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推開門。
只見客棧大堂裡座無虛席,每一張桌子前都坐滿了職業者。
人聲鼎沸。
小二來回上菜,穿梭忙碌。
怎麼看都不過是一個正常的客棧。
然而——
地上卻躺着幾具屍體,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顯然是剛死不久。
客棧裡其他人都一副熟視無睹的模樣。
唯有櫃檯後面的老掌櫃露出笑容:
“又有貴客上門,今天的生意真是不錯呢。”
沈夜走到櫃檯前,打量着四周說:
“請問你們這裡都提供一些什麼?”
“大漠十分危險,而且很快就會變得更危險,我們這裡卻可以保證各位的安全。”老掌櫃道。
沈夜回頭看了魔伽睺一眼。
魔伽睺本來想說話,但是一想起自己說話的問題,就覺得還是算了。
而且巴克斯特做事也還算靠譜。
他微微點了點下巴,示意沈夜自己處理。
沈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
中了“毒”,不說話也是一種挺好的策略。
至少不會壞事。
“沒用的,”女術靈的聲音在他心頭響起,“他越是憋着,一旦開口說話,就說的越多。”
沈夜一陣無語。
隨便吧。
只要不影響我找地方渡劫就行。
“掌櫃,我們需要在此休息,價錢好說。”沈夜道。
“你家大人是法界六重以上的高手,請去地下一層的雅座吧,有專人招待,至於你,可以在這裡跟我談價格。”掌櫃笑眯眯地說。
“一定要分開嗎?”沈夜警惕地問。
“地下是更安全的地方,環境也更好——高手自然有高手的待遇,你這樣的弱者還是留在這裡吧。”掌櫃說。
一名高高瘦瘦的店小二走上前,在魔伽睺面前虛引道:
“大人,請跟我去地下一層的雅座。”
魔伽睺點點頭,朝沈夜甩了個自己小心的眼神,便跟着對方下樓去了。
這客棧建的倒也奇怪,地面上只有平平的一層。
原來它重點建設了地下的部分!
沈夜嘆口氣,說:
“好了,您開個價吧,我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也想在此休息。”
“價格好說,”胖胖的掌櫃露出笑容,“來吧,用你家大人的弱點跟我交易吧,如果你肯說出一個他的弱點,又或者他的秘密,伱就可以在這裡呆一天。”
“如果我不說呢?”沈夜問。
“看見地上的屍體了嗎?”掌櫃問。
“看見了。”
“在場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他們將以車輪戰的方式挑戰你,只要你活過一刻鐘,就能在這裡安全地呆上一天。”
“原來如此。”沈夜道。
他望向四周。
只見坐在各個桌子前的職業者都在打量自己。
“做選擇吧,你已經知道規矩了,兩條路,都可以選的哦。”
掌櫃道。
沈夜微微一笑,開口道:“那就車輪戰吧。”
——原來把我跟魔伽睺分開,是爲了套出對付他的情報。
魔伽睺是頂尖的高手。
可能他讓客棧產生了某種危機感,又或者他們想控制住他。
可是——
魔伽睺的命是我的。
“五欲”世界的秘密也都是我的。
你們休想染指。
“年紀輕輕,這麼早就想死?我可告訴你,車輪戰一旦開始,就不會停,除非你放棄住店,獨自離開。”掌櫃說。
“不必多說。”沈夜道。
“輪到九號桌的客人出手了,失敗則死,贏的話,就可以繼續安全的呆在這裡。”掌櫃宣佈。
一名身形高大的兇惡男子從座位上站起來,抽出長刀,在衆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朝沈夜走來。
沈夜此時倒是有些慶幸。
客棧不大。
對方看上去也不弱。
用弓箭的話有些施展不開。
基礎拳腳又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開八重法相說不定會驚動魔伽睺,一切就穿幫了。
——幸而自己就職了刀客。
他將手放在腰側,按在鴻影刀的刀柄上。
“羊羔啊,你會讓我花費幾招呢?”
