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康熙那日天南地北扯不上邊卻又顯得凝重而意味深長的“聖訓”的福,再加上他那懊惱的神色,平日裡虧心事沒少做的阿哥大臣們便不自覺地開始瞎想。
——結果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皇帝這在權勢裡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老男人不定抓到了誰的小辮子趁機做做文章提醒一下衆人那些個偷雞摸狗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差不多都該收斂收斂了。
——於是搞得人人自危了一把。
只能說人是種脆弱的東西,一害怕呢,他晚上就睡不着覺,於是史稱:前朝人云滿城皆戴黃金甲,是日皇城之盛況恰與其呼應謂之曰衆臣皆有黑眼圈。(……)
在此背景的影響下賞花會的情況不覺有些古怪。
猶在爲那日擦肩而過的吻懊惱不已的皇帝更是怨念四射邊哀怨地望着漠然坐在諸阿哥中的某九邊咬得手帕咯吱咯吱響。
終於坐在胤禟旁邊被波及的無辜人士顫抖着扯了扯這個大了自己兩個月的哥哥虛弱喚道:“九哥……”
如玉美人聞言側眸來看,顧盼間狹長的鳳眼溢出清冽冷光,漂亮得讓人目眩。
胤誐(爲什麼我死活找不找那個字呀……)才小心道:“你惹皇阿瑪不高興了?”胤禟似愣了愣,這才轉頭睨向上座的男人。
視線相觸,皇帝不自在的乾咳一聲,俊臉微紅地命令開宴。(皇帝:哼……朕可不是在氣他沒看朕一眼……)
見自家皇阿瑪恢復了正常,胤禟垂下自己那比任何人都精緻的俊臉繼續挑着魚刺,弄乾淨了自己那一盤左右看了看覺得離宴席結束還有一個多時辰呢閒着也是閒着,遂伸手扯過胤禩身前的盤子,又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推了過去
八爺抿起了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受寵若驚地側頭去看他,後者依舊面無表情地剔着魚骨。
胤禩僵硬地轉回腦袋,心中不斷對自己說錯覺錯覺一定是錯覺,爲什麼他會覺得九弟那萬年不變的撲克臉捏起來手感一定很好……又不死心地轉頭瞥了一眼,未來的八佛糾結地抱頭:可是好想摸摸看吶……
國師雙目幽幽放出綠光:這兩丫的有一腿呀~
她看看已經陰下了臉的男人,心道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誰讓皇帝關她大半個月的禁閉,遭報應了吧~~
康熙磨了磨牙,怨氣頗重地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忍了半天硬把氣憋了下去,結果越想越覺得心裡不平衡,憤憤然瞪了一眼讓他嫉妒得恨不得拆了的八兒子,結果發現那對姦夫淫夫(……)竟然很自然地交談起來,不自覺殺氣四溢。
胤禟突然擡頭看他,視線相對時略怔了一瞬,下一秒紅脣上揚眼中盡是鎏燦笑意,攝人心智。
皇帝如挨悶棍的僵住,半晌才半夢半醒地捂着胸口伏倒在桌上,痛苦萬分地喃喃:我的娘那太漂亮了這也太漂亮了這個……
他看看桌子上的全魚宴,再看看緊挨着自己坐下的皇帝不時偷瞄向他的滿含期待之意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伸手扯過一旁的果盤挑了個紅豔豔的大蘋果啃得“咯吱”有聲。
康熙咬了咬下脣,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養了十五年的寶貝待自己還不如只見過幾面的老八親,不覺萬念俱灰。
他縮在角落種蘑菇,種了一會幽幽轉頭去看,在眼見某九面不改色地剝橘子的殘酷事實後淚奔了,奔到門口不死心的又偷眼去看。
胤禟覺察到他的目光,遂悠然換了個姿勢側臥在椅子上,左手兩根盈盈玉指夾着瓣欲滴的橘子,右手伸出,挑逗意味頗濃地勾了勾食指。
皇帝眨了眨桃花眼,開始在“過去”還是“撲過去”的選擇間掙扎,做了半天思想鬥爭,扭捏狀湊了過去。
胤禟打量他一下,眼中瀲灩波光幾乎溢出,覺得自己這姿勢已經超出了誘惑範圍直接升級爲勾引了難免顯得悶騷,於是施施然坐正了身子,纖纖玉指托起皇帝的手把橘瓣放了上去。
皇帝於是又開始糾結:他剛纔要是直接湊過來是不是就餵了?
