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吉蘭達伊奧直接說出了四暗刻他們的名字,但尼烏塞爾並不想直接把他帶到三位玩家那裡。
倒不是他想收錢或是故意添堵什麼的……
這是地下人常有的、應有的警惕心。
雖然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刺客或是探子,的確是位大人物;但這個“吉蘭達伊奧”也並非是全然沒有漏洞與矛盾之處。
萬一他並非是四暗刻他們的首領,而是敵人呢?
那麼我直接把他帶到四暗刻那邊去,豈不就是把四暗刻他們給賣了?
比起允諾中“將要”改變地下世界的隱秘之眼組織,四暗刻他們三人可已經實實在在,爲孢殖磨坊付出了很多很多……甚至付出了自己的靈魂與生命。
如果爲了獲得更多的援助,就將已經付出了許多,用盡全力幫助過自己的人擱置到一旁。那就毫無疑問是可恥的背叛。
哪怕因爲怠慢了吉蘭達伊奧,而得不到更多的幫助,他也絕不會因此而責怪四暗刻他們。
——施恩反成仇的例子,尼烏塞爾已經見過太多了。
就算孢殖磨坊的噩夢到了最後也沒有被淨化……尼烏塞爾也早已下定決心,絕不會對他們表露絲毫失望之情。
因爲說到底,地下世界的噩夢也與他們無關。不淨化也危害不到他們的利益,淨化了也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他們願意來到這裡淨化噩夢——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這個朋友尼烏塞爾都已經認定了。
再差也不過就是回到現在這個情況而已。
偶爾尼烏塞爾也會反思——或許,自己從未相信過他們,真的能淨化孢殖磨坊的噩夢。
只要不報以希望,就不會失望;反過來說,如果絲毫沒有失望……是否也能理解爲,他從未保持過這份希望?
“什麼?”
林依依滿臉驚喜,卻又飽含怨念:“吉蘭達伊奧殿……大人,終於來了嗎!我等了一個禮拜還沒來,最開始給他買的點心都已經過期了!
“……明明說好很快就到,可這都已經快過去十天了。”
“‘我很快就到’不就是‘咕了咕了’的意思嘛。”
酒兒摸着林依依的頭,溫柔的安慰着朋友:“槓子姐你怎麼撒芙芙的?”
“這是安慰嗎喂!
“——而且難道你們就沒信過嗎?難道只有我一個人信了嗎?!”
林依依發出悲鳴。
你見過這種NPC跟你鄭重其事的說“逛完街我們回到這裡集合”,然後人就直接咕了兩個禮拜,才心滿意足趕過來“我逛完了”的情況嗎?
如果有,那也只能是阿育家的遊戲。
這幾天,林依依沒事就跑到地鐵站入口那邊看一眼安南來了沒,擔心安南過來可能找不到他們……她感覺自己都要快變成忠犬八公了。
結果她等了快一個禮拜,還沒等到人。
可她不等了,沒過兩天安南就來了。
這就很氣。
“有一說一,確實。他既然兩天內沒到,那就不是去上面逛逛街、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的程度了,肯定是有事啊。”
走在後面的四暗刻小聲說道:“我大前天不是就勸過你,趕緊把那點心吃了嗎?”
林依依:“嗯?”
