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微光小字悄然浮現：
“守墓將軍已停留12小時，是否遣回？”
沈夜看了一眼蕭夢魚。
自從回到魔法小屋後，她就雙手捧劍，盤膝而坐，微閉雙目，整個人進入了忘我的領悟狀態。
這個時候打斷她，太可惜了。
沈夜心念一動，頓時有微光浮現：
“守墓將軍每停留一小時，需支付能量單位：2點。”
“剩餘能量：500。”
剛纔仙傀和地魔獸對付使魔大軍，讓法相吸收了不少能量的。
更早的時候，那顆核彈也釋放了相當強大的能量。
行。
給得起。
伴隨着他的意志，微光小字不斷浮現：
“當前已支付2點能量，守墓將軍停留一小時。”
“一小時後將繼續支付能量，直到你終止本次召喚。”
沈夜收回目光。
勃朗特走過來，滿臉都是感激之色：
“佩奇兄弟，這次多謝你救命，你們這些隱士能在這個時候出山，實在是太好了。”
“沒事，我們也要活命。”沈夜道。
“我剛纔用魔法小屋的傳訊法陣，把這裡的事情通報上去了，恐怕很快就會有人來確認這裡的情況。”勃朗特說。
“好，知道了。”沈夜說。
勃朗特敬畏地行了一禮，退到士兵那邊去了。
不一會兒。
飛鳥帶來了一張紙條。
勃朗特看了紙條，立刻帶着士兵，開始在附近山林裡巡邏。
小屋裡只剩下了沈夜和蕭夢魚。
沈夜依然守着她。
忽然。
大骷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拼好了。”
“哦？正好我們問問。”沈夜說。
大骷髏道：“你先看看再說吧，我覺得……很奇怪……”
“奇怪？你拿出來吧，我要守着蕭夢魚，不好進入法相。”
“沒問題。”
虛空一閃，大骷髏將一具拼接完整的屍體輕輕放在小屋的地板上。
正是惡魔的屍體。
屍體頭上的雙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細長的手臂。
密佈詭異符文的身體後面，有一根長長的尖刺尾巴。
太眼熟了。
這不就是帝王種麼？
不過這具屍體又比帝王種更小，身形更纖細。
大骷髏沉默着。
沈夜同樣陷入了沉默。
兩人都察覺到了某種無法言說的詭異。
彷彿有一個死亡的陰影，在兩人的四周徘徊，隨時準備撲上來，將他們啃噬殆盡。
“要問嗎？”
大骷髏的聲音透着一股緊張。
沈夜沉吟道：“因爲我身上也有帝王種的血，而且就職了‘黑暗噬主’，所以我隱隱約約能感受到帝王種似乎受到了什麼限制，無法說出大墓的秘密。”
“所以我才讓你吃了它。”
大骷髏接話道：
“可現在又來了個帝王種——伱看，它這麼瘦弱單薄，連甲殼都還是軟的，明顯是幼生體。”
沈夜道：“這裡面的事一定不簡單，萬一我問了，它又拒絕回答，豈不是再次陷入了死衚衕？”
“我有一個辦法。”大骷髏說。
它身形一陣變化，也變成了帝王種的樣子。
“看看，我現在跟它可是一模一樣，由我出面，你藏在暗中詢問，如何？”大骷髏得意道。
沈夜觀察了一圈，遲疑道：“你後背那個殼能不能取消？”
“還有殼？”大骷髏吃驚。
“……有。”沈夜說。
“也許是我缺乏安全感，所以自然生成的殼。”大骷髏解釋。
“不，是你太擅長這件事。”沈夜木然。
“好吧，我試試。”
過了一會兒，大骷髏背上的殼終於消失。
它變成了徹底的帝王種宇宙巨蟲。
——但是它並沒有帝王種的那種強大力量。
“總覺得還差點什麼……”
沈夜道。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是這樣，也許是我沒有蟲族的傳承？”大骷髏思索。
兩人陷入沉思。
沈夜來回想了一陣，慢慢說道：
“你雖然能變成帝王種，但沒有就職‘黑暗噬主’。”
“沒錯！”大骷髏恍然道，“我只會一些基本的宇宙蟲族技能，沒有職業技。”
“會被識破的。”沈夜說。
“對。”大骷髏嘆口氣。
兩人再次乾瞪眼。
“不行，我必須知道這裡面的真相。”沈夜突然道。
“可是沒有辦法呀，”大骷髏蹲在地上，用手指戳戳那屍體，“帝王種被折磨幾萬年都說不出來的秘密，怎麼會告訴我們？”
“有一個辦法。”沈夜道。
“什麼？”
“你我合體！”