高大的兇惡男子說。
沈夜默了一瞬,緩緩抽出刀。
不必玩小花招了。
車輪戰的話,最佳策略是以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分出勝負。
那就——
他的法相微微展開,在背後呈現出重重虛影。
一瞬。
微光小字迅速浮現:
“鴻影刀的威能‘沙洲冷’已激活。”
“法相之力已注入長刀,此刀威力產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凝聚成三種威能。”
“具體如下:”
“起舞:完美吸附廣寒聖器於刀鋒上,兼具‘本源吞噬’與‘霜火飛濺’兩大特性。”
“對酌:以刀抵擋敵人攻擊時,刀鋒上自動騰起一招隨機的職業刀法進行反擊。”
“寂寞沙洲冷:可能致死的攻擊一定會致死。”
沈夜注視長刀。
客棧裡。
所有人都注視着他手中的長刀。
灌注法相之後,長刀已經甦醒,三種威能“舞”、“酌”、“沙洲冷”轉化爲了“起舞”、“對酌”、“寂寞沙洲冷”。
刀身上燃燒起淡淡的霜火之光。
在這光輝之外,一層朦朧的廣寒之霧氤氳成瑰麗的紅與白,雙色來回追逐,交織,融合。
“好刀。”高大男子瞪着眼睛說。
“當然是好刀。”沈夜說。
“我只需要出一招,它就是我的了。”高大男子道。
“倒也沒錯,”沈夜垂下雙目,輕聲說,“它會渴飲你的血肉。”
高大男子腳步忽然加快,手上驟然出現了一柄刀。
刀光一閃,在急促的嗡鳴聲,一閃就到了沈夜眼珠前。
這一刀將刺入眼眶,立刻橫切,掀開他的頭蓋骨,將大腦斬去一半。
通常是這樣的。
但今天不是——
衆人只看到了那高大凶惡男子的一刀,卻無人看見沈夜的刀。
沈夜的刀要比這一招更快。
刀術也截然不同。
鴻影刀脫鞘而出的瞬間,四周一切都變得凝滯而緩慢。
沈夜看着那高大男子以慢動作一般的速度,將手中長刀朝自己刺來。
奇怪。
自己能清清楚楚看見他的動作——
他那緩慢落下的跨步、那如同公園晨練老人們揮動太極拳一般速度的揮刀動作,以及臉上因爲過於用力而扭曲的肌肉,還有那雙目中的殺意。
完完全全的慢動作。
同時,四周的空氣變得沉重而粘滯。
感覺有點像是在深海中潛水。
沈夜心頭閃過一縷明悟。
原來這一式刀術,並非是簡單的刀術,而是各種力量的糅合。
這一招“思君”已經超越了普通刀術的範疇。
其效果簡直是聞所未聞。
作爲一名墓兵,驟然獲得如此技能,說不定會惹出什麼事。
所以纔有“三災”前來殺威。
過不去,就是死路一條。
過得去,你才配使用這樣的刀術。
沈夜的目光掃過對方全身。
最終。
他選定了要斬的部位。
長刀在半空舞動,宛如一陣撲面而來的春風,舒緩如月夜下情人的細語。
一切變的愈發緩慢。
刀。
彷彿活了過來,隨着時間的節奏,輕輕舞動而去。
它落在高大男子的前胸上,如風驟起,溫柔舔舐那毫無防備的脖頸,依依不捨,從前至後,旋成一輪圓滿的月輪。
沈夜與對方錯身而過。
這一場驟遇的邂逅終歸是到了分別之際。
血花怒放。
生命在長刀的旋轉中凋零。
而刀鋒緩慢抖動,將血水全部抖落,鋒利如新,這才緩緩插入刀鞘。
鏘!
