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盒被打開,魔刀依舊,黑沉沉的刀身泛着淡紅色的血光。
它被封存四年多,刀體表面涌動的紅芒比當年更濃了些,將貼在上面的黃符紙都染紅了。
不管怎麼看,它都是一柄徹頭徹尾的魔刀!
當年白羽書看到的就是這樣,那時他剛剛下定決心不再碰魔道的東西,所以並沒有仔細查看,這回他手掐劍訣,向刀內注入真氣,立即覺察出不對勁。
這把刀是他親手祭煉的,就算刀內惡靈邪性,吸血鬼伯爵告魯斯意志不滅,跟他對抗,但至少能夠使用,它只會抗拒,不會排斥,然而此時白羽書的真氣竟然無法進入刀體之中。
這果真不是當年自己祭煉的那把!
不過這把刀也是一柄殺人無數的日本太刀,裡面也封印着一隻惡魔。
白羽書感受到這隻惡魔的強大,回洞將七修劍取來。
七修劍感應到魔刀的存在,立即震顫鳴叫,隨着白羽書真氣催動,七劍同時出匣,懸浮在刀盒上空,劍尖顫巍巍指定魔刀,從劍尖上各噴出一股光氣釘在刀身上面。
這七口劍雖爲一套,但形制長短各不一樣:金鼉劍最長,劍光金色,劍靈爲龍形;水母劍近乎透明,劍光純白如月光,劍靈爲冰蟾;天嘯劍爲主劍,劍靈爲雄雞;陽魄劍爲太陰中的真陽,劍靈爲兔;赤蘇劍形制像是蜈蚣,劍刃兩側有許多蜈蚣腳的小支,劍光赤紅;青靈劍蜿蜒,劍靈爲青蛇;玄龜劍最短,烏黑一道,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是射出的劍氣最爲雄渾有力。
七劍同時發作,魔刀奮力反抗,從刀身內部涌出一層層的紅色光潤,從刀柄至刀尖,一股股涌過,仍然掙不過七道釘住它的劍氣,片刻之後,紅光竟然液化,從劍體裡面滲出暗紅色的血液!
貼在刀體上面的符紙紛紛染紅,然後融化,血液越流越多,把整口魔刀泡在裡面,魔刀在血液裡漂浮,像是一枚樹葉,一縷縷血氣升起,刀盒上貼着的符紙被血氣薰蒸,很快化爲灰燼。
白羽書左手掐着劍訣,操縱七修劍將它死死釘住,右手結印,射出少清神光進入刀體,將裡面的魔靈禁住,強行向外拉扯:“給我出來!”
一股黑紅色的煙氣被少清神光裹住從刀裡面扯出,落在地上。
煙氣裡面,現出一個穿着日本古代服裝的少年,他身上燃燒着黑紫色的火焰,左側腰間挎着兩把刀,右手裡還拿着一把,在他左肩處,還有一個枯萎怪異的鬼手。
他雙目通紅,眼角流血,站在煙霧裡面,冷漠地看着白羽書。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在這把刀裡?”
少年看了一眼盒子裡的刀,開口說話:“你又是什麼人呢?連源氏家族的守護神,最有名的鬼切之刃,都不認得嗎?”
他說的是一千多年前的日本古話,但他是鬼魂,白羽書是仙人,神念交流之下,雖然互相聽不懂對方的語言,但是能夠明白對方的意思。
“什麼源氏家族我不知道,鬼切,我也沒聽說過。”白羽書問,“你要回答我兩個問題,第一,你活着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是怎麼被封禁到這把刀裡面的?”
少年鬼切冷冷地反問:“你是在威脅我嗎?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威脅得到我,哪怕你能指揮那七柄劍也沒有這個資格。”
“是麼?”白羽書笑了,使出《少清秘芨》第三章裡的雷法,伸手一指,裹着少年的神光裡面開始出現細密的金色電光。
這是太乙神雷的分用,白羽書將一道太乙神雷拆解成爲三千六百道雷芒,讓它們像毒蛇一樣爬滿少年的身體。
玄門正宗的乾天太乙神雷至剛至猛,是一切旁門妖邪的剋星,如果到了玄真子那種境界,隨手發一道神雷,就能把白羽書原來仗之橫行的大力神魔炸成飛灰!
