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神宗滅法,敕造九鼎。
那是【夏商周】畢集全力創造出的可怕存在,蓋世無雙的人傑,那個時代最妖孽的強者……李祖,韓奇,夢主,刀神……他們嘔心瀝血,逆奪天地造化,斬滅萬古傳承,滅法度妖,終究是煉製出了天地間最可怕的神兵。
九鼎,自神宗以來,那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法寶。
然而,自它誕生之初至今,除了神宗,再也無人能夠駕馭這件驚天動地的第一至寶。
因此,神宗羽化之後,九鼎裂分,以一化九。
九大鼎器,各有傳承,掌者至高,號曰鼎主。
馬大爺,便是九大鼎主之一。
“神宗以降,再也無人能夠駕馭九鼎,即便以一化九,它依然是天下最強神兵……”
馬大爺咧着嘴,露出滿口的黃牙,眯起的眸子裡透着一絲調侃的意味。
九大鼎器,單獨一尊,都足以躋身當世頂尖法寶,神威蓋世,無人膽敢輕掠其纓。
“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說着話,馬大爺幽幽的目光掠過【北煞玄僵】,落在了其身後的【不死棺】上,棺身表面處的一道裂痕清晰可見,好似天宇震破的天痕,斑駁古舊,永難消磨。
“你自恃鼎主,便敢挑釁了嗎?”北煞玄僵目光驟然變冷。
不死棺乃是她的成道神兵,然而當年,她卻曾經遭遇過【夏商周】鼎的撞擊,從此留下了這道裂痕,再也無法彌補修復。
嗡……
似乎是感應到了【北煞玄僵】的情緒,【不死棺】猛地震盪起來,一片死氣森然,內裡寂滅,恍若亡人過度,對準了馬大爺,散發出深深的敵意。
“不死棺,永夜劍……”馬大爺喃喃輕語,旋即搖了搖頭。
“我年紀大了,火氣也小了許多,可沒有這樣的心思了……今天過來,只是找你敘敘舊而已。”
“敘舊!?”
北煞玄僵不置可否,眸光悠悠,看向毒王山的方向,感受着天地間那微弱的波動。
“黑劍的傳人……那個小鬼來了北邙之境……伱是爲了他而來。”
“你見過他……在望玄城……那是個不錯的年輕人。”馬大爺笑着道。
“雖然有點無恥,有點猥瑣,有點……”
“白衣劍仙保了他一命……如今你又爲他而來……那個小鬼不僅僅只是黑劍的傳人……”
北煞玄僵話語驟起,打斷了馬大爺的思路,她似在詢問,又彷彿在闡述一個早已確定的事實。
馬大爺聞言,突然陷入沉默,過了半晌方纔道:“你不能動他……至少現在還不可以。”
“現在不可以?”北煞玄僵嗤笑道:“那什麼時候纔可以?”
“等他擁有可以鎮壓你的實力。”馬大爺無比坦誠道。
“笑話。”
北煞玄僵笑了,笑靨如流雲,透着輕慢與嘲弄。
“就算是你,身爲鼎主,也不敢言能夠鎮壓於我,就憑那個小鬼!?”北煞玄僵搖頭道。
“他會成爲新的鼎主!”
笑聲未落,馬大爺的話語便讓【北煞玄僵】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她死死地盯着前者的臉龐,卻絲毫看不出任何玩笑的痕跡。
“你不是老了……而是瘋了。”
北煞玄僵沉聲道:“九大鼎器擁有各自的意志,它們的傳承不是你能夠左右的。”
“當年……幹帝九死一生,才獲得那尊鼎器的認可……你想要將鼎傳給那個小鬼!?”
北煞玄僵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者,似乎難以理解。
九大鼎主,各有傳承,且極度神秘。
馬大爺算一個,當今幹帝亦是九大鼎主之一。
身爲神宗血脈,他的手中也掌握着一尊鼎器。
“誰說我要將手中的鼎器傳給他?”馬大爺眼睛輕擡,渾濁的眸子裡涌起駭人的精芒。
“老東西!”
北煞玄僵面色猛地一沉,冰冷的眸子裡閃爍出森然的殺意。
“北方吉星高照……可是風水寶地啊……那小鬼的造化自己去掙……不過你不能擋住他的路。”
馬大爺猛地狂笑起來:“當年若不是黑劍,你又怎會‘死而復生’,化屍成妖,有今日之造化!?”
“前塵已了,何必盯着一個小傢伙不放?”
