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聖之在小碧旁邊坐下,看着她艱難的轉過頭來,那白紗下頭,正是那張被榮華毀去了的清麗容顏,他緩緩伸手,似是想觸碰小碧的手,但她苦澀的收了回來,靜靜的喚了聲:“先生。”
崔聖之今日始終處於一種失神的狀態,半晌才應了一句,“阿碧。”
小碧抖動了下上身,阿碧是上官輕鴻最喜歡喚自己的愛稱,只是自從她與崔聖之在一起後,他便再沒有這般喚過自己。她透過白紗,看向崔聖之的眸子,依舊是那麼秋水橫波,無雙風華,當年,爲了這雙眼睛,她追逐到了今日,從不悔過。
小碧輕聲說:“先生,小碧很愛你。”
“……”崔聖之沉默了一會,“我知道。”
若不愛他,何必在榮華的鞭子下頭,硬扛着一句不中聽的話也不說。他不在的時候她不說,他出現了她還是不說。小碧抽了下鼻子,只覺那裡酸溜溜的,但她不能再哭了,如今一流眼淚,臉上的傷就牽扯的格外疼痛,“只是以後小碧怕是沒有機會再服侍先生了。”
崔聖之仿若早已明瞭,又是一聲,“我知道。”
他還是這般淡定自若的態度,小碧的脣畔含出了幾分苦澀,“先生,我們分開吧。我將扇子還你,你將佛像還我。從此以後……”
“不用還了,便放在你那裡吧。”崔聖之淡淡的回答。
小碧張了張口,頹喪的垂下頭,“先生,從今而後,就讓小碧與你,天各一方,再無掛念。”
“你若這般想,我照做便是。”崔聖之的回答讓小碧不由自主的心口泛着苦澀的滋味,她原也該知道,依着崔聖之的性格,他要麼會強橫至極,要麼便是如今這般,淡然如初。他自是不會挽留自己,不過,她又何必強求呢不是。
“好了先生,小碧沒有旁的話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小碧艱澀的吐着口中的話,“祝你與榮華公主幸福,那件婚服,若小碧身體好了,還是會做的。”
崔聖之盯着那端坐在牀上,一字一句說着剮出自己心血的話,彷彿於一剎那,自己的心口也開始鈍痛起來,他點了點頭,“好,我會穿。”
他又是這個模樣。但是小碧已經累了,她挽留不住了,雖然她心裡頭很清楚,只要她再說一句,又還是以前那樣,崔聖之恐怕還是會與自己回到以前那般。可是,回不去的便是回不去,正如同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孩子。
她忽然叫住了崔聖之,“先生。”
崔聖之頓住步伐,轉過身來,“嗯?”
“先生你是曉得小碧懷上孩子這樁事的嗎?”小碧的聲音虛弱而又飄零,提到孩子二字,更是止不住的傷感起來。
崔聖之未曾告訴小碧,他曾讓她服下了一顆保胎丸,但是這保胎丸還是沒有保住他們兩的孩子,所以亦是他始料未及的結果,點了點頭後,他說:“我知道。”
“還……還有機會麼?”小碧的聲音破落不堪,卻又寄希望於崔聖之好歹是鬼醫,說不定他有辦法。
崔聖之挺直了背脊,聲音也寒澈刺骨,“阿碧,這樁事是我的錯,以後……”
還有什麼以後。崔聖之轉念一想,便又低沉的說道:“既然你不想再見我,我讓無爭留下來照看你的傷勢。”
小碧眼睜睜的看着崔聖之的背影消失在了門邊,而陸雲袖、葉隱風、無爭也都魚貫而入。她舔了舔嘴脣,上面乾涸的緊,她又說了句:“姐姐,我想喝水。”
陸雲袖趕緊去替她張羅溫水,葉隱風將水倒好後,遞給陸雲袖,她再走過去,讓小碧倚在自己的懷裡頭。小碧盯着碗裡頭的水,卻又不喝,而是喃喃着說了句:“姐姐,我與先生分開了。”
陸雲袖心疼的皺緊了眉頭,這樁事她方纔便看出來了,崔聖之一聲不吭的踏出了門,交代無爭留下照看小碧,便帶着錦司們與茯苓匆匆的離開,茯苓被拎着脖子走的,他顯然是不滿至極,但也無可奈何。
崔聖之只與葉隱風說了一句話,“你們將軍府裡頭,有人將小碧出賣給榮華了。需萬事小心。”
這番話說後,他便再不多言。但是陸雲袖卻看出來,他短時間怕是不會再去大漠,除非小碧的身子康健了。
小碧努力的探出頭來將水喝下,陸雲袖又讓她躺下,轉頭看向一直沒有多言的三夫人莫蘭,對她說了句:“謝謝你。”
若非莫蘭去的及時,怕小碧還不知要被折磨到什麼時候。陸雲袖原本對三夫人莫蘭的那些敵意,頓時煙消雲散。哪裡曉得莫蘭卻不領情,而是垮了下臉,抱胸說道:“你們回去千萬別對我太好,否則大夫人還不知道如何整治我。”
陸雲袖便點點頭,算作應答。而小碧撫着她的手說:“姐姐你早些回去歇着吧,你懷了孩子,千萬得保重身體,不要因爲小碧而傷心過度,小碧無妨的。”
陸雲袖柔聲道:“傻丫頭,我如何能不關心你……”
小碧怕也是受了失去孩子的刺激,也生怕自己會因爲她而遺留下問題,便安慰道:“一會馬車徧該來了,我們先回家去。”
“不。”小碧咬脣,“我如今這般是不想回去的。兼且玉夫人那裡對姐姐還諸多覬覦,萬一因爲我如今行動不便,還讓姐姐遭了秧便更加不好。讓無爭留下來陪我,你們先都回去。”
無爭聽小碧這般說,有些不自在。不過原本他便是崔聖之留下來照看小碧的,便也坦然的的說道:“諸位先回吧,小碧姑娘如今還需靜養,在這裡也安全,外面有先生留下的錦司們隨時看護。”
葉隱風也點了點頭,對身後的將士們說:“你們也留下來,誰敢隨意跨進來擾了小碧姑娘,即便是公主,也給我趕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