他的九兒子點點他的脣,冰涼的溫度更映出他脣上的滾燙。俊臉通紅溫順地坐回位子,皇帝低下腦袋默默數着鞋子上龍的條紋,身上粉紅色泡泡冒呀冒的……
懶洋洋倚在軟榻上,他擡眸掃一眼僵在一旁的下屬淡漠道:“既然如此,煩勞李大人陪本王走一趟了。”
大清朝最年少的親王說話是習慣尾音略微上揚,斑駁飄渺的豔麗海豚音透着華美的涼薄味道,常常讓人不自覺失神於其中,雖然大部分他說的並不是好話,比如說現在。
可憐的御史先是怔了一會,好半天反應過來跳起身幾乎尖利地叫道:“王爺莫要開這等玩笑!”叫完更是驚慌,忙老老實實地縮回鋪着華貴雪豹皮的椅子企圖把自己最小化:完了完了完了,剛纔他吼的不是別人是那個閻王尚要繞道的九阿哥……
他弱弱地擡起腦袋:可是若是順着孛親王的意思他就真見不着明天的太陽了……
胤禟半垂着眼簾,手指摩擦着杯壁,緩緩道:“李大人放心,此事我自會向皇阿瑪言明。”
李暮年一聽他不是開玩笑登時慌了手腳:“不,不……只是小事用不找您費心……”完了,皇上一定會砍了他的……
“張大人是本王的前輩,本王初入刑部之時幸得了他多方提點,算起來他於本王也算有恩,他又曾是刑部之首……莫非李大人是怪本王多管閒事?”如玉美人擡首望向他,妖嬈鳳目中俱是幽幽冷意。
李大人打了個抖,忙陪笑道哪裡哪裡下官哪有這膽,被他這一嚇也不敢多留,直着舌頭奉承幾句便急急告辭。
出了極樂宮,他心有餘悸地這奢華無雙的建築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一看上面俱是汗漬,登時覺得背上冒出陰森森一股寒氣,忙擡腿溜之大吉:比起這個,他寧願去承受萬歲爺的怒火……
李暮年大人沒猜錯,他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發了火,並且發了好大一通火。關鍵是皇帝不可能捨得把這聽了九兒子彙報而冒出的火朝九兒子發,於是理所當然的,刑部的衆人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魚——在城門未失火的情況下……
人罵完了摺子也摔完了,皇帝一想不是個事,忙拉了兒子來好一通安慰:哎呦喂胤禟你別多心,朕不是說你,朕怎麼捨得說你呢,朕就你這麼一個又聰明(……那叫陰險……)又能幹(……是呀,一天殺幾百人都不帶眨眼的……)又知朕心(……你丫的被調戲的很爽是不是……)的兒子,朕疼你還來不及呢哪捨得說你?
越說越覺得心裡過意不去(……你的愧疚究竟從何而來呢……)然後稀裡糊塗地在九兒子的沉默中硬塞了一大堆賞賜,看得國師咋舌:你丫的可得仔細點,小心以後讓英法聯軍給火燒了……
——結果一通鬧了下來,孛親王的決定還是沒有絲毫動搖。
皇帝一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勸說失敗,乾脆耍賴一屁股坐回龍椅哼道:“朕就是不準!”座下羣臣皆無語望天臉上的表情頗囧。
孛親王擡眸看他一眼,見皇帝心虛地作左顧右盼狀之後施施然又垂下眼皮,長得妖異的睫毛掩去了內裡的波光流轉,唯能隱約看見睫毛末梢處泛着幽幽冷光,淡漠而疏離。
皇帝一看就慌了,自己費了十餘年纔好不容易向前湊了一丁點,可別因爲今兒個這事一朝退回原點了……
這人一慌就開始意志不堅定了,一不堅定就開始自己說服自己:你看這事吧,它雖然危險但這是給兒子立功績的好方法呀,再說大清朝誰人不知九阿哥別說死了,就是缺條胳膊少條腿都得先死一大片再瘋一大片,他不惹別人都該燒香了誰人還敢來招惹他?實在不行自己就派個年長的皇子陪他一塊去,反正行刺通常都挑大個的殺!(……)
皇帝突然一驚,然後從龍椅上又竄起來嚷嚷道:“胤禟,這事朕準了!”這丫的突然想起來按祖制加冠完皇子就該大婚娶福晉了,正巧趕上張雲生這事起碼能拖個二三月的,趁着這抓緊把老十嫁出去說不定戶部就把這事給忘了!(……您的願望太飄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