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黎明,巢湖水面浩淼如海,只是今日,大片水面被濃霧籠罩,飄渺的晨霧如同雲羅一般。
寂靜湖面傳來水聲輕響,一個黑影傳出迷霧,無風帆未動,兩枝長漿劃破水面。
船頭,一位方冠文士背向船頭卓然而坐,面前,張生靜靜躺在那裡,彷彿安詳的睡去。
卓不凡站起身來,走到文士身邊默默坐在船幫上,看着面前沉睡的張生嘆了口氣。大半箭矢都射中了要害,又勉力策馬奔馳,童姥也是回天乏術。
“張生乃是真漢子,十八年後定又是一條好漢。先生不要太過悲傷。我會將他安葬在神龍山祭堂,他的勇敢堅強義氣忠烈將會刻入碑典。今後會有無數人敬仰追思。”,卓不凡輕聲勸道,雖然他恨不得能夠保得所有人的周全,可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神龍山忠烈堂的構想已經付諸實施。爲神龍山做出貢獻的人,不僅生要風光死後也要被萬人敬仰世代緬懷。
李維生嘆了口氣,一夜間彷彿老了許多,實際上,他的年歲也並不大。嘆了口氣,李維生有些沙啞的說到:“我並不爲他悲傷,你看,他走的多麼安詳,還在笑。生時有了頓悟明智,去的也是了無遺憾。我只是可惜,心痛啊。假以時日,此子成就不會在我之下。我華夏神邦,少了一條真龍啊。”
卓不凡謂然感嘆,陪着李維生默然許久,終開口道:“少了一條真龍,還會有無數龍騰。我華夏只要此種精神不滅,定然會傲立四邦,龍嘯寰宇!”
又是一陣濃霧飄繞而來,木船悄然滑入濃霧,消失在無邊霧色之中,天空中一道金光破空而來,將霧色水煙鍍上了一層璀璨金光。
此時的巢縣一片蕭殺景象,金色晨光也不能掩蓋沖天殺氣。大隊的兵士佈滿大街小巷,無數的民宅店鋪洞開,一隊隊兵士穿梭其中,經過一夜的搜捕,軍師和那已經查明是大華探子的卓不凡都神奇的消失無蹤。直到在水裡發現馬屍,弄得全城雞飛狗跳的大搜捕纔算停止。
卓不凡和李維生神奇失蹤,可是更多的人卻沒有這麼幸運。從八大王府中運出了幾十具屍首,據說都是八大王的廚子,而那緊鄰巢縣曾經捕到龍魚的蘇家漁村也被大軍圍住,再也沒見到一個活人出來。
老百姓自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後來八大王部貼出告示,大華密探入城破壞,與城內奸細裡應外合意圖行刺大王,大王神功卓絕真命承天,挫敗敵方全殲來犯等等。三日後城門再開,城內已然沒有半分動亂痕跡,漸漸地,爲了銀子可以豁出命的商賈再次絡繹而至,巢縣恢復了往日的繁鬧。只不過,本已經逃亡許多的本城原住戶有不少悄然搬走,剩下的也被察覺的大軍強令留下。少了許多住戶,倒是給大軍騰出了更多的地方。
神龍山,將軍府後山忠烈堂,大塊山石精妙構建的大殿巍然挺立,周圍都是蒼松翠柏,站在殿前,讓人自然而生肅靜崇拜之感。
大殿之內,身着那身白虎將軍甲的卓不凡和已經換上錦緞素色棉衣的李維生肅然而立,看着面前寬大階梯型香臺上長長數排檀木靈牌。
“張生啊張生,來世,你我可爲好友知交,把盞暢論天下!”,李維生看着面前那面嶄新的靈牌輕聲嘆道。
卓不凡目光掃過這排靈牌,其中大部分是在海山關以性命掩護大隊撤入關內的老兵營烈士,也有後來追擊韃子時跌下絕壁的新兵,更有爲了保護卓不凡死在七星城和王洛手下的親衛隊老兵,而那寧死不說出卓不凡去向的兒童團長的靈位也在這裡。今後,還會有多少牌位出現在這裡,卓不凡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不管生死,自己都不能虧待了這些跟隨自己追逐夢想的人們。
同李維生轉身走出大殿,大殿外,一排寬大石碑已經平整完畢,幾名工匠正在其中一面石碑上磕着碑文,那是忠烈祠內每一個靈位的註解,姓甚名誰,生於何時何地,卒於何處何時。其中情況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他們都是爲了神龍山而逝。
李維生停下又默然看了一會,開口道:“你做的很好,生有所憑死得其所,此間數日,我觀神龍山已有龍騰之相,放眼大華,此間正是我華夏希望之所。”
卓不凡高興地說到:“老小子,你想通了?哈哈哈,我就說老子不會看走眼,只要你......。”
“慢着!”,李維生卻是連忙擺手,說到:“我可沒有說留下幫你!”