這個魔刀中跑出來的少年滿懷怨氣、血氣、煞氣,已經跟魔頭無異,並不會被白羽書發出的一道太乙神雷劈死,但是會讓他無比難受。
密密麻麻的電流鑽進他的身體,相互感應閃耀,噼噼啪啪,爆成一個金色光球。
少年運功相抗,周身涌起粘稠的暗紅煞氣,想要將雷芒驅逐。
白羽書用手指定,玄天真氣源源不斷地輸送出去,電芒不息,少年痛苦萬分,面容扭曲,從原來的清秀俊美變得猙獰恐怖,他的牙齒變成尖銳的獠牙,眼睛裡流淌出來更多的鮮血,還有鼻孔、耳朵,全都往外流血。
白羽書用雷芒懲治他,過了十幾分鍾,並不能令其屈服,他又調用真氣,從口中吐出道家三昧真火,將火焰在少年頭頂上方結成一小團火雲,向下飄落火雨。
不管是太乙神雷,還是三昧真火,都是邪魔惡鬼的剋星,一滴滴火雨落在少年身上,像是濃硫酸一樣迅速灼燒腐蝕,嘶嘶冒煙。
上有火雨,下有雷芒,少年終於堅持不住,他在空中不斷翻滾呻吟,身上的煞氣越來越稀薄,最終忍不住開口求饒:“你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好了。”
白羽書收了雷火,笑着問他:“你不是說你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什麼都不肯說嗎?”
少年單膝跪地,不斷喘息,恨恨地瞪着白羽書:“我並不怕死,但是你這雷,你這火,用在鬼的身上,簡直比世間任何酷刑都讓人,不,讓鬼難以忍受,比徹底死亡還要可怕一萬倍。”
白羽書再次問他:“你叫什麼名字?生前是什麼人?怎麼會被封印在刀裡的?”
少年露出回憶的表情,搖了搖頭:“太久遠了,我活着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我也記不得了,我只能記起,我是大江山上的一個鬼,被卑鄙的源賴光封印在這把刀裡,他封印了我的記憶,讓我爲源氏做事,反過去殺死大江山上的鬼。我幫助源賴光殺死了很多我原來的同伴,最後還爲他擋住了鬼王酒吞的致命一擊……”
“等等,你也是大江山的鬼,還跟酒吞童子有過交集?你們關係怎麼樣?”
“最初他是我們的大王,後來我在源賴光手裡,成爲了他的敵人。”
白羽書想起童美月,她的式神就是酒吞童子:“你跟酒吞童子的實力比起來誰更厲害?”
“我在被封印進這把刀之前,只是大江山上普通的一員,後來我融合了這把刀上的煞氣,以及源賴光的血咒之力,之後斬殺了無數源氏的敵人和妖怪,比酒吞大王……”他想了想,還是搖頭,“我還是比酒吞大王差得遠了。”
“原來是這樣,你繼續說,後來怎麼樣了?你是怎麼跑到我這裡來的?”
“在跟大江山的勢力戰鬥的時候,我的封印逐漸解除,恢復了原來的記憶,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源賴光的卑鄙謀劃,我決定復仇。我在記憶恢復前斬下了酒吞大王最器重的手下茨木童子的一隻手。”少年扭頭擡手輕輕撫摸身側漂浮的鬼手,“我假借向源氏進獻這隻手暴起發難,將源氏斬殺殆盡,我自己也遭受重創,掉在血泊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重新醒過來,有陰陽師把我召喚,作爲他們的式神。我曾經分身多處,幫許多個陰陽師做事,甚至被兩個敵對的陰陽師命令自我殘殺。再後來,有一個女孩子收集到了完全體的我,她把我送給另一個男孩子,那個男孩用我從未見過的手段煉我,最後令我沉睡,徹底封印在刀裡面,直到剛剛你把我喚醒。”
“封印你的男孩子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古欽英?”
“是,是叫古欽英,擁有過我的陰陽師很多,但他是很特別的,用的法術能夠影響人的意志,更改人的神念,比源氏的手段還要詭異。”
果然是古欽英,他用這把鬼切,替換了自己原來的魔刀。
那柄魔刀,白羽書本就不打算再用,丟了也沒什麼,甚至他起心動念想過要送給古欽英,怕他功力不夠,被魔刀影響心智,才暫時作罷。
這種被人欺騙愚弄的感覺,很不好!
他問少年:“你本來的名字叫什麼?你是式神麼?”
