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份間諜名單,安南眼前瞬間閃過尼烏塞爾的諸多行徑。
……怪不得。
“他在知道我是安南·凜冬之後,對我的態度就變得如此親暱……”
甚至還蹭我臉。
安南腹誹道。
沒人告訴他不許啵上司嘴……也不許蹭上司臉嗎?
怪不得他總是稱呼安南爲“陛下”而不是“殿下”,就是因爲他早就知道,只有安南纔會繼承大公之位。這的確是至少要認識凜冬高層,纔會明白的事情。
就連諾亞王室對此都不能確認——甚至就連極北兄弟會這羣凜冬貴族都摸不清。
“……原來如此啊。”
安南喃喃道。
所以在安南之前帶着他那個叫奈菲爾塔利的青梅竹馬離開的時候,尼烏塞爾纔會對他們這麼放心、他的反應會那麼平靜……
所以他纔會賣掉自己的收藏,也要給玩家們提供住房和路費;所以孢殖磨坊這個在凜冬公國正下方的地下都市,纔會如此親近凜冬人。
由此看來,尼烏塞爾這個並非是掘者與智者家庭出身,沒什麼錢的孩子,能夠順利成爲“掘者”、以至於發現多個地下都市,恐怕就是他接受了冬之手的資助……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冬之手直接派遣專業人員、使用專業設備進行了地下勘探……然後把他們所發現的都市,轉讓給了有着“預備掘者”身份的尼烏塞爾。
所以尼烏塞爾如此年輕就成爲了掘者,卻依然守在孢殖磨坊這個因爲噩夢正在不斷衰落的小城鎮中——這恐怕就是他作爲釘子的使命了。
假如凜冬這邊一直不啓用這枚釘子,他就會一直生活在孢殖磨坊中。正常作爲一個掘者而生活、工作、結婚、生子,維護自己的正常生活軌跡……直到冬之手需要他爲止。
也就是說……
安南嘴角微微上揚。
他將這張紙放了回去。
——就當自己沒看到過吧。
作爲極少數打入到地下世界的高層人員,尼烏塞爾對冬之手來說意義還是很重要的。並不是那種想要多少都能直接派過去的底層情報人員。
地下世界的智者們非常難纏——這並非是因爲他們從人種上或是教育上領先於其他國家,而是因爲他們始終處於高層次、高頻率的生死博弈之中。
因爲地下世界有非常關鍵的一項不同之處。
那就是不同城市的律法不通用,而跨城追捕非常困難。這導致了地下世界的殺手、騙子、強盜橫行,犯罪很難得到懲罰。
智者們爲了爭奪權力、排除異己,常會編織陰謀、佈置陷阱、虛造僞證,以此互相攻擊。
若非是他們將相當一部分智慧用於內鬥——同城之間智者們的內鬥、智者與掘者間的明爭暗鬥、以及城市與城市之間、派系與派系之間的內鬥……恐怕地下世界的聰明人,早已要多到讓其他國家的君主心驚了。
一旦啓用尼烏塞爾,讓他開始在地下動作的話……很快就會被智者發現,運氣好的話還能撤離、運氣不好就只能速死了。基本可以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爲了死後不被發現重要的記憶,間諜幾乎都不是超凡者……這也是判斷間諜身份的辦法之一。但也讓這些間諜面對刺殺時,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掘者雖然數量很多,但它的意義其實要等同於其他的封地貴族。想要啓用這種高階間諜,必須以“右手中指”這個級別的冬之手親自下令,以免造成浪費。
如今只有安南能夠命令尼烏塞爾。
但安南已經決定了。
——他不會這樣做。
凜冬公國不缺他這麼個人……而尼烏塞爾並非只是一位間諜,更是安南的朋友。也是值得信賴的同伴。
“……就先讓他安心過着自己的日子吧。”
安南低聲道。
明明早就認出安南的身份,卻沒說什麼……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就嚇唬他一下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溫暖的輕笑。
“大公,您說什麼?”
一旁的卓雅有些疑惑的詢問道。
“我剛剛在找關於逆冬者的情報。”
沒有任何隱瞞或是欺騙,安南直接了當的跟卓雅解釋道:“我懷疑逆冬者當年的‘叛逃’事件中,或許還隱藏着其他的真相。
“比如說……會不會這是一場演習?我們實際上是需要逆冬者在明面上背叛凜冬公國,以‘逆冬者’的身份潛入到其他勢力中?”
也就是說,這到底是不是一出反間計?
聽到安南的詢問,卓雅沒有憤怒、也沒有茫然。
“這纔是你繼位的第二天。”
她只是微妙的看了一眼安南:“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早就直接說出來……”
“因爲卓雅阿姨正是當事人吧。如果說伊凡有什麼推測的話,卓雅應該也會知曉。”
安南平靜的說着,發出理性的聲音:“我是目前凜冬公國的最優選,而這個問題或許有些尷尬、但它並不敏感。就算我詢問其他‘十指’,至多不過是被嘲笑一頓罷了。
“但若是畏懼於被嘲笑、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那纔會錯過時機呢。”
卓雅常年負責伊凡大公的內務,是所有冬之手中與伊凡接觸時間最長的一位。
毫無疑問,她的意見是非常有參考價值的——假如因爲不信任她,或是認爲“這個問題沒有必要詢問”,就對這位長輩藏着掖着、導致出現了信息誤差或是發生什麼誤會,以至於耽誤了事,那可就是自找麻煩了。
安南從很小的時候……在老師說“不懂的舉手”時,安南從不會因爲顧忌氛圍或是他人的目光而不敢舉手。
他只要不明白,就一定要舉手。
他只要不懂,就一定會問。
在遇到模棱兩可的回答時,安南從不會自己瞎猜,而是會拉着對方一頓談心、從而確認對方的真實心理,並反推對方當時的心理是怎樣的、他爲何會如此迴應。
如今他之所以可以順利的看穿他人的心理,正是因爲在那時訓練出得能力。
“那麼答案呢?”
安南追問道:“【逆冬者】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卓雅雖然作出了迴應,但是她剛剛並沒有正面回答。她不可能是性子又慢又軟、說話行事不知輕重緩急的那種人……所以她這不是在跑題,而是在試圖刻意引開這個話題。
但是,安南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這個問題,可能有些複雜。”
“那就慢慢說。我想我現在作爲大公,應該有權力知道這件事了吧?”
“——那是自然。”
卓雅嚴肅的答道:“您自然有權力知道一切……但我只是想說,我們所知道的,也只是以前的‘逆冬者’而已。”
她說罷,沉默片刻來整理思緒。
隨後,她答道:
“您猜的不錯。至少最開始,‘逆冬者’的確是故意叛逃的。而他的叛逃計劃……
“……是由您親自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