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聽到這裡,心中一動。
他突然想到了天車御手。
天車御手好像就是在運送着西西弗斯,前往光界時突然死亡的。
如果說,那個“途中”指的就是【蠕蟲與蟬之門關】的話……
“——蠕蟲原來是這樣殺死的天車御手嗎。”
安南一瞬之間,想明白了一切。
這樣一來,就全部都能說得通了——
是蠕蟲在得到了“黑安南”的智慧後,意識到了自己到底能做到怎樣的事。
蠕蟲的確是跨越時間線,通過從未來到過去的極長曆史所帶動的因果之力殺死了天車御手。
但不是新生的蠕蟲靠着“胎盤”的聯繫,從他剛剛誕生的時間攻擊的過去。因爲那個時期的蠕蟲沒有那種智慧,也沒有那種力量。
而且,天車御手原本是不會被蠕蟲影響的。
因爲超脫了第一歷史的神明有着時間線本身的保護,只要昇華完成、就可以同時在現在、過去與未來存在。就算從過去殺死了神明的祖父母,也已經無法影響到神明的存在了。
天車有着從現在追溯到未來的能力——也就是所謂的“命運乃天車之轍”。
天車御手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未來,並決定這個世界將通往哪個方向……因爲她纔是駕駛戰車之人。
神明是居於戰車的旅客、能夠猜到命運的方向;而凡人只不過是在車輪之上的蟲蟻,只有在命運過去之後,才能意識到那是命運本身。
但這也意味着,當天車御手用這種手段接觸到未來的時候。
在未來的、得到了“黑安南”智慧與記憶的蠕蟲,也通過這種方式接觸到了過去的天車御手。
她其實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盡頭。
也就是說,天車御手是因爲在昇華之途中試圖窺見未來……並通過這種方式,看到了守在盡頭的蠕蟲。在昇華之途中的天車御手,沒有反抗蠕蟲的力量,所以她纔會毫無抵抗就被蠕蟲殺死。
——簡單來說,就是在天車御手開車時、分心往外看了一眼。
而就在這一瞬間,火車撞車了。
從西西弗斯的昇華之日,到安南的現在一百八十六年後的未來——如此長的距離。
天車與影之天車從兩段出發——在歷史的慣性加持之下全速相撞,被對方的力量強烈干涉。於是蠕蟲將會“死在未來”,而天車御手將“死在過去”。
蠕蟲從最開始就已經知曉天車的路線,並從一百八十六年後的未來出發,逆向而行、全速前進。
……這個悲劇,也的確和西西弗斯有關。
但祂只是一個誘發劑。
一個因爲“正義”神職,讓天車御手心生憂患、看向未來的動機。
——因爲西西弗斯,天車御手決定看向未來;因爲天車御手在昇華之道中看向未來,她纔會被蠕蟲“撞死”;而因爲天車御手的死,如今的安南纔會作爲天車而被好運小姐召喚到這個世界;因爲安南也試圖窺視【蠕蟲與蟬之門關】,纔會被蠕蟲偷走了自己的智慧與記憶;而蠕蟲正是通過這份智慧和記憶,才決定作出了這樣的舉動、從未來殺死了天車御手。
一個有着安南的存在,才能實現的……完美的閉環。
一場“祖父悖論”。
而蠕蟲的存在本質之一,就是【悖論】。一切依託於悖論而達成“無限”的儀式,都有蠕蟲的參與。
……這也是命運的一環嗎?
“命運乃天車之轍。”
腐夫看着安南,平靜而溫和的微笑着:“而你既然在這時,聽到了陛下的新能力,就成爲了陛下新的錨。除非你——以及你們。”
腐夫翹着蘭花指,遙遙指了一下安南身後的玩家們,以陰柔的語氣慢條斯理的說道:“和我一起死在這裡。否則陛下就會一直擁有這種能力。
“這意味着什麼呢?
“從現在開始,只要‘天車’依然存在,天車就永遠也不可動用。否則所有的飛昇者都會在完成飛昇的前一瞬間死亡……這就是‘天車悖論’。
“這個世界從現在開始,就已經註定毀滅了。因爲新的天車誕生了,卻像是沒有誕生一樣……沒有新的活柱錨定真理、這個世界就會逐步走向混亂。”
他嘴角微微上揚:“而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就是因爲我在這時、在這裡,說了這麼幾句話……而已。”
安南卻是有些憐憫的看向腐夫。
——腐夫一定還不知道。
他所說的這些,都不過是添頭。是爲了貼心的給安南進行“補充”的解說。
從最開始,就註定了安南必須戰勝蠕蟲。
否則無論如何,這個世界都會毀滅;而如果安南戰勝了蠕蟲,那麼這一絕境將不攻自破。
腐夫的確是個聰明人,但他格局太小了。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蠕蟲爲什麼讓他來殺死自己。
不是蠕蟲以爲腐夫真的能殺死自己。
而是因爲,蠕蟲料定腐夫會在此時此刻說出這些話來,讓安南【理解】“天車御手之死”的真相。
如此一來,安南就必須前往未來。
——這是約戰的戰書。
因爲安南會意識到……當他在“過去”飛昇的瞬間,就會被蠕蟲從未來疾駛而來、直接撞死。安南所看到的未來,淺薄到沒有那種力量,來抵抗即將與天車御手相撞的蠕蟲。
而如果跑到蠕蟲的未來也不行。
因爲那意味着天車和蠕蟲變成了兩不相干的個體。天車無法影響蠕蟲,蠕蟲也無法影響天車。
蠕蟲迫切的要殺死安南,而安南也希望能夠終結蠕蟲的存在。
只有一個時刻,能夠公平的決鬥。
也就是在蠕蟲所在的“那一年”。
安南必須前往那一年,進行飛昇。在蠕蟲還沒有“起步慣性”的時刻,他和安南零距離的撞在一起。
——那是決死之戰。
在天車完成飛昇的一瞬間,沒有掌握一切能力的時刻;也是在蠕蟲無法藉助歷史的因果之力,來擾亂安南飛昇的瞬間。
如同兩個人手持一把左輪,在獨木橋上背向而行。
……這是隻有“獸性”的蠕蟲,無論如何都不會做的事。因爲那時的蠕蟲,只有野獸的求生欲。
但現在的蠕蟲,有着黑安南的個性與驕傲。
他知道,安南一定會應戰的。
——確實如此。
“你的戰書,我收下了。”
安南眯起眼睛,自顧自的說着腐夫聽不懂的言語。
因爲他不是在對腐夫說,而是看向了未來的蠕蟲。
哪怕現在的安南肉體凡軀……根本看不到未來。
但他相信,蠕蟲一定看到了這一切。收到了自己的迴應。
在安南的瞳孔深處,閃耀起了神明般的光輝。
當安南再度看向腐夫的時候,腐夫竟然一瞬間感到了心悸——如果他還有心的話。
腐夫彷彿從安南身上,看到了“那位陛下”的影子。
安南如此宣告道:“那麼,你也該在這裡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