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碧遊宮內,李末盯着孟小魚頭上隆起的包,銀色的鱗片恍若心形,泛起似如符文的波紋,不由生出異樣的神情。
他想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名爲鯉魚躍龍門。
所謂龍門,並非真實存在的地名,而是位於鯉魚頭上七寸處的一道隱秘穴竅,就如同人類的天靈穴一般。
傳聞,古老歲月,鯉魚於江河之中修煉有成,便能入汪洋大海,彼時,頭上的龍門穴便會顯現出來。
隨着道行漸深,龍門穴會越發凸出,直到有一天,本體破開龍門,躍升而成,脫胎換骨,便是龍形。
那是真正的登天化龍,就連蛻下的魚皮都是寶貝。
這樣的傳說,歷經歲月,至今不絕,只是從來無人能夠證實過。
今時今日,就連真龍都成爲傳說,並不存於世間。
即便像馬大爺所言,天地廣大,滾滾人世紅塵之中,真龍唯有一頭,那便是東海龍王。
李末盯着孟小魚的頭頂,後者稍稍揚起,那隆起的小包便又平復,唯剩一片銀鱗。
“魚躍龍門……”李末喃喃輕語,不由啞然失笑。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金鱗的身形,當初放生那頭髒口錦鯉的時候,他也見其頭上有小包隆起,後來才知道,那是被他拍出來的。
“金鱗……說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回去看看了。”
想起那髒口錦鯉,李末便不由露出了一抹會心的微笑。
當初,放生那貨的時候,李末可是差點將其做成了一鍋魚湯。
說起來,金鱗覺醒得乃是【化龍訣】,能夠融合一切生命密碼,讓肉身不斷進化的可怕功法。
正因如此,李末對其寄予了極大的期望,取“金麟豈是池中物”之意,爲那貨取名金鱗。
“也不知道那玩意現在怎麼樣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將【化龍訣】練成了……那豈不是要成爲這人世間,除了東海龍王之外的又一條龍!?”
念及於此,李末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天地廣大,人世間的高手都知道紅塵之中唯有【東海龍王】這一頭真龍而已。
可是誰也不曾知曉,在羅浮山還有金鱗這麼一個特殊的存在,如今名聲不顯,不爲世人所知,可是他的身上卻隱隱藏着足以影響未來的變數。
一旦成真,難以把握。
“應該找個時間回去看看。”
李末動了心思,自從離開羅浮山已經快三年了,他早就想要回去看看了,只是事情繁多,總是耽擱。
猴子,三眼,大蛇,大鳥,金鱗,廢物寶寶,聖嬰童子,天角……還有那塊半死不活的石頭……這些都是李末的根基,全都留在了羅浮山。
李末時時掛懷,總想着能夠回去看上一眼。
“眼看着就要回京城來,還是在等等吧。”李末搖了搖頭,將這個心思暫且按了下來。
他思忖着,或許可以將那些留在羅浮山的妖鬼統統遷徙到碧遊宮來。
“大人……大人……”
就在此時,孟小魚輕喚了兩聲,將李末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什麼?”