“等等，你說啥？”大骷髏警惕地朝後跳了一步。
“正經點，我是說，你要像上次進入萬影哀慟魔城那樣，讓身體裡能裝人。”
“這倒是好說。”大骷髏鬆了口氣。
它輕鬆地聳聳肩，很快，身體裡就傳來一陣“嘰嘰卡卡共計共計”的聲響。
只見它左側身體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縫，輕輕用手一摳，就摳開了整片肋骨，顯露出空蕩蕩的內裡。
“等我一下。”沈夜道。
他費力地鑽進大骷髏的身體裡，抓着肋骨，將身體合上。
然後——
按照記憶中的方式，他放出了屬於“黑暗噬主”的力量波動。
儘管很弱，但這是純正的帝王種職業技！
眼下。
有了帝王種的血脈、職業技、身軀，應該有機會騙過一具屍體了吧。
“我開始了。”
沈夜道。
“嗯，小心點。”大骷髏說。
它走上前，低頭俯瞰屍體，做好準備。
沈夜保持着身上的力量波動，深吸一口氣，說：
“可笑！連人類都打不贏，就這麼死了？”
他的聲音從“帝王種”的身體裡發出來，就像是“帝王種”在說話。
與此同時，“幽暗低語”發動！
地上的屍體動了動。
屍體緩慢地睜開眼，看着面前的同類，解釋道：
“是我輕敵了，那柄劍太厲害。”
“所以你完蛋了，不是嗎？”沈夜以嘲笑的口吻說。
屍體一頓，立刻以不屑的語氣說：
“你這樣的劣種，連四禁絕都沒覺醒，根本穿不透命運封印，也無法鏈接母體，有什麼資格評價我？”
無聲中，似有驚雷在耳邊炸響。
沈夜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保持語氣的平穩：
“那個封印攔不住我，倒是你已經死了，現在誰纔是劣種？”
——這是帝王種當初鑽封印的真實情況，應該不會出錯。
再加上“幽暗低語”持續發動，對方只要沒生起戒心，就一定會回答自己的問題！
地上的幼生體果然回答道：
“你就算進入封印，也會被母體趕出去，因爲你是連禁絕都沒覺醒的淘汰劣種。”
母體……
不是仙國嗎？
沈夜立刻接話：“哼，你不也在母體之外，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就是真正的劣種！”
幼生體怒喝道：
“我是因爲渾天術出現了，所以纔來了這裡。”
“接下來，只要其他同伴找到渾天術的核心，把它獻給母體——”
“母體就會接引我的靈魂，讓我回到巢穴裡去重獲身軀！”
渾天術……是什麼？
“你給我一點線索，我來找渾天術，然後把功勞分你一半，如何？”沈夜問。
“你確定要分我一半？”幼生體問。
“沒錯，只要你跟我合作，怎麼樣？”沈夜道。
——小孩子就是好騙。
“既然你有這種想法，我回歸母體之後會把一切如實上報，你是做不得假的。”幼生體道。
原來有母體作證啊，看來也不是好騙。
“沒問題！我唯一渴望的便是穿過封印，迴歸母體。”沈夜說。
——帝王種鑽了無數年的封印，這一點是無法作假的。
“聽好了，”幼生體說道，“這裡的整個世界都是噩夢類世界，是渾天術構建而成的。”
“如果掌握了渾天術，就可以把夢境轉化爲現實，又或是把現實轉化爲夢境。”
“母體想要這個術！”
沈夜有些明白過來。
渾天術……不就是噩夢之術麼！
大墓裡的母體想要噩夢之術，自己也想要這個術。
“怎麼獲得這個術的核心？”
沈夜問。
“據說在人類世界的皇宮，只要找到一枚叫做大地金章的東西，就可以控制這個術。”幼生體說。
“如此簡單？”沈夜問。
“那一枚大地金章有自我防禦能力，任何想得到它的存在，只要三分鐘之內沒找到它，就再也無法靠近它了。”幼生體道。
大地金章……
是在皇家藏品室裡啊。
後世的時候，自己親自去拿取過這個東西。
它是噩夢之術的核心？
後世沒見它有那樣的威力啊！
沈夜只覺得自己彷佛被無數的迷霧所籠罩。
“你爲什麼在邊境？”沈夜問。
“吸引注意力，母體派了精通尋找寶物的——”
轟！！！
幼生體的話沒說完，坐在小屋另一端的安妮突然動了。
在沈夜的操控下，她撞破房子，身形化爲殘影，呼嘯着衝上天空，朝人類領土的腹地飛去。
她將全力飛行，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皇宮。
