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
“住手!”
“刀下留情!”
眼看楊行舟手中匕首切向陳家洛左耳,紅花會衆人俱都大驚失色,紛紛出言勸阻,在勸阻之時,紛紛身子前竄,對楊行舟出手攻擊,意欲阻攔。
陳家洛面對楊行舟突如其來的攻擊,雖驚不亂,眼看匕首已經到了自己面前,他手掌伸出,食中二指並在一起,切向楊行舟脈門,楊行舟手掌一晃,手中匕首倏然消失,手掌抓向陳家洛的兩根手指,陳家洛手指攤開,化指爲掌,向前拍去。
砰!
兩人雙掌相交,楊行舟身子微微一晃,陳家洛卻是一聲悶哼,身子離地倒飛。
楊行舟一掌拍出之後,右手消失的匕首忽然再次出現,划向前方,將趙半山飛來的一枚飛蝗石打飛,隨後左掌拍出,與文泰來對了一掌,同時左腳前踢,踢向一名吊死鬼一般的中年男子。
砰砰砰!
一連串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陳家洛倒飛而退,文泰來踉蹌倒地,吊死鬼一般的常伯志一聲大喝,身子被楊行舟踢的凌空飛起,落地之後了,踉蹌後退,一直退了五六丈遠之後,方纔站穩。
楊行舟站在原地,哈哈大笑:“痛快!痛快!”
他手中匕首收起,拔出背後長劍,道:“再來!”
從他向陳家洛出手,到陳家洛反擊,再到衆人對他出手攔截,再到他將衆人打飛,這期間其實也就一個呼吸的時間,可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陳家洛被打飛,文泰來被打飛,趙半山的暗器也被打飛,常伯志也被打飛,紅花會衆人,竟然無一人是楊行舟一合之敵!
紅花會這些高手,在這個世界裡,堪稱是頂兒尖兒的一羣人,現在幾個人同時出手,竟然全都被楊行舟打飛,當真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此時看到楊行舟站在原地渾然無事,現場衆人無不駭然。
旁邊的無塵道人本來已經持劍到了楊行舟面前,卻忽然頓住,看了楊行舟片刻,道:“天下竟然有如此高手,如此功力!”
他將手中長劍收入鞘內,道:“楊行舟,楊大俠,你本領比老道高明多了,可是單論劍法而言,卻也未必能輕鬆勝的了我!”
楊行舟道:“不錯!你奪命劍法冠絕當世,單論劍法而言,我未必就勝得過你,但是江湖爭鬥,無所不用其極,勝者爲王。真打起來的話,掌法、劍法、拳腳功夫自然是能用都用,誰也不會限制自己的手腳。”
他說到這裡,看向不遠處的陳家洛,大聲道:“陳舵主,你們爲了整個天下,把香香公主都犧牲了,現在只需要割掉自己一隻耳朵,就有可能恢復漢室正統,這等划算的事情,你還不做嗎?”
紅花會衆人全都將目光看向陳家洛,只有一名青年道:“楊大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能輕易受損,我我家公子受傷可以,可是自毀容顏的事情,卻是要好生計較才行,不能這麼快給你答覆。”
楊行舟道:“你是誰?”
這青年道:“我是我家公子的書童,我叫心硯!”
楊行舟笑道:“偏你家公子是人,別人就不是人麼?人家香香公主把命都搭進去了,你家公子連一隻耳朵都捨不得麼?”
心硯還要再說,被陳家洛擡手製止,他看向楊行舟,點頭道:“楊兄,如果我假扮福康安,真的能成的話,別說是我一隻耳朵,便是拿走我一條命又能算得了什麼!只是這件事,能成麼?”
楊行舟道:“能不能成,做了才知道!”
陳家洛道:“不錯!做了才知道!”
抽出長劍,向自己耳朵削去。
旁觀衆人盡皆大驚,文泰來等人喝道:“舵主三思!”
“不要衝動!”
“從長計議!”
砰!
趙半山一直飛鏢發出,正打在陳家洛長劍之上,打的長劍之上冒出一串火星,劍刃嗡嗡作響。
與此同時,楊行舟喝道:“且住!”
陳家洛長劍凝住,道:“楊大俠還有何吩咐?”
衆人都鬆了一口氣,覺得楊行舟這是要改變主意了,都想看看他怎麼勸阻陳家洛。
卻聽楊行舟道:“你不用動手,讓我來!”
陳家洛:“……”
衆人:“……”
就見楊行舟手持匕首大步走到陳家洛面前,匕首輕輕一挑,便將陳家洛耳朵割下,哈哈笑道:“終於消了我胸中一股惡氣!也算是我香香公主報了一個小仇!”
