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爭鬥。
沈夜坐在那裡不動,在心頭默默編織着故事,心魔就高高興興地進入故事,去做那故事裡的人了。
一息。
兩息。
三息。
心念去時,故事亦滅,心魔無蹤。
過關了?
沈夜又等了數息,忽然渾身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自然聚成焰靈神光,衝上虛空,與法界遙相呼應。
冥冥之中——
似乎法相有了某種微不可察的改變。
這種改變已經開始,便不會停下來,它會一直默默地運轉,直到有一天——
整個法相的轉變徹底完成。
到那個時候,沈夜就自然而然地掌握了法相轉變之法。
——那是法界八重的里程碑!
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沈夜靜靜感受着身體和靈魂的變化,忽然發現冥冥之中,自己多了一種感應。
在過關以後——
自己忽然又能感應到心魔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應,就像一種旁觀者那樣,自己能“看”到心魔正在做什麼。
——在大海之上,有一艘帆船。
心魔帶着幾個女孩,在海上乘風破浪,好不愜意。
它具備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實力。
並且它也在修行!
沈夜沉思數息,收回感應,從蒲團上站起來。
且不管心魔的事。
今天註定是不能睡覺了。
很多事都要處理。
可這宗門裡完全被太上縛命煉魂宮籠罩,等於自己的一舉一動時刻在別人的注視下。
走!
必須想辦法出宗門才行!
當初進宗門,領取了各類靈石丹藥,也領了一些講宗門基本知識的玉簡。
這時候拿出來一看,沈夜便有了主意。
——若要出宗門,要麼去議事大殿遞歸鄉的書函,得到長老批准,自然可以出去。
但沈夜才入宗門幾天,怎麼就要回家?
這會顯得很奇怪。
沈夜輕手輕腳出了洞府,身形一縱便朝另一座山峰飛去。
還有一條路——
接宗門任務,下山歷練,除魔衛道,尋寶探幽!
沈夜落在宗門事務府,遠遠便看見一名道人坐在府前的石臺上,正摸着一枚玉簡,口中唸唸有詞。
這人面熟。
正是之前那個引自己去玄門的引路道人。
好像叫做——
道正義。
“見過道師兄。”沈夜拱手。
“聽說你在修習太上忘情羽化飛昇經,怎麼有空來事務府?”道正義問。
“略有所得,想下山歷練一二,試試自己的法力。”沈夜道。
當着太上縛命煉魂宮的面,他摸出一把靈石。
“哎,用不了這麼多——”
道正義連忙推辭。
“師兄拿着吧,這是我的一片心意,絕無虛假。”沈夜硬塞到他手裡。
“你這人——真是太實誠了!唉!”
道正義收了靈石,示意他坐過來。
沈夜便坐過去。
兩人並排而坐,等了數息,沈夜依然不見對方開口說話。
“不要急,先練功。”
道正義傳音道。
沈夜想了想,索性真的開始修煉功法。
時間大約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道正義突然開口道:
“行了。”
“行了?”沈夜詫異地問。
他不由朝天空望去,只見幾個熾烈的光點,浮現在湛藍天空深處,飛進了天上的那座大殿。
“掌門、太上長老都要接待貴客,沒時間管這些事——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跟我來!”
他站起身,領着沈夜就朝事務府裡走。
事務府內的屏風上,密密麻麻顯現出一行行散發着墨綠色光芒的小字。
每一行小字都是一個任務。
沈夜看得眼花,不禁開口問:
“道師兄,你看我適合哪一個任務?”
“今日的任務才發佈不久,我倒是知道幾個不錯的。”道正義上下打量沈夜。
拿了靈石,他開始認真思考什麼任務適合沈夜。
“法界七重的實力,不要去接那種大型除妖任務,因爲任務的參與者很多,你分不到什麼好處。”
“小型團隊任務和個人任務,你傾向於哪一個?”