頭頂突然跳出一個“危”的四暗刻面不改色的應對着:“不過嘛,也不怪姐。畢竟老大以前也從來沒咕過,這次肯定是有什麼意外絆住了。既然老大不是故意的,那麼猜不到也挺正常。
“考慮到老大的身份,他突然遇到什麼必須去第一時間解決的問題……也很合理嘛。”
——畢竟他的真實身份就是安南·凜冬。
在凜冬公國的土地上,突然遇到什麼急事也是很正常的。
無論是被人刺殺,再或者是有什麼緊急的政務急需處理,亦或乾脆被抓回家裡要繼承大公之位、甚至被大公安排相親,也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不如說,只花了十天時間就能趕回來。安南那邊肯定是非常忙。
四暗刻能夠想得到,安南一定是在事情處理完之後,就立刻趕過來了。
考慮到尼烏塞爾還跟在身邊,四暗刻沒有把後半截話說出來。
走在一旁的尼烏塞爾也很清楚:
這肯定是有話不能跟自己說。
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和自己認識也不到兩週。
在地下,始終保持警惕心是一種美德。可以防止無意識背叛自己的親友……畢竟地下都市中沒有正神教會的約束、也沒有國家的管理,信仰骸骨公和黑寡婦的人邪教徒大有人在。
——對自己警惕一些,這是好事。
“好,我們到了。”
尼烏塞爾開口道。
他伸手扶住了四暗刻的肩膀,向前方看去、並用下巴指了指:“那位就是吉蘭達伊奧先生。他旁邊的是一位狼人女伴,你們先看一下認不認識他們,是不是你們的熟人。”
那是一家酒館。
吉蘭達伊奧與多琳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但奇怪的是兩人並非是面對面、而是肩靠肩、面向內側。
這是尼烏塞爾故意安排的座位。因爲這種試探之舉過於失禮,今日他們的消費尼烏塞爾已經全部包了。
這樣就可以防止吉蘭達伊奧先一步看到他們。
但在看到吉蘭達伊奧的瞬間,林依依他們就鬆了口氣。
“是的,這就是吉蘭達伊奧。”
林依依非常確定的說道。
尼烏塞爾點了點頭:“那你先去和他對一下話。確認一下身份……不要三個人一起去。”
“要這麼麻煩的嗎!”
四暗刻驚歎道。
簡直就像是情報人員接頭一樣。
“這種警惕是必要的。”
尼烏塞爾搖了搖頭,對地上人的天真他也已經習慣了。
“在地下都市,這種‘你是誰啊’、‘是我啊,你忘了嗎’的詐騙術實在是太常見了。
“而且塑形法術和偶像法術,都可以把自己僞裝成他人,使用幻術和儀式來臨時的更換容貌也並不困難。你先去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熟人——如果的確是再把他們叫進來。最好先定一個暗號,見勢不妙你們就跑。”
尼烏塞爾耐心的說着:“畢竟他是白銀階的超凡者。如果真的要動手,就只能逃跑了。我也救不了你們……”
這種僞裝成熟人、在接近後便立刻刺殺的橋段,尼烏塞爾起碼親眼見過三次。
“你們這裡還真夠亂的啊。”
酒兒感嘆道。
尼烏塞爾聳了聳肩,聲音小了一些:“我們這裡的確就是這樣的。”
自由的另一種詮釋,便是無法——不同城市的法律不同,這也讓一個城市的違法者,進入到其他城市後、不一定能夠被逮捕。
——你是其他城市的智者,憑什麼抓我們城市的人?你的手是不是伸的過長了?
尤其地下都市人流量如此大,幾乎可以說任何一個人都經過其他都市。那今天你說這個人是你們那裡的逃犯、明天他說那個人是他那裡的逃犯,我是不是要把我這裡的人抓乾淨了?
基於這種顧慮,明知自己城市裡有惡徒,也絕不能聽從其他城市智者的意願而逮捕。必須要基於智者自身的判斷——比如說“如果留下這個人,是否會讓其他市民搬走”之類的單獨情況。
畢竟在法理上,不同城市的智者之間的地位是齊平的、每位智者在自己的城市裡都是最高統治者。
他們之間不存在競爭、也不允許發起戰爭,城市發展成什麼樣子各憑本事——也正因此,與其說是一個國家的諸多城市,不如說是由諸多小國家組合而成的聯邦國。
但它畢竟不是真正的聯邦國,因爲它沒有統一的憲法和法律,也沒有總統;它甚至連邦聯都不算,因爲絕大多數的地下都市,都沒有獨立的財政和軍事,根本不算是有獨立主權的國家。而這些城市之間的交通和貨運根本就是共用的,沒有人敢獨用、更沒有人敢切斷。
尼烏塞爾偶爾也會覺得奇怪。
爲什麼所謂的“雙女神共和聯邦”裡。
既沒有兩位女神,也沒有聯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