。”

這話一出,莫說毛維黨大驚失色,便連孟飛笛等人都忍不住挑高眉梢,一時間竟然連丁梧亮都忽視了,數百雙眼睛,齊齊盯着毛維,看他有何應對。

被當衆揭穿包庇意圖,甚至威脅着驅出刑堂,毛維若還無動於衷,豈非證明他根本不敢正面衝撞晉王妃?這個太后寵臣的氣焰,便是徹底被晉王妃打壓了。

毛維當然不甘妥協,可他尚且沒有組織好言辭,便見賀燁冷冷一眼掃了過來,與那陰森的目光不同,語氣彷彿格外愉悅:“王妃說得不錯,毛維這老兒再有一字廢話,拎出法堂便是。”

說完將指節捏得噼啪作響,儼然要親自動手的興奮。

毛維那張嘴脣兀地豔紅,卻連咳嗽都不敢有一聲。

他可是深知晉王燁的脾性,這就是個無法無天的主,不要說驅逐他出庭,當衆暴打的惡行也是做得出來,理論他勝不過晉王妃,拳腳又比不過晉王,若生爭執,也只是當場丟臉,今日雖有一百豪貴子弟,可七成都是坐壁上觀,那些賤民,無疑已被晉王系籠絡,哪裡會爲他鳴不平,說不定還會助威叫好。

就算鬧到太后跟前……

太后這時還要利用晉王夫婦,一樁小事,難道會爲他主持公道?

於是只好握着拳頭苦忍,臉上神色那叫一個陰霾,卻到底不敢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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