“師兄,我想一個人完成任務,最好不要被人打擾。”沈夜拱手。
“獎勵呢?你有沒有看中的任務獎勵?”道正義問。
“沒有——這個無所謂,我只想試試自己的新功法而已。”沈夜說。
“讓我想想……”
道正義思索了一陣,伸手指着屏風上的一行發光小字。
“這個任務適合伱。”
沈夜定睛一瞧,卻見那是一個只有寥寥數語的任務。
“潘龍鎮巡邏修士?”他說道。
“沒錯,潘龍鎮是魔淵的邊界,附近各層宇宙都會派人前來,在深入魔淵之前,都在潘龍鎮暫時落腳。”
“你在那個鎮子上當巡邏修士,可以與各門派交流,增長見識,開闊視野,還可以在淺層的魔淵裡試試功法。”道正義說。
“這任務大約要多久?”沈夜遲疑。
“一個星期。”道正義說。
這時間相當充裕,足夠自己修行,也足夠自己去遺蹟完成後面的試煉!
“這任務我接了!”沈夜道。
“別急,事務府總領大修士不會輕易批准新人出去,不過我有幾分薄面,你在此等候,我去跟他說說,你再接任務。”
道正義說完,便朝後面的一長排房間走去。
沈夜不由暗暗點頭。
這人不錯,拿錢就賣力辦事,童叟無欺。
事情還辦得很利索。
如此實誠而有手段的人越來越少了。
沈夜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道正義邁着沉穩的步伐從走廊盡頭的房間出來,慢慢走回沈夜身邊。
“妥了,你報吧。”
他傳音道。
沈夜便放出靈力,以手指在那行小字上點了點。
只見那行小字頓時熄滅,從屏風上隱去。
道正義立刻摸出一塊令牌遞給沈夜。
“憑此令牌去潘龍鎮報到——快走,趁沒有別的什麼人搶這個任務。”
他飛快地說。
沈夜一聽,也怕夜長夢多,轉身出了事務府大門,身形一縱就朝山門外飛去。
飛到一半,想起那一直要逃命的佩佩,又去玄門山接她。
洞府門一打開。
只見佩佩坐在庭院裡,雙目泛紅,神情絕望。
“走!”
沈夜說了一個字。
佩佩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三兩步就衝到沈夜面前。
沈夜抓住她,回身便走。
兩人飛上天空,迅速朝宗門外掠去。
這次果真是一路順暢。
沈夜回頭望去,只見那太上縛命煉魂宮雖然覆蓋整個宗門,但卻一動不動,彷彿失去了操控。
法相的擁有者在忙別的事情!
沈夜帶着佩佩來到半山腰,被守在這裡的執法修士攔住。
對方驗了任務令牌,點頭道:
“山腳第五號傳送法陣。”
他對着令牌打出一道法訣,然後拋回來,讓開了路。
沈夜拱拱手,帶着佩佩便飛掠而去。
這時候宗門裡響起一道震天動地的聲音:
“聽聞太上道宮實力無雙,吾今日特來切磋一二,萬望掌門聖尊不吝賜教!”
沈夜在半空頓了頓,立刻以更快的速度朝山腳飛去。
原來如此!
按照佩佩所說,掌門耗費了太多力量滅殺雲霓,此時卻又面臨別人打上門的挑戰。
——他此時顧不上自己這個小蝦米!
兩人以最快速度抵達山腳。
宗門裡的靈氣已經開始變得躁動。
掌門聖尊的聲音遲遲還未響起。
風雨欲來!
“師兄!請開法陣傳送,我趕時間!”沈夜將令牌遞給守着法陣的宗門弟子。
“你現在就走?還不如留下看掌門大殺四方,對你的修行有好處。”
那法陣弟子笑道。
其他幾名弟子也應聲附和。
沈夜正要說話,佩佩突然站出來,急聲道:
“我家鄉遭遇洪水,央求公子前去救我家人一命,還請各位師兄行個方便。”
她顯得又急切,又悲傷,眼淚不住地流淌。
衆人一怔。
“好像有些地方是在發洪水,那還是快去吧。”
一名法陣弟子打出法訣,激活了傳送陣。
“多謝各位師兄。”沈夜道。
他拉着佩佩跳上去,在傳送陣中央站穩。
其他幾名弟子也一起幫忙,打出法訣,激活了法陣。
虛空一閃。
沈夜和佩佩消失不見。
幾名法陣弟子停了法訣,收回目光,一起朝宗內方向望去。
“可惜了,如此程度的鬥法,哪怕只是親眼目睹,都對修行大有裨益,這位玄門師弟卻放棄了觀看,要爲了凡俗之事奔走,真是愚蠢。”
一人說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
異變陡生——
一道恢弘的術法神光從天穹上飛墜而下,短短一瞬,便穿過長空,轟在山腳下。
所有法陣弟子連同法陣頓時化爲烏有。
緊接着,一道道術法墜落如雨,轟向太上宗門的各處。
“住手,你這是找死!”