凝滯的時空恢復正常。
衆人只覺眼前一花,似有驚鴻飛掠,櫃檯前的兩人已錯身而過。
高大男子舉着長刀,嘆了口氣。
“你這是什麼刀術。”
他問。
沈夜道:“思君——天涯思君不可忘。”
“能見如此刀術,也罷,也罷。”男子低聲說着,脖頸悄然浮現一道血線,緊接着,頭顱與身軀一起摔在地上。
掌櫃盯着沈夜手中的刀,目光中閃過一縷貪婪之色,開口道:
“下一個。”
“不,不必下一個了。”沈夜道。
“爲何?”掌櫃問。
“我覺得你們是黑店,所以我不打算在這裡休息。”沈夜說。
“你要離開?大漠上危險重重,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只有我這裡纔是安全的。”掌櫃說。
沈夜哼了一聲,退門出去,轉身離開。
另一邊。
地下一層的雅座。
“閣下,只要您願意放棄那名手下,就可以安然地在這裡度過幾天,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店小二恭敬地說了下去:
“倘若您不放棄手下,那麼您自己就必須面對車輪挑戰——”
“您看,這裡都是法界六重以上的高手。”
“您是多少重?”
魔伽睺用手比了個“七”。
店小二瞭然,繼續說下去:
“這裡的各位高手,將以車輪戰的方式挑戰您,您必須活過一刻鐘,才能在這裡安全地呆上一天。”
魔伽睺看看四周的強者,又在心裡想了一陣,迅速就做出了決定。
接下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自己要跟這些強者打麼?
車輪戰。
極其消耗體力。
沒有體力,就有危險。
——巴克斯特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讓他去死吧。
只要我安全就可以。
“那麼,您的選擇是?”店小二問。
魔伽睺點點頭,開口道:
“看你個龜孫王八樣兒,我今天不揍你個屎尿齊出,我還不配給你當爸爸了,該死的小雜種。”
“……”店小二。
“……”魔伽睺。
不對!
是那枚丹藥的效果!
魔伽睺一急,喝道:“臭傻逼,配鑰匙嗎?配幾把?”
“……”店小二。
魔伽睺搖搖頭,沉聲道:“短命的抖膘喪門星,你給老子聽好了——”
“停!客官,我聽得懂您的意思!”店小二打斷他,朝後退去,“您跟您的手下果然都是油鹽不進的貨色,那就看看您有幾斤幾兩吧。”
“……”魔伽睺。
店小二一招手。
整個地下一層,數不清的高手齊齊站了起來,不懷好意地盯着魔伽睺。
魔伽睺愣了一會兒,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沒事兒瞎吃什麼東西啊!
真見鬼!
不過那店小二說我跟我手下都油鹽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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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
巴克斯特倒是沒有選擇出賣我。
一念及此,魔伽睺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那小子。
明明探索大墓的任務進行的很順利,誰知遇上了自己,被自己整了一頓。
他先是被自己定住不能動,後來又跟着自己逃,結果自己還亂吃東西,觸發了這種稀奇古怪的事。
即便如此,他都沒出賣自己。
你看看。
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作死。
……真丟人啊。
魔伽睺下意識地搖搖頭,拋開思緒,望向面前的強者們。
“你們想怎麼玩?一幫龜孫兒子們。”
他冷笑道,身上散發出濃濃的殺意。
店小二道:
“這裡的各位強者,最高的有法界七重的實力,破壞力巨大。”
“——我們將挑選十幾名職業者,與您一起傳送至一個專門用來戰鬥的地方,戰鬥之後再回來。”
魔伽睺渾身一震。
什麼?
十幾名?
爲什麼要戰鬥這麼多場次?
他環顧四周,漸漸明白過來——
這些人都互相熟識。
他們信不過自己。
……
沈夜沿着沙礫小路慢慢離開,一直穿過沙峰,抵達一處背風之處,然後一屁股坐下去,開始休息。
“還有兩個多小時,你打算怎麼辦?”女術靈問。
沈夜一開始沒說話。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用手抓起一把沙子。
不對勁……
這一粒粒沙子個頭偏大,幾乎趕得上自己的小拇指頭了。
這哪是沙子,分明是石子!
細看之下,又會發現這些石子卻是有外殼的。
用力一掰。
石子紋絲不動。
以刀破之,卻有血出,細看乃是被斬成兩截的蟲子,身上長滿了鋒利的長鬚。
這蟲子直到死才鳴叫了一聲。
它一叫。
整個大漠彷彿都一起叫了起來。
無數道瑣碎而微弱的意念融合在一起,朝沈夜身上掃來。
危險!