“你要不要喝上一碗!?”孟小魚指了指身前的鍋子,問道。
“算了,你自己喝吧。”
李末擺了擺手,孟小魚的湯羹味道或許能夠跟馬大爺比一比,可是這材料實在是讓人無法下嘴。
說着話,李末轉身,步入碧遊宮深處。
中央殿堂,最上方的座位空空蕩蕩,好似法壇一般。
李末一步踏出,便落在了那座位之上。
“羽化飛昇,我來看看這重境界的奧秘。”
李末踏入【羽化境】已經三個多月了,還未真正參悟過這一重境。
要知道,真息分爲九重境界,三大層次。
真人,虛空境,聖胎境,羽化境,煉身。
真師,長命境,天象境,神通境,成法。
真王,化劫境,逆命境,至道境,求道。
如今,李末站在了真人的巔峰,再邁出一步,便能成就真師。
羽化飛昇,進入天外太虛,汲取更高層次的力量,煉身成法,踏入長命境。
到了這重境界,壽元才能真正達到五百歲的天地大限,只要不是中途遭劫隕命,便能壽至於此。
命至五百歲,天人相合,引動異象,恍若烙印乾坤,便是天象境。
最終,與天象境之中孕育出本命神通,便是真師的最後一重境界,神通境。
“我還以爲誰都能活到五百歲呢……”
李末若有所思,五百歲對於求道長生者而言,並不算太長,即便如此,也不是人人都能獲得如此壽元。
唯有羽化飛昇,參悟天人奧秘,纔有資格。
轟隆隆……
就在此時,一陣劇烈的雷鳴聲從李末體內傳出,他的身體變得輕飄如羽,周圍的虛空也變得模糊。
舉頭處,好似有一道光在牽引着他的身體。
下一刻,李末的身體便循着那道光縱起飛昇,轉眼間,便有無盡的虛空從他身旁穿梭而過,層層疊疊,恍若迷宮。
“一般虛空境墜入這裡都要永久迷失啊。”
李末若有所思,突然,他感覺到周圍的壓力越來越大,好似墜入汪洋大海,激流涌動,壓迫着他的身軀。
嗡……
就在此時,李末肉身震盪,一道黑色流光在晶瑩的肌體下流轉。
他融合【永夜劍】之後,早已不同,身體強橫,堪比聖兵。
“這是……”
李末好似來到了虛空的盡頭,擡頭望去,好似有一道厚重的雲層,恍若屏障般橫檔於前。
那是天地靈氣經過無數次壓縮凝練形成的屏障,僅僅靠近這裡,周圍的壓力便讓虛空扭曲變形。
李末踏入其中,便覺得那道屏障滾燙無比,恐怖的力量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似要將一切物質都碾壓還原成粒子。
“怪不得……”
這一刻,李末心中升起明悟。
真人層次,三大境界,彼此貫通相連。
唯有踏入虛空境,才能突破那恍若迷宮的虛空通道。
唯有踏入聖胎境,才能勉強承受穿越屏障的可怕壓力。
如此兩境相成,才能鑄就羽化境的根基。“想要穿越這道屏障,身遊天外,要麼就修成【羽化境】,要麼就只能藉助【大聖兵】了。”
李末的【青萍劍】如今便是大聖兵之列,即便他未曾踏入【羽化境】,也能借助這把劍,破開這道屏障。
嗡……
終於,李末成功突破了那層膜,頓時覺得周身無比的溫暖,彷彿回到了母體一般。
他低頭來看,周身的衣物都被燃燒殆盡,赤裸裸,光條條,放眼望去,已經身在天外,滿目的黑暗混沌,一顆顆大星閃爍着別樣的光彩,卻是那般的觸手可及。
“這便是天外,便是星空啊……”
李末喃喃輕語,從內虛空中取出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換上。
通過天外屏障,除非身上的衣物也達到了大聖兵之列,又或者運用羽化境的真息護持,否則必化灰燼。
李末第一次嘗試飛昇,卻是沒有半點經驗。
“天外可真是冷清啊。”
李末看着周圍的光景,彷彿深陷浩瀚夜空,唯有那一顆顆星辰,顯得無比巨大,觸手可及。
這裡的環境,比起人間紅塵要惡劣得多,僅僅這種孤獨和寂寥就不是尋常人類可以忍受的。
除此之外,壓力,溫度等等也不適合尋常生靈存活。
不過,一旦突破了那道屏障,至少靈息境的生靈卻是可以存在下去。
“果然在這裡修煉也不一樣……”
李末身在星空,便能感受到各種能量波動從四面八方涌來。
這些能量肉眼無法分辨,就連星光都蘊藏着不同屬性的波動。
就好似距離李末最近的一個藍白色的大星,通體乃是寒冰凝結,散發出來的寒氣甚至連虛空都能凍結。
如此奇異,若是落在人間紅塵,既是災難,也是珍寶。
若是修煉寒冰玄魄一類功法的修士或者妖鬼,吸收煉化了這顆大星,立時便能成爲大高手。
“青萍劍!”