掌門聖尊的怒吼聲響徹雲霄。
……
潘龍鎮。
傳送法陣一閃。
沈夜帶着佩佩出現在法陣中央。
“是何人前來?”
守着法陣的兩名修士問。
沈夜將令牌拋過去。
兩名修士接住一看,只見上面有任務、宗門籤批、事務府神印、山門值守的印記,還有法陣傳送記錄。
一切手續完整。
那修士便笑着說道:
“原來是師弟來了,可惜值守大長老帶人下魔淵去了。”
“正好有一處洞府空着,我已經標註出來,你先去休息,中午再去鎮上的事務府簽到留印。”
令牌被還回來。
沈夜放出精神力,朝令牌上一掃。
果然有地圖和法訣標記。
“多謝兩位師兄。”
他牽着佩佩,離開了傳送法陣,一路來到鎮上。
鎮子裡熱鬧非凡。
修行者們來來去去,絡繹不絕。
街道兩邊的店鋪擠滿了人,路上也有買賣各種東西的攤販。
沈夜並不多看,牽着佩佩穿過人羣,一路從熱鬧的街道上轉下來,抵達一處僻靜的巷子。
“就是這裡。”
他拿出令牌,激活上面的法訣。
一處院落的門鎖響了響,自動打開,發出金屬撞擊的響聲。
兩人進了院子,一陣打量。
這洞府收拾的很乾淨,雖然小,但也足夠安置一位修士和至少兩位手下。
“門主,你給的靈石還有很多,我去買一個陣盤迴來。”
佩佩傳音道。
沈夜看她一眼,立刻明白了她在擔心什麼。
——宗門裡已經不準用陣盤了。
可這裡是宗門之外!
兩人必須有一個安全的環境,纔可以從容計較下一步的行動。
“你要挑個好的,務必能起到隔絕和防禦的作用。”
“放心吧,公子!”
佩佩飛快的去了。
沈夜看着她雀躍的身形,不由暗暗點頭。
此時佩佩被自己帶出了宗門,認定自己沒拋下她,又成功的逃跑了出來——
她開始要全力幫助自己了!
既然如此。
自己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去做。
沈夜走進房間,關上門,放出法相。
無邊的黑色毀滅洪流充斥整個房間,將一切隔絕在外。
——這隻能臨時用一用。
萬一被別人看見,倒要好奇這些黑色毀滅洪流的來歷了。
此時沈夜顧不上太多,先隔絕了一切,然後深吸一口去,放出自己剩下的精神力,低喝一聲:
“門!”
誠然。
以自己原本的力量,一天只能開三次封印之門。
可是自己的所有屬性被拉昇到300點,而且自由屬性也達到了300!
此時將自由屬性點填充至損耗的屬性之中,立刻又獲得了再次開門的基本力量。
一扇封印之門悄然打開。
只見門裡安放着一具沉重的黑色棺木,四周牆壁和地板上滿是閃爍的符文。
——正是封印雲霓的那一處封印之地!
“雲霓?”
沈夜喊了一聲。
過了數息。
棺木裡響起一道幽幽女聲:
“我的情況似乎已經穩定住了,心魔被我壓制着,再也無法侵蝕我的神魂。”
“多謝你,沈夜。”
沈夜目光閃動,開口道:“不必客氣,你現在能出來嗎?”
“隨時可以,你放我出去吧。”棺木裡的女聲迴應道。
“……我其實也想放你出來,但有件事,我必須提前跟你說。”沈夜道。
“是什麼事?”棺木裡的聲音問。
沈夜停了數息,這纔開口說道:
“真正的雲霓在什麼地方?”
“你在說什麼?我就是雲霓啊。”棺木裡的女聲吃驚道。
“不,你不是她——你是她的心魔。”沈夜道。
“你腦子有病吧,我就是雲霓,是你親手把我送進這裡的,難道你不記得了?”那女聲道。
沈夜的語氣變得深沉,卻在說另一件事:
“一旦我用降魔杵摧毀了太上道宮的神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該不會裡面藏着毀滅整個道宮的力量吧。”
女聲不說話。
沈夜又道:“你替換了雲霓,出現在太上道宮之中,一路求生保命,直到被逼入絕境——”
“那麼,真正的雲霓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