直到這時，幼生體的話才說完：
“幾支小隊一起前往皇宮，尋找大地金章。”
話音落下。
它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尖叫道：“爲什麼我會違背母體毒咒！你——你不是我們種族的存在！”
咚咚咚咚咚——
一連串的震響聲暴起。
整個屍體彷彿被什麼擊中了一樣，連續炸裂數次，直到化爲齏粉。
“你到底是什麼！”
幼生體的靈魂從屍體上騰起來，剛發出一聲質問，便在持續的高亢慘叫聲中煙消雲散。
“什麼情況！”大骷髏怪叫道。
“我騙它說出了秘密，它的母體有預先設置的懲罰措施。”沈夜飛快說道。
他從大骷髏身體裡跳出來，朝着剛剛睜眼的蕭夢魚喝道：
“解散！”
蕭夢魚還來不及說話就被送了回去。
幾乎同一時刻，沈夜快步走到魔法小屋門口，伸手在門上一抹。
“不二法門”頓時發動！
這扇門被賦予了世界鏈接能力，所傳送的另一側是暮星。
“我們也要準備走，快！大骷髏，你進法相！”
沈夜飛快地說。
“爲什麼啊！等等——你怎麼臉都白了。”大骷髏莫名其妙。
“毒咒一旦被觸發，必然會引起母體的注意，說不定它正在趕往這裡。”沈夜道。
“那你怎麼還不逃！快逃啊！”大骷髏急躁起來。
“毒咒被觸發，證明這個情報是真的——它們已經快找到大地金章了，我們來就是爲了這件事，要搶在它們前面找到金章！”
沈夜說。
大骷髏一怔，漸漸明白過來。
——如果沈夜這時候走了，大地金章就會落入“母體”的手中。
他必須保持身在這個世界之中，纔可以操控生魂人偶安妮，去搶奪那個金章。
現在就看是沈夜先搶到金章，還是“母體”先來殺他！
“命比金章重要，快走！”大骷髏催促。
“不，我們努力了這麼久，就是爲了它，必須搏一把。”沈夜堅持。
“快啊……再快一點……”
他目光望向虛空，低聲喃喃。
忽然。
他將大骷髏朝法相里一丟，然後立刻轉身望去。
只見魔法小屋裡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漂浮在半空，在它四周的一切都彷佛被什麼干擾，從而變得模糊不清。
沈夜同樣看不清這個“人”的一切細節特徵，只能看到它的臉是徹底的黑色，沒有五官。
“孩子，你是用什麼方法，獲得了‘黑暗噬主’的職業？”
這個“人”以感興趣的口吻問道。
沈夜看着對方。
只見對方頭頂上忽然冒出一行小字：
“萬千星辰的吞噬者，宇宙法則擁護的主人，最終的狩獵者，蟲羣之母。”
每一個詞條，都是刺眼的紅色。
紅色意味着神話等級。
——如此強大！！！
“因爲我殺了一個帝王種。”
沈夜說。
這一刻，他清晰地感應到了兩件事。
第一，自己似乎被對方的力量徹底壓制住了，身體完全不能動，所有的術法都使不出來。
第二，自己還能感應和操控人偶安妮！
安妮已經爆發出了九相多重負面人格的全部力量，疾速穿過長空，落在了人族帝都的皇宮之中。
皇宮被惡魔包圍着。
激烈的戰鬥正在進行，人族守軍節節敗退。
那些惡魔自然發現了她。
它們衝上來，想要跟她戰鬥，試探她的技能。
但安妮根本不管這些，直衝而下，朝着皇家藏品室全力衝刺。
沿途一切惡魔直接被她撞成碎肉。
——僅僅是身體的強度就足以殺人，根本不需要用任何技能！
“禁絕衝撞！”
一頭惡魔怒吼道。
安妮回頭看了它一眼。
轟——
惡魔整個身子爆裂成一團血霧。
禁絕根本無法生效，並且立即對惡魔造成了反噬！
這就像是一隻螞蟻對着獅子咆哮，但是由於雙方的實力差距過於懸殊，螞蟻被自己的吼聲震死了。
門被撞爛。
安妮衝進皇家藏品室，立刻開始尋找大地金章。
另一邊。
魔法小屋。
“是嗎？你殺了那個在命運封印外面的子嗣？我以爲它還活着。”蟲母說道。
它很快又說道：“不過我可以理解，任何兩個文明之間的決鬥，通常都會落入俗套。”
“什麼俗套？”沈夜問。
一根尖刺突然出現，穿透了他的肩膀，將他釘在天花板上。
滴答。
滴答。
血水滴落。
“你就要死了，卻依然對文明之間的征伐感興趣？”
蟲母擡起黑色的面孔，漠然問道。
“我老家有句話，叫做朝聞道夕死可矣，所以我還是想知道那個答案。”沈夜吃力地說道。
拖延時間！