他將陳家洛的耳朵挑在匕首上,笑道:“一會兒去祭奠香香公主的時候,以此爲祭,相信她一定滿意。”
程靈素掏出一個瓷瓶遞給胡斐,道:“胡大哥,這是治傷良藥,你去給陳舵主上藥吧,不要再流血了!”
胡斐接過傷藥後,大步走到陳家洛身邊,道:“我來給總舵主上藥!”
陳家洛鮮血流肩,卻也臉色不變,對胡斐道:“胡兄弟,多謝你啦!”
胡斐道:“我是趙三哥的把弟,舵主何必客氣!”
便在此時,楊行舟看向陳家洛,低聲問道:“陳家洛,我再問你一句,這件事你若是做了,那就得做絕,日後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事情,決不會少,否則的話,優柔寡斷只能害人害己!冷血無情,一步步推翻這個朝廷,你能做的到麼?”
陳家洛嘴巴張了張,忽然發現當這麼大的一件事全都壓在自己的肩頭上時,才感覺到是如此的沉重,自己的一個決定就有可能會導致千萬人頭落地,這種壓力使得他心中發堵,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這件事實在太過突然,他完全沒有做好任何準備。
陳家洛的優柔寡斷是出了名的,衆人眼見他臉上露出猶豫之色,文泰來一聲長嘆,道:“總舵主,你耳朵都被割了,難道還沒有下定決心麼?弟兄們水裡火裡都跟着你,大不了大傢伙一起把命送掉,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陳家洛道:“我冒充福康安是絕沒問題,但是楊兄讓我狠辣無情,我卻總是有點邁不過心中這道坎,常言道,仁者無敵,我……”
便在此時,遠處有大隊馬蹄聲傳來,衆人心中一驚,只見一隊人馬押着幾十輛囚車從遠處緩緩而來,在距離衆人極近之時,便聽爲首的一名押解武官放聲笑道:“你們這些反賊,京城這便到了,到時候少不了要在菜市口砍頭的命,臨死前,有什麼話,就趕快說出來,再不說,估計是沒機會了!”
囚車裡衆多蓬頭垢面的犯人紛紛鼓譟起來:“有什麼好說的?大傢伙吃不上飯,便是賑災的糧食都被官老爺扣下了,我們大傢伙想要吃飯,就只能殺官造反!”
“我們不想當反賊,可是不當反賊立馬就得餓死,若是當了反賊,好歹能多活幾日!”
“他孃的,我們山東餓死了那麼多人,卻沒有見過官府救濟過一粒糧食!老子不造反,早就餓死了!”
“我們全家九口人,餓死了八口,就我活了下來,我煮了我家小囡囡才撐了下來,他媽的,老子臨死前能吃口飽飯就行,可惜連個送行的都沒有!”
一名婦人哭道:“你們是反賊,我們不是啊!我家世代清白,一向都是良民,爲何殺我的丈夫孩子,還把我抓進囚車來?老天爺呀,你睜睜眼吧!可憐可憐我們吧!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一名囚犯道:“老天爺?老天爺是向着官老爺的,是富貴人家的老天爺,不是咱們的老天爺!我兒子餓死了,我女兒餓死了,我也快要死了,怎麼就不見老天爺可憐一下我?”
“滿人老爺吃喝不愁,生下來就有俸祿,偏我們漢人低賤,生下來就做狗!”
一名大漢說到這裡,忽然扯起嗓子放聲大唱:“老天爺,你年紀大,你耳又聾,你眼又花。你看不見人,聽不見話。”
“殺人放火的享盡榮華,吃素看經的活活餓殺!”
“老天爺,你不會做天,你塌了罷!”
“你不會做天,你塌了罷!”
這大漢聲音蒼涼豪邁,這首歌又感染性極強,他唱了幾句後,一大隊囚車中的囚犯齊齊唱了起來:
“你不會做天,你塌了罷!”
“你不會做天,你塌了罷!”
聲音漸漸的彙集到一起,聲震八方。
楊行舟直聽的頭皮發麻。
他上輩子聽過無數歌曲,可卻從未聽到過如此淒涼憤懣之聲,這些囚犯的歌聲中透着一股子聲嘶力竭,一股子絕望到了極點的絕望,就如同十八層地獄中冤魂的哀嚎,怒訴着蒼天的不公。
楊行舟在這歌聲中微微顫慄,他看向陳家洛,道:“你想好了沒有?”
他手指向唱歌哀嚎的一衆囚犯,大聲道:“你若是沒想好,你去問問他們!聽他們怎麼說!”
ps:提前更一章,白天有事情,可能就這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