就在此時,李末祭出青萍劍,凌厲的劍光縱橫天宇,直接插入那顆藍白色的寒星之中。
砰砰砰……
恐怖的巨響接連爆起,青萍劍周圍泛起璀璨符文,恍若天靈咒符,威凌百代。
古老的劍身猛地震盪,好似復甦的魔神,竟是瘋狂吞吸起那顆藍白寒星的精華。
滾滾寒冰之氣化爲白浪沸騰,被青萍劍的劍光絞得粉碎,統統吞噬煉化。
下一刻,青萍劍周身的符文之中,浮現出一枚枚恍若霜花般的符文,散發出的劍氣亦生肅殺寒意,生生拉出一條縱橫千里的寒冰軌跡。
“我的青萍劍果然還有巨大的潛力可以挖掘……”
李末眼睛亮了起來,轉眼間,那顆寒冰大星便只剩下原來的二分之一都不到。
那裡面都是一些其他礦藏和殘渣,真正的寒冰精華已經被青萍劍吸收殆盡。
要不了十年,這顆大星便會自行崩潰,不復存在。
“好……這天外果然是好地方,難怪修成羽化境之後,都想要來闖闖。”
李末看着意猶未盡的青萍劍,感受着凍結虛空的霜寒劍氣,不由大喜過望。
聖兵晉升,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和心血,纔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所以,當年東海龍王採取了最直接,最殘暴的方法,直接吞噬其他聖兵,化爲己用,方纔成就了真龍寶角的不世兇名。
可是青萍劍,不一樣。
它雖然只是大聖兵,可是融合了紅塵罪孽之氣,應了青萍山的運道,命數非凡,潛能巨大,只要有足夠的資源,便能夠不斷晉升。
嗡……
李末手持青萍劍,輕輕翻轉,蕩起的寒氣竟是化爲一頭冰鯨,閃爍千道劍光,撲騰地飛向星空深處。
“果然神妙……大聖兵已顯靈象,難怪先天聖兵能夠保一絲真靈不滅,轉世成人都有可能。”
經過一番祭煉,李末對於青萍劍,對於聖兵又有了新的認識。
他停留片刻,將剛剛吸收的寒星精華徹底煉化,縱身穿梭,飛向星空深處。
不多時,又一顆大星橫檔身前,火光騰騰,離焰交合,恍若火球一般,恐怖的溫度將周圍的虛空融合。
李末毫不遲疑,祭出青萍劍,直接插入那顆巨大的火焰星辰。
嗡……
劍氣縱橫,交織瀰漫,灼灼真火盡都歲滅,化爲純粹的精氣被青萍劍吞噬煉化。
下一刻,青萍劍周身,便有真火符文聚合生滅,一頭火鴉憑空顯化,振翅招展,便有萬道劍光,恍若隕石一般,裹挾着灼灼離火,侵染星空。
反觀剛剛那顆火焰星辰,火光熄滅,只剩下一團巨大冰冷的鐵疙瘩,一道道裂痕在表面浮現。
離火精華盡失,要不了多久,這顆大星也要徹底破碎,化爲星空的塵埃。
“好好好……我早就應該參悟這【羽化境】的奧秘。”
李末感受着青萍劍的變化,不由大喜過望,天外星空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座天然寶庫。
如果能夠在回京之前,將【青萍劍】提升至先天聖兵的境界,那自然是最好的。
念及於此,李末直接駕起【青萍劍】,化爲一團火球,飛向更要廣闊遙遠的星空。
片刻後,殘餘的離火漸漸消散在冰冷的星空中。
遠處,點點熒光跳動,恍若一層外衣脫落,顯現出一老一小兩道人影。
“爺爺……剛剛……那人好可怕……”
少年看着李末消失的方向,心有餘悸,跳動的眸子裡噙着一絲好奇之色。
“他手中的劍是什麼?”
“不清楚……看不出那少年的傳承路數……”白鬚老者神色凝重,搖了搖頭。
“爺爺你都看不出來嗎?”少年奇道。
“這有什麼?天外星空,藏龍臥虎,總能冒出來一兩個來路神秘的高手……”白鬚老者瞪了一眼,隨口道。
“九百年前,不是也有一個道人,孤身入星空,徒手滅了【奈何城】,十萬生靈,盡化焦土……那纔是真正的霸道兇殘……”
“十萬!?”
少年彷彿被噎住了一般,雙目瞪大,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旋即問道:“那道人什麼來歷?”
“不知道,不清楚……不過倒是留下了一個名號,太狂了……叫……叫什麼魚來着……”
“非魚……對了……”
“他叫羅非魚!!!”
白鬚老者一拍腦門,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