“我的名字……太久遠了,我已經記不起來了,我跟這把刀已經融爲一體,我們兩個都叫做鬼切,鬼切,既是刀名,也是我的名字。”
白羽書揚手令七修劍歸匣:“你也回到刀裡面去吧,我現在用不到你。”
鬼切點點頭,化作一道黑紅煙氣投入刀體。
白羽書以少清禁法將刀重新封印,然後回到原來的洞室,盤膝坐好,進入蜀山世界。
重新在白陽山出現,白羽書把自己掌握的情況跟衆人說了。
毛小方憤然道:“那小子果然邪心不改!他這樣處心積慮拿到魔刀,肯定不幹好事!”
白羽書問田澤宇:“你那位小師叔古欽英現在何處?”
田澤宇說:“他跟我們說叫古欽風,他高來高去,我也不知道他都做什麼。不過,我看他爲人挺和氣的,雖然修煉我師爺的邪……法術,但是並不怎麼爲惡,我們有事求他幫忙,他只要能幫得上的,都會幫忙,我們都挺喜歡他。”
“不管怎麼樣,刀是我的,我得拿回來!”白羽書在心裡盤算怎麼找古欽風算賬。
哈哈老祖是邪派大佬,讓他直接跑去野人山長狄洞找人,他是萬萬不敢的,他死了可以重來,但是紫青雙劍極有可能被這位大佬留住擄走。
若是讓田澤宇幫忙約人,古欽英作賊心虛,說不定從此躲得無影無蹤,得想辦法把人騙出來,但他跟田澤宇毫無交情,怕是不肯。
這事急切間做不成,當下把如意水煙羅跟自身玄天元氣融合,煉成本命法寶是第一要務,然後還有峨眉派即將面對的正邪鬥劍,古欽英既然也來了蜀山,日後自有見面之日。
白羽書按下這樁,跟毛小方提出來,要一間靜室,叫苗高陽爲他護法,祭煉本命法寶。
如意水煙羅有實體,它是天府奇珍,也就是天上仙界的人煉製的,所用材料也是靈空仙界中才有,人間是沒有的。其本質像是一層極薄的水波,疊在一起有書本大小,打開以後,能夠遮天覆地。白羽書將辛苦十餘年煉成的玄天元氣注入其中,以九天玄經上的功法慢慢祭煉。
此寶內含瑤池真水精華,白羽書放出玄天元氣將其徹底浸潤融合,成了一團淨水,收入體內,利用自身三昧真火焚燒,使水火既濟,化爲自身精氣的一部分,利用七七四十九日,把它一點一滴從淨水煉成水氣,收入玄天真氣所成的紫霄境內。
它懸浮在白羽書泥丸宮中的北方玄天紫霄境中,拱衛元神,未來能夠跟陽神一起聚則成形,散則成炁,隨心所欲,變化無窮!
從此以後,九天玄經的第一重境界,白羽書就徹底圓滿煉成,開始修煉九天玄經的第二章“景霄玉成章”,凝練朱天真氣。
玄天真氣發自坎宮,在兩腎之間生成;朱天真氣成自坤宮,在上脘心窩處生成。
煉寶已經用了太長時間,白羽書雖然也很想繼續修煉——真氣生成的感覺真的很舒服,而沉浸境界之中,身心舒暢,更是舒服無比,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時不我待,他從靜室裡出來,準備回峨眉山,也不知四派三教的邪魔外道有沒有來,心裡想着我正要會一會天下高手,看我修煉的這些年成果如何。
他正要跟苗高陽提出辭行,苗高陽跟他發牢騷:“你總算出來了!我都急死了!”
白羽書笑道:“這麼關心爸爸嗎?放心吧,我是玄門正宗,既穩且速,絕不會走火入魔。”
苗高陽撇了撇嘴:“誰關心你了!是我師父他們,都去那邊的古墓裡面尋寶了,他們前幾次回來拿了好幾柄飛箭,都可厲害了,本來我也要去的,都是爲了等你了!”
“他們進無華氏古墓了?”白羽書吃了一驚,“那個田澤宇有沒有去?”
“小宇帶頭啊,我們沒有趁手的飛劍,他說那裡面有很多上古時期留下來的飛戈、飛箭,可以取出來使用,前一次只到了外洞,取出三支飛箭,一柄寶戈,十分厲害,這回打算往裡面去,已經走了五天了!也不知道又找到什麼好寶貝了沒有,不過那裡面的殭屍是真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