極度的危險!
沈夜一顆心提起來,隨時準備戰鬥。
然而他體內的帝王種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也發出了一聲鳴叫。
逐漸躁動的大沙漠突然平靜了下來。
那些蠢蠢欲動、正在改變形體的“石子”再次沉寂下去。
它們似乎認可了沈夜的身份。
沈夜心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懼,一時站在原地不動,冷風吹來,他只覺背後出了一層冰涼的汗。
這些“小石子”看上去頗像前世自己見過的一種東西。
——楊潛葉跳象的幼蟲!
它們看上去就像楊潛葉跳象的幼蟲,可是又比那蟲子更大一點。
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蟲子正在沉眠。
它們堆積在這裡,構成了無邊無際的大沙漠!
沈夜心頭的駭然幾乎無法壓制。
——什麼狂沙之劫啊,這是無盡蟲劫!
“這個世界有不是沙漠的地方嗎?”沈夜問。
“沒有——它們太多了,已經快要吃空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女術靈說。
這下發現了真相。
可是,又能怎麼辦?
剛纔那些職業者可不是吃素的。
連他們都沒幹掉這些蟲子,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不行……
得想後路了。
“做個實驗吧。”沈夜低聲喃喃。
——記得熊貓鐵男說過,門能力是下個紀元的權柄,是最強的。
現在就是驗證奇蹟的時刻——
沈夜將手按在沙地上,心中默唸一聲:
“門。”
地面果然浮現出一張門。
伸手拉開門。
對面果然是噩夢世界的人族陣地密道。
只要自己跳過去,就躲過了這一場災劫。
鐵男兄說的沒錯。
連魔伽睺都破不開的時空,卻被門無聲無息破開了。
不愧是下個紀元的權柄!
“我這樣一走了之,能行嗎?”沈夜問。
“‘三災’禁錮了時空,可你能破開這種禁錮,就證明了你的強大,離開是沒問題的。”女術靈說。
“……那災劫怎麼辦?”沈夜道。
“倘若你下次靠近大墓,災劫會重新觸發。”女術靈道。
——那就沒意思了。
還不如一口氣把三災渡完。
省得以後還麻煩。
沈夜心裡有了底,便開始思索現下的處境。
第一災,魔伽睺擋了。
第二災,門可以用,這就讓自己不必太過擔憂。
雖然這裡都是蟲海。
趁着還有點時間,倒不如——
他轉身走回去,一路又來到客棧門口。
叩門。
門打開。
“小子,整個大漠數萬裡之遙,只有我這裡一家客棧,你回來纔是明智之舉。”掌櫃得意地說。
“我也想明白了,我想練練刀法。”沈夜如實說。
“那就來吧,接下來誰教訓一下這個小子?”掌櫃問。
一名瘦小的猥瑣男子站出來。
沈夜看都不看對方一眼,直接朝他頭上扔了個“危”字。
“你想跟我打?你有病啊。”沈夜道。
猥瑣男子一怔,繼而大怒:
“你找死!”
他頭上的“危”直接爆開,化作閃爍的光芒,貼合在身。
“‘危’真人開始教化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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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進入‘渡劫’狀態!”
“必有連續意外發生、殺他必中弱點、必會散落有價值之物。”
沈夜微微點頭。
——來都來了,何不賺點錢,順便練習剛學的刀法?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金梭和銀梭,日月在穿梭。
停!
“抓緊時間吧。”沈夜開口說。
猥瑣的瘦小男子取出一對利爪戴在手上,身形騰空而起,朝沈夜飛掠而來。
“去死吧,小子!”
他大喝道。
異變陡生——
房樑上。
一根梁木突然斷裂,不聲不響地砸在他後腦勺上,發出“咣”的一聲巨響。
猥瑣男子大驚失色,身形頓時不穩。
沈夜抽刀。
——刀術·思君!