“你忘了……我還是這北邙荒丘的主人。”
寒聲冷徹,殺伐驟起,一道混黑之色沖天而起,震怖寰宇,不死棺破碎虛空,橫渡而至,生生罩向了馬大爺。
“鼎兒……鼎兒……今日免不了天翻地覆……”
馬大爺狂浪浮聲,幾乎同一時刻,他身後虛空炸裂,一道恐怖的氣象幽幽浮現,天地重器,鼎鎮山河。
轟隆隆……
蒼穹震動,天宇崩裂,一道裂縫似天機乍現,兩道恐怖的身影踏空而行,遁入天痕不見,戰於天外無聲。
……
毒王山上,翻天覆地,巨石滾落陷深淵,大地崩裂如肉蚯。
這一刻,毒王山如同一頭復甦的龐然巨獸,盎然擡頭,整座山比起先前縮小了近百里範圍,塌陷之勢不知埋葬了多少妖鬼。
它貪得無厭,吞噬一切,所有陷入其中的物質都化爲了它的養料。
“無底洞,腸盤結……這個怪物是黑劍遺留的禍患……”解琵琶銀牙緊咬。
當年黑劍想要逆奪北方氣運,激活荒丘龍脈,敕造北邙之主,最終卻以失敗而告終。
無底洞,便是那北邙之主的【腸子】,盤根錯節,深藏山中。
它潛藏多年,直到遇見了解琵琶。
“借山川之勢,造化生靈……”李末聞言,不禁動容。
他可以肯定,黑劍必定是看過韓奇的筆記。
在創造【玄天道種】的過程中,韓奇曾經動過以天地之勢,山河龍脈孕育生靈的法子。
當初萬解山中的那枚血胎便是這種思路的產物。
黑劍顯然是繼承了韓奇的研究成果,他以北邙荒丘廢棄的龍脈爲命脈……衍生出血肉,皮膜,根骨,五臟,六腑……想要在這北邙大地之上創造出一頭生靈的風水格局。
最終孕育出一頭真正的生靈……
那便是佔盡北方氣運的北邙之主。
無底洞,便是【北邙之主】的腸子,雖是雛形,未脫地勢力,可是如果那可怕的生靈如果真的誕生,無底洞便能超脫,融入那具無缺身軀之中。
可惜,黑劍失敗了。
所以,無底洞成爲了一個怪物。
吼……
就在此時,一陣恐怖的嘶吼聲從山中傳來,無底洞內的妖鬼幾乎全部隕落,化爲濃濃血氣,成爲了那怪物的資糧。
“走不了了!?”
奎剛面色驟變,周圍虛空禁錮,他的肉身突然陷入泥沼,居然連飛行都不能夠。“現在我們等於是在它體內,怎麼走得了?”李末凝聲道。
“殺!”
突然,姬天啼雙目圓瞪,大日靈光流轉,一股恐怖的劍意橫貫而起,似朝陽初生,普照人間,向着無底洞中激射而去。
嗡……
無底洞中蕩起一層奇異的波動,那足以開山裂地的劍氣頓時似石沉大海,寂滅無聲。
“沒用的……它是盤腸,最玄妙的便是消化和吸收。”解琵琶沉聲道。
腸子主消化和吸收,一切物質和術法都能被這個怪物破壞,崩解,析透,吸收。
“怪不得你能夠煉成那等鉤尾。”
李末似有深意地看向解琵琶。
毒之一道的本質,便是打破物質原來的規則,破壞分解。
這種能力與這個怪物如出一轍。
“它不過是想要利用我罷了。”解琵琶心如明鏡。
那個怪物爲地勢所阻,不得超脫,原本它是想要造就出解琵琶,兩兩相合,從而獲得自在。
解琵琶心知肚明,卻依舊是與虎謀皮,練就毒功。
“你真蠢……在這洞中,便要受它擺佈,你根本逃不出去。”李末淡淡道。
無底洞,洞如其名,深不見底,不可超脫。
“若非如此,它又怎會助我?”解琵琶捂着胸口,面色慘然道。
“愚蠢的蠍子……你終究鬥不過黑劍的傳人……”
就在此時,一股恐怖的意志從毒王山中喧騰縱起,遍佈虛空,無所不在。
“它來了……”
解琵琶花容失色,突然,她猛地低頭,只覺得體內的血液好似一道道鎖鏈,竟是將自己周身禁錮,一道道詭異的符文,直入虛空,便要將它拖入無底洞中。
幾乎同一時刻,李末悍然出手,【通天葬玄靈】化爲的雲衣附着在手掌之上,便要阻斷鎖鏈,將解琵琶留下。
嗡……
虛空輕輕震盪,好似巨大的腸子在蠕動,李末的手掌剛剛與之觸碰,【通天葬玄靈】化爲的雲衣便隨之彌散,如同被消化了一般。
緊接着,解琵琶便在衆人矚目之下,跌落無底洞中,最後的眼神透出深深的絕望。
“主人……破不開嗎?”姬天啼咬牙道。
“笨蛋,你見過吃下去的東西能把腸子捅破的嗎?”李末撇了撇嘴,隨口道。
“黑劍的傳人,你倒是看得透徹。”
冰冷的譏笑聲從無底洞中傳出,裹挾着深深的嘲弄。
“難道我們就只能任其宰割?”奎剛面色難看道。
“除非……”李末話鋒一轉。
“除非什麼?”姬天啼眼睛一亮,脫口問道。
“除非他吃下去了髒東西。”
“嗯!?”
