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突然正色道:“阿西斯閣下,我孤身一人遠渡重洋來到此地,目的你已經知道,還望看在我一心虔誠追求真理的份上,給我指點一下。”
他此刻沒有提什麼救命之恩的話,反而極力表明自己態度的誠懇和堅持。
阿西斯·迪塞無語,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就給唐先生講講這裡的門道。”
“洗耳恭聽!”唐澤道。
隨着阿西斯·迪塞的娓娓道來,唐澤原本還比較模糊籠統的認識一下子清晰分明瞭起來。
這個世界,雖說沉迷於研究“子虛烏有”神秘力量的人是世界性的邊緣羣體,在任何地方都是奇葩,怪胎,與社會格格不入,但從整個世界而言,絕對數量卻也不少。
而且,這些人大多都有兩個比較鮮明的特點。
一是都特別的聰明,這項先天條件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也不會有這麼“高雅”的追求,凡夫俗子想不到這麼遠,看不到這麼高。
二是家底都特別的殷實,其父其祖,要麼豪富,要麼貴族,也即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生來就要爲下一頓飯操心的聰明人沒工夫想那些。
對於這樣的人要去搞神秘力量的研究,費盡一生心血,那些被他們斥爲“庸碌無腦蠢物”的正得時的權貴富豪們,都是持一種微妙的支持態度的。
要說他們最隱秘的心理狀態,真是恨不得所有既有腦子又有背景的潛在競爭者們統統去研究這個,就自己一個人來掌這“庸碌世俗”的權勢富貴。
所以,像阿西斯·迪塞他們這種人,雖然被凡俗百姓視爲異類,在當權者那裡卻有幾分優容,甚至是縱容。
只要是在他們這些“同行者”之間探討“學術”問題的信函,可以在全世界都非常順暢的流通,讓他們達到彼此交流溝通的目的,哪怕是敵對國之間,對於這樣的信函往來都會給予寬待。
所以,阿西斯·迪塞雖然足不出戶,卻並未閉目失聰,一直在與他處的同行者們保持密切的聯繫,分享失敗乃至成功的經驗,而他因爲資歷老,成果頗豐,在其中一個流派也是元老級的人物。
這是唐澤聽了阿西斯的話後自己總結的,阿西斯的原話是斥責格拉瓦·切爾納他們那一流派爲異端,甚至附帶了對其個人信譽的質疑,說他原本只是抱着“避災”目的進來,結果這樣的人居然成長成了那個異端派系的新生代中堅,可想而知這些水貨們的水準。
他不僅私底下如此抱怨,甚至多次寫信向友人們提及此事,然後他就被格拉瓦·切爾納盯上了,但凡有了一丁點小成果,就會第一時間殺上門來找他“切磋”,實則就是炫耀,順帶着有機會就踩對方一腳。
若恰好遇到阿西斯·迪塞也有些小成果小發現之後,那就是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若是正趕上他一無所獲的時間段,格拉瓦·切爾納就會一臉笑意,帶着勝利者的驕矜和大度在阿西斯·迪塞的大罵聲中離去。
而唐澤最關心,這兩大派系之爭的本質分野,也在阿西斯的介紹下被他把握住了。
格拉瓦·切爾納他們認爲,人類挖掘神秘力量,最終的目的就是成就自身,讓自我成爲超越凡俗的生命,而人類對自我的認識卻極其有限,要想獲得那隱藏在世界的神秘力量,第一步就是必須深刻的認識並挖掘自我,隨着對自我的提升,偉力集於自身,那曾經的迷障甚至會自然而然的解開,就像目盲者看不到世界,可對明眼者來說,世界就在眼前,道理用在對神秘力量的挖掘上也一樣。
唐澤把這種一切從“我”出發,最終迴歸於“我”的派系簡稱之爲“我派”。
而阿西斯·迪塞他們認爲,人類與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有智慧,善於運用工具、器械,爲了達成目的,甚至可以改造天地。另外,世界並非爲人類一個物種所存在,“神秘力量”也不只是潛伏於人類之中,而是遍佈整個世界,從動物、植物,到各種礦物,分佈極廣,涵蓋世界所有角落,人類不過是其中的小小一環,所以,要解開神秘力量背後的終極真理,就要從整個天地着手,研究萬物。
唐澤把這種研究天地萬物以期解密出終極真理的派系簡稱之爲“博派”。
而無論“我派”還是“博派”,都是有一些成果誕生的,不然也不足以支撐這些世界最絕頂的聰明人一代代獻身於此。
走“我派”的人,體魄強健,精力充沛,不生疾病,甚至可以提前預感到自我的生死之期。不過,他們最多也就止步於此,相當於一個“養生專家”,而且想要達到這種境地,還有諸多禁忌,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清心寡慾,雖不要求嚴格的禁慾,卻講究適可而止,不能深陷其中,包括口腹之慾,聲色之慾,權勢之慾……如此一來,除了“我派”的那些踐行者,對其他權貴來說,就是雞肋。
而走“博派”的人也會有些小成果,小發明,但依然只在凡俗層面,最多也就“奇巧淫技”的範疇,影響不了世間的任何大局大勢,哪怕他們自己吹得天花亂墜,前景無限,現在成果的意義非同一般,可對那些俗世當權的“蠢物”們來說,對現實沒有任何實際的推動力,既不能增加生產力,又不能提高破壞力,光提“意義重大”有卵用,自然就不可能得到任何重視。
“想不到,這世界正處在下界第一層到第二層將晉升卻未晉升這樣的微妙臨界關口。可惜,若只靠這世界自身,永遠都不可能邁出這一步,這是下界本身的限制。”唐澤心中感慨萬分。
可很快,他就精神振奮的想着:“可對我來說,這卻是再好不過的機遇了。我不用像【元初下界】那樣對世界拔苗助長,只需要稍稍用力推一把,就可以完成目的。”
聽着阿西斯·迪塞的講述,他心裡的靈光不斷閃爍着。
結合古元素文明本來的歷史軌跡,他摸到了這兩大派系最深的淵源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