四周一切變慢。
這一次,沈夜甚至不用法相,也不激活鴻影刀的威力,只是舉刀朝對方斬去。
對方動作慢到了極致。
沈夜甚至能看到他後腦勺上那個緩緩隆起的大包。
唰——
長刀閃過。
身首分。
一個沉甸甸的錦囊脫離了屍體,飛墜而下,被沈夜抓在手中,掂了掂。
微光浮現爲小字:
“黃金三百兩。”
行啊。
現在金價挺貴的,物價又那麼高,能賺一點是一點。
沈夜將錦囊收入指環。
“下一個。”
他喊道。
掌櫃沒說話,從櫃檯後大步走出來,抓着那梁木仔細看了看。
“你小子走運。”
掌櫃說。
“怎麼說?”沈夜問。
“這是萬魔封禁防禦法樑,無聲,無法檢測,破魔破防,傷害加十倍,那一下其實打得挺重,否則你沒有機會。”
掌櫃說着,朝他伸出手。
“戰利品上交。”
“憑什麼。”
“上交戰利品,我可以讓你少打一個。”
“那還是算了。”沈夜立刻道。
掌櫃看他半晌,吐字道:“下一個——來個好手。”
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站起來,抽出腰側長劍。
“等一下。”沈夜道。
“還有什麼事?”掌櫃問。
“我想問一下,假如大家都不敢跟我打,那又如何。”沈夜問。
安靜了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
客棧一樓大堂裡響起了一陣放肆的笑聲。
一名赤膊上身、戴着黑色獨眼罩的大漢拍着桌子站起來,肆意嘲笑道:
“這小子以爲殺了那個廚房切菜的學徒,又碰巧戰勝了實力最弱的瘦猴,就能唬住我們了!”
“幹掉他!我來幹掉他!”
“不行,我的興致也來了,讓我上!”
“還是我來吧,瘦猴的錦囊是我必取之物,你們都讓開!”
衆人來回吆喝。
沈夜也不惱,笑吟吟的站在櫃檯前,只是看着這些人。
好一會兒。
掌櫃擡手虛按,喝道:“靜一靜!都靜一靜!”
衆人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還是我來吧,本就輪到我了。”
年輕英俊的男子道。
他也不管別人答應不答應,腳步一掂,便衝向了沈夜。
“你有病啊,別人什麼都沒說,你就先殺過來了?”
沈夜道。
“法界三重的小子,我可是四重!”英俊男子喝道。
四重啊。
那豈不是能召喚術靈了?
沈夜正想着,只見對方身上飛起來一隻兔子,瞪着自己,眼看就要發動術法攻擊。
“大骷髏!”沈夜喝道。
“知道!”大骷髏飛快應了一聲,放出一面白骨盾牌擋在沈夜身前。
那兔子見了盾牌,爪子上的術散開,卻抱着英俊男子的長劍,跟着劍鋒一起斬向沈夜。
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的聲音突然響起:
“術靈依附在劍上,產生了‘破障’效果,你會連人帶盾被斬成兩截。”
沈夜“嘖”了一聲,不由朝後退去。
——對面這一招術靈融合,還真不好抵擋!
這一刻。
實力的差別悄然顯現。
自己這邊,大骷髏作爲單獨的個體在戰鬥。
——自己才法界三重,無法跟大骷髏產生特異聯繫,釋放出更強力量的攻擊。
正想着,卻見對方憑空消失了。
糟糕!
——是身法!
他去哪兒了?
沈夜不假思索,長刀出鞘,瞬間使出刀術“思君”。
長刀一震。
四周的一切突然變得緩慢。
沈夜目光轉動,這才驚覺了對方的招式。
在自己左側,對方矮身伏地,正好處於自己視線的盲區。
那一柄劍斜斜地朝自己肋下捅來。
這一下要是捅實了,自己整個腰、腎、胃、心將被一次性全部貫穿!
……還是挺厲害的。
可是。
沈夜目光再移,只見英俊男子的腳下正在緩緩移動。
他踩中了一灘血水,腳下打滑,即將意外滑倒。
沈夜持刀擋住劍鋒。
當!
一聲金屬交擊的脆響。
鴻影刀上騰起一道帶着殘影的刀芒,斬向英俊男子!