就快要成功了，必須再拖延一點時間。
哪怕只有一分鐘——
半分鐘也行！
皇宮。
沈夜的意志操控着安妮，衝進皇家藏品室，熟門熟路地翻過重重寶物。
這裡有一頭惡魔，直接被她用手捏碎了頭。
——它們已經快找到大地金章了！
安妮繞過走廊，來到藏品室的另一側。
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本懸浮在一堆璀璨寶石之上的書籍。
紀元預測！
這麼多年以前，它就在這裡了！
“快！快！”
安妮急聲唸叨，一把抓起書，將之翻開。
書的封皮裡果然夾着一枚金色的樹葉。
大地金章。
不過在這個時代，它的說明與後世完全不同。
“大地金章。”
“渾天術核心法則具現而成。”
“描述：握住它，給予充足的能量補充，便可將一個世界化爲夢境，亦可將一個夢境化爲真實。”
“當前法力匱乏。”
沈夜的意志降臨在安妮人偶身上，握緊大地金章，將這具生魂人偶的屬性源源不絕地度進去。
然後便是那最重要的事——
她開口道：
“在那兩個平行世界之中，令恐懼之魔的世界化爲夢境，又令夏特萊的世界化爲真實！”
大地金章發出了輕微的嗡鳴聲。
陣陣金色的漣漪從樹葉上散發出來，朝着深遠的虛空迅速蔓延。
魔法小屋。
“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是強者的覺悟……不像是你這種凡人所說。”
蟲母道。
它身上冒出一根根尖銳的長刺，慢悠悠地，一根接一根捅進沈夜的身體。
鮮血淋漓。
“當然不是我，”沈夜以閒聊的口吻說，“我們老家有個教書先生，身懷寶劍，武力非凡，有72個弟子，隨從數千，周遊列國，所到之處，以禮服人——這是他的原話。”
蟲母收回一根刺，放在面前聞了聞，笑道：“果然有我們這一族的血，按理說，你確實可以就職‘黑暗噬主’。”
“——但你只是螻蟻。”
那些尖銳的、長長的尾刺將沈夜一甩。
他頓時飛出去，撞在牆上，又滾落在地面。
“去死吧。”
蟲母淡淡地說。
“等一下，還有事要跟你講。”沈夜道。
“說。”蟲母看着他。
“你貴爲蟲母，親自來殺我這樣一個螻蟻，規格太高了。”
沈夜喘息着說下去：“你應該也出一個螻蟻來殺我，這樣我跟它身份對等，死起來也不會顯得太尊貴。”
蟲母神情平靜，以看穿一切的口吻說道：
“你是在拖延時間？還是在故作鎮定？可惜啊，在我面前這樣做的人太多了，從來沒有誰能活下來——你們的一切，在真正的實力面前，只是一場滑稽的表演。”
“現在去死吧。”
它背後冒出一根尖刺，迎着沈夜的頭刺了過去。
異變陡生——
啪。
一隻白皙而秀氣的手抓住了那根尖刺。
緊接着，便是那道熟悉的聲音：
“我保證，巴克斯特將是第一個在你面前油嘴滑舌，然後還可以安然活下來的人。”
一名穿着鮮豔紅裙的成熟美貌女子從虛空中走出來。
夏特萊！
真正的夏特萊！
她的話語未落，沈夜彷彿突然得到了某種保護，身體一下子就可以動了。
“情況怎樣？”他吃力地問。
“多虧你。”
夏特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滿身的血洞上，輕聲說了下去：
“一切負面經歷都成了夢境，夢醒了，痛苦也就沒了；”
“一切愛和幸福的回憶都成爲了現實，這種現實可以孕育我，但無法產生恐懼之魔那樣的人格。”
夏特萊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我們贏了。”
沈夜頓時鬆了口氣。
在這場九相的人格之戰中，夏特萊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太不容易了。
他突然齜牙咧嘴起來。
直到這時，完全的放鬆下來，他才感受到身上傷勢的恐怖。
夏特萊自然看在眼裡。
“治癒。”
她伸手一揮。
沈夜渾身傷勢頓時癒合。
然後——
夏特萊將沈夜擋在身後，迎面望向對面的蟲母，臉上滿是不爽之色：
“我聽說過你，孱弱而自以爲是的垃圾蟲子。”
“——你想死在我手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