“不是吧!”,卓不凡急了,來了已有數日,可是李維生就是不鬆口,而且堅決不見卓尹,讓自己毫無辦法。
“老小子,老爹他說了當年也是沒有辦法,實在是另有隱情,願意當面向你賠罪,將當年的事情當面說清楚。你總要給個機會給我們卓家好不好!?不行!今兒個你是不去也得去,還不願意留下我絕不爲難你!走!”,說着,卓不凡不管三七二十一,強拉硬拽的拖着李維生就向將軍府走去。李維生實在無奈,想想逃避也終究不是辦法,最終只得就範。
年關將近,神龍山也有了濃厚的過年氣氛,除去在外公幹實在不能返回的,其他一干重要的人物都被卓不凡召集回來,這個年跟往日的不太一樣。
將軍府,已經成爲常委會固定召開地點的將軍府大堂,卓尹等人已經在座,大家現在都是大忙人,整天忙的要死,年關是難得的輕鬆時日。喝着上好的黃山毛峰,吃着李秋水巧手製作的南方甜美糕點,衆人好不自在,高談闊論笑聲滿堂。最難得的,其間還有幾個大美女在座,傅宛娍是嬌弱之美,嬌弱中有着幹練,雙目閃爍這個時代女子少有的神采智慧;雪兒則是冷傲之美,讓人自慚形愧之餘卻又想多看幾眼,舉手投足間顯露身手不凡;小玉環則是嬌媚之美,自從某日從某人房間扭捏走出後就變得越發嬌媚迷人起來;歡跳而入時常搗亂一下現場的是小鈴鐺,年關的喜慶讓她忘卻了被‘哥哥’死管的不快,盡顯頑鬧天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些個大美女看看足矣,不能也沒有人去動歪腦筋,用卓不凡的話說就是都是老子的女人,不服咋滴,天下美女多的是,都特麼自己想辦法去。
座間言談正歡,門外忽然撞進來兩個人,李維生終於甩掉卓不凡的手,揉着手腕默然而立。
卓尹忽然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激動,快步走過來顫聲說到:“可是故人之後,李家傳人?”
李維生聞言面色頓寒,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卓不凡忙打暖場,說到:“老爹,他正是李贄的孫兒,正是當年李家的後人。”
卓尹伸出顫抖的手來,下意識的想要抓住李維生的手,口中激動地說到:“好,好,蒼天有眼,李家有後,老友啊,你可以瞑目了!”
“住口!”,李維生忽然一聲大喝,閃了開來怒目而視:“老賊!莫要再玷污我李家清名!當日不是你,我李家如何會家破人亡!?”
卓尹一陣顫抖,面露痛苦之色,眼目間居然老淚閃現,一時間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原本熱鬧的大堂頓時鴉雀無聲,卓二等人面目憤怒之色,何曾有人敢如此對老爺子這樣講話,如果不是卓不凡看重於他,恐怕早都被打出去了。
李維生卻是激動莫名,大聲罵道:“老賊莫要再將世人當做豬狗!當年爺爺在朝主持閣部,對你恩重如山一力提拔重用,我父跟你情同兄弟,常說世有卓尹蒼生之幸!我呸!就是這個手足兄弟,爲了在在朝廷所謂清黨屠逆之時表現忠心,親手斬殺我父,爺爺也被你命人活埋,以此得到崇禎老兒的信任直步青雲,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如此背信棄義狼心狗肺豬狗不如!我恨不能親手斬下你的狗頭,剜心剖腹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放肆!”,“大膽!”
席間衆人如何還能忍得,紛紛拍案而起,衆人原本以爲卓不凡一力推薦的能士可能對神龍山有些誤會,沒成想居然還有如此血海深仇,如果真是這樣,就算他是諸葛再世也是斷然不能留得。
卓尹一陣氣喘,撫胸痛苦搖晃,一旁的李秋水連忙扶住,看卓尹急切卻說不出話來,也是有些氣惱,開聲說到:“李家小兒,我且問你,爲何你現在不拼死搏殺如此血海仇人?”
李維生忽然啞然,想要辯解卻又難以啓口似地,怒到:“當日我親眼目睹父親慘死這廝刀下,此事千真萬確!”
卓尹又是一陣嗆咳,面色極其痛苦,老淚早已縱橫,李秋水嘆了口氣,放低聲音問到:“你如此痛恨的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卻根本無法動手。我且問你,你父臨行前對你說了什麼?”
李維生忽然全身大震,吃驚的看着李秋水,右手無意識的舉起,顫抖着說到:“你,你是,你是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