“長刀威能‘對酌’發動了!”
英俊男子吃了一驚,想要躲閃,可是腳下打滑,就沒躲過去。
噗。
一聲悶響。
刀芒斬開頭顱。
立死。
——剛纔沈夜給他中上了一個“危”,他一反抗,“危”就爆開了。
沒辦法。
危真人正在教化衆生。
就是這麼叼。
男子撒開手,摔倒在地,手中的劍卻飛起來。
那個兔子從劍鋒上顯現,眼看就要逃離,卻被沈夜背後的虛空輕輕一吸,直接收走了。
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坐在廣寒宮闕的某座高樓之頂,用骨手輕輕撫摸兔子。
“您要這兔子?”沈夜問。
“無聊時,跟我做個伴。”冥主米克特提卡希瓦說。
“行。”
——那兔子在冥主懷裡,嚇得全身毛都炸了,但卻一動都不敢動。
沈夜收了刀。
環顧整個大廳。
包括掌櫃在內,衆人一片啞然。
沈夜倒是挺滿意的。
殺了三個對手。
既磨練了刀術,又得了黃金和術靈。
神話詞條,威力不同凡響。
“誰還來?”沈夜問。
一陣寂靜。
“我來。”
之前那個赤膊上身的大漢站起身,撫摸着自己的光頭,大笑道:
“你們啊,都看不穿他的招術,我倒是看明白了。”
“很好,”掌櫃點頭,“你上吧,血煞人魔。”
“戰利品是我的。”大漢道。
“只要你能贏他,自然是你的。”掌櫃說。
被稱爲血煞人魔的大漢抽出一根等身高的狼牙棒,唿哨一聲,高高躍起,掠過滿堂職業者,直撲沈夜。
“你有病啊。”
沈夜扔了一個‘危’過去,習慣性地說。
“是的,我有病!”血煞人魔立刻應了一聲。
沈夜微怔。
——可以啊!
這傢伙看着莽撞,誰知卻如此細心,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觸發神話級詞條的機制。
可是……
既然是神話級的詞條,連老師都爲之稱讚過,冥主也因爲這個詞條而更有信心。
你覺得我用不好它?
“有病要治。”沈夜飛快地說。
“治就治!”血煞人魔喝道,將狼牙棒高高舉起,渾身力量激盪,似乎準備出絕招了。
——他對得還挺好!
戰鬥準備和時機把握也都是好的。
不過——
虛空中,微光聚攏,浮現成一行行小字:
“對方接受了‘危’真人的教化。”
“這是極少見的情況。”
“對方頭上的‘危’形成治病救人的神話級契約,‘心魔’狀態正式激活。”
“從現在開始,他成爲你的弟子,必須聽從你的教化。”
“抵抗則會被‘心魔’吞噬靈魂,化爲行屍走肉。”
“此契約受法界認可與保護。”
“——對方已知悉此契約。”
血煞人魔從半空落下來,“咚”的一聲站在沈夜面前。
“……”沈夜。
“……”血煞人魔。
沈夜嘆了口氣。
現在總算知道爲什麼“危”真人的描述是:
“用意念把‘危’放置於某個目標頭頂,耐心等待幾分鐘,然後就可以爲其默哀了”。
自己還曾經吐槽這說明像是泡麪。
但其實是這樣的——
你同意治病,就當“心魔弟子”。
不同意治病,就去死。
——這教化的方式也太“危”了點。
“還打嗎?”沈夜問。
血煞人魔慢慢地將狼牙棒藏回身後。
掌櫃眉頭一動,喝道;
“血煞人魔,你在幹什麼?”
血煞人魔神情木然,滿頭都是汗珠,慢慢地扭過頭,看了掌櫃一眼,又慢慢地把頭轉回來。
一陣死寂。
衆目睽睽之下,只聽“撲通”一聲,血煞人魔雙膝跪地,抱拳肅然行禮:
“老師!請教我修煉!”
“你剛纔不還想要什麼戰利品嗎?”沈夜不緊不慢地問。
血煞人魔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老師,這世界上最有價值的戰利品,就是您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