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還陽的滋味哪回都一樣,摔得七葷八素的。
得,現在身無分文,眼看着城門就近在咫尺,卻進不去。
呼出好友欄一看,千羽倒是線上的。可是看看現在這樣子,我要是這麼去見他,他不炸了纔怪。
他對我的好……真是無庸至疑的。
正想着怎麼找錢去付進城費,千羽的傳信已經來了:“你在做任務麼?怎麼不回信?”
他不知道找我多久了,我在陰司也不知道耽誤了多久,他一定……
好吧,氣就氣吧。
讓他急這麼久,要是等他知道我回了陽不找他,還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
嘆口氣,給他回信息:“我在東城門,沒錢進不了門,你來接我吧。”
信剛傳過去,我開始扳着手指一,剛數到八,城門內一道冰藍的影子象風般捲了出來,在我面前堪堪停下:“你怎麼成這樣了?”
我看他俊美清逸的臉龐,心裡莫名的快樂:“喏,你看,我讓人打劫了……全身上下被扒得就剩件內衣。幸好我沒把那件雪絲內衣穿上,不然就得光光的來見你了。”
他身上的凜冽寒意刺骨,殺氣瀰漫。
“誰幹的?”
“江河幫的。”
他眉心一皺:“又是江河幫?”
“嗯,他們的確是太肆意妄爲一點。”我拍拍他的肩膀:“先彆氣,臉都皺了,不好看啦!”
“你先進城去,我去去就來。”
我一把拉住他手:“你要去江河幫?”
他一語不發,臉上冷得能刮下一層霜來。
“你過去亂殺一氣也沒什麼意思。”我笑笑:“仇當然是要報的,不過我願意自己來。”
“你這麼心慈手軟,還說報仇。”
我笑笑:“心慈手軟就不能報仇了?再說你什麼時候見我心慈手軟了。”
他眉毛一挑:“你什麼時候手狠手辣過了?”
“自然有,你沒見到就是了。”
城門口來往的人多,我穿成這樣和千羽站在一起,很是引人注目。
“我說,你身上到底有錢沒有,我不想這麼衣不蔽體亮給這麼多人看啊!”
他二話不說,拉開衣服繫帶,便把身上那件絲緞披風解下來披在我身上:“快回去。”
披風上溫煦融融,似乎還帶着他的體溫。
我點頭一笑:“好,回去吧。”
“那你說你要報仇,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個報法?”
我在屏風後頭找衣服,他在外頭閒閒問。
我低頭解帶:“我自有辦法,而且必定比你的省時省時又一勞永逸。”
他道:“不見得……”
我一擡頭,他正從屏風一邊探頭看。
沉默……
繼續沉默……
“你看什麼啊?”老實說都是男人,看看沒什麼關係。內衣敞開了大半,脖子肩背都露着——這個本來是很平常的事,從前打球打得汗流浹背,赤膊坦胸相對也是平常。可是,他怎麼那個眼光,好象餓了十七八頓的人,突然看到一盤肥美大餐……
“出去啊!”手裡解下來的帶子當臉擲過去,他一把攥住帶子,忙縮回頭。
真是……這個傢伙大爲失態,弄得我也跟個小女生似的侷促起來。
“小劍。”
“嗯?”我隨便從櫃裡拿衣服穿。
“我們家鄉有個風俗的,情人之間如果互相愛慕,會送對方一條腰帶……”
我一愣,他笑得不懷好意之至:“你的定禮,我就收下了啊。”
什麼?
這個人居然……居然……
沒等我一聲吼出來,他忽然說:“小劍,我下個月要出差,順便旅遊,恐怕不能上線了。”
我一愣:“是嗎?”
“是啊,大概要不少時間,你要記得想我啊。”
我低下頭,衣帶不知道怎麼居然打了個死結:“哦,噢。”
“怎麼,捨不得我啊?”
“你就說胡話吧。”我把衣帶扯開,急急重新系好,套上軟甲:“那你要一路當心。”
他說:“對了,我大概會路過潞平,聽說那裡是水鄉澤國,風光名勝,我以前路過一次,沒好好去玩。小劍知道那裡嗎?”
我愣了一下:“潞平啊?”
“是啊。”
“我……知道。”
“是嗎?那你肯定知道紅竹牆還有體石方亭那些名景嘍?”
我嗯了一聲,把外衣套上。
“那小劍跟我介紹介紹。”
我手扶着屏風慢慢走出來:“其實我生於斯長於斯,是地道的潞平人。”
他一擡眉毛:“是嗎?那,我豈不是可以順路去拜訪你嘍?”
我連忙搖搖手:“那個……人家都說網友會見光死啊,我們還是……維持現狀就好。”
“笨蛋,那是說的男女之間啊,你是女的嗎?我可也不是啊。大不了一對青蛙呱呱呱,有什麼關係。你人熟地面熟,給我當個免費導遊吧?”
“再,再說吧。”我說:“你還不一定來不來呢。”
“有你在啊,我一定會去的!”
我有點手足無措:“那……”
“小劍把電話號碼留給我吧,也好聯繫你啊。”
我猶豫半天,慢慢把手機號報了給他。
“嗯,我記一下……好了,記下來了。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跟江河幫的人硬拼。櫃裡的藥,你用得着就隨便拿去用。我在錢莊存款的帳號密碼你記一下……”
“我要你密碼幹什麼?”
“你要是缺錢就去提錢用啊。”他說得理所當然,不知道從哪兒摸了一把玉骨折扇在手裡晃啊晃,風雅中帶着點邪邪的氣韻:“反正我這陣子又不能上線,擱着也是白擱着。”
我搖頭:“我夠錢用,你不用告訴我那些。”
他一笑:“好吧,你自己要當心些。”
看他在我眼前下線,身形慢慢隱沒,心裡亂如麻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