奎剛與姬天啼相識一眼,俱都流露出疑惑之色,還未來得及細問,李末便一步踏出,看向深深如淵的無底洞。
“還不出世,更待何時!?”
轟隆隆……
話音剛落,一聲炸裂響起,璀璨玄光自無底洞中沖天而起,煌煌如天火焚燒,震動似雷霆炸裂。
漫漫煙塵中,一道恐怖的身影踏空而出,渾身鬃毛似排箭,盎然妖氣蕩兇威。
“豬剛鬣!”
“哈哈哈,老豬我出來了。”
豬剛鬣一聲長嘯,恐怖的氣息讓奎剛和姬天啼陡然變色。
生死須臾之間,這頭老豬終究超脫,並且,他變得再也不同,手中丈量時與空,似有兵器驚天地。
“那是什麼東西!?”奎剛眸光大盛,死死地盯着豬剛鬣手中的奇異兵器。
那是一杆耙子,輪動煙雲遮日月,使開霞彩照分明。饒你威靈有手段,一築須教九窟窿!!!
“妖孽……你竟然煉化了這東西?”
憤怒的聲音從無底洞中傳出,透着深深的憤怒。
當年黑劍從神宗禁地帶出來的奇異之物,經過詭土淬鍊,這麼多年,無底洞都未能將其吸收,反而被其奪走了不少養料。
這杆耙子似乎繼承了它的貪戀,無論多少力量都吃之不禁。
無底洞做夢都沒有想到,這杆耙子天命已定,竟然天生契合豬剛鬣。
“殺!”
豬剛鬣一聲驚吼,晃動手中【上寶沁金耙】,九齒分明,神光瑞瑞,頓有異象驚天。
此是鍛鍊神鑌鐵,磨琢成工光皎潔。短長上下定乾坤,左右陰陽分日月。
人間哪有這般兵,世上更無此等鐵。隨身變化可心懷,任意翻騰依口訣。
轟隆隆……
上寶沁金耙彷彿天生剋制【無底洞】,雷火交織中,這根【盤腸】被生生鑿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血腥橫流,地氣傾瀉。
“好兵器!!!”
李末見狀,眼睛都不由亮了起來,這是豬剛鬣的造化,靈兵鍛造,不可想象,端的是舉起烈焰並毫光,落下猛風飄瑞雪。何怕你銅頭鐵腦一身鋼,鈀到魂消神氣泄!
轟隆隆……
巨大的盤腸猛地扭動,生生衝開了毒王山,顯露出本相來。
它如同蟲子一般,蜿蜒扭動,穿梭虛空,非肉非靈,非血非空,恐怖的符文如同血雨一般,潑灑入大地。
頓時,李末所立之處,好似受到詛咒一般,便將要立於之上的一切存在全部同化,成爲肥沃土壤的一部分。
“我本該是北邙之主……本該是這片土地的主人……縱身化魔……也不是你們可以想象的……”
巨大的盤腸發出驚天的嘶吼。
原本,它就是應運而生,在北方之地,在漫漫荒丘……冥冥之中,它擁有不可滅殺之威能。
“好妖魔,此刻當死!”
李末神色平靜,一聲輕吟驟起。
就在此時,北方極地,寒地沼澤之中,漫漫風雪之間。
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猛地停駐腳步,寬厚的長袍之上赫然繡着龜蛇印記,他轉過身來,朝着北邙荒丘的方向恭身一拜。
“祖師感召,必受驅馳!”
話音剛落,一道玄光沖天,於蒼穹之上煥然同玄,衍化出一道長生牌位的虛影,上面赫然寫着六個大字。
九天蕩魔祖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