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出廟之後,帶着楊行舟順着一條小路向前方直行,他人矮腿短,但是兩條小短腿倒騰的倒是挺快,猶如一個大肉球在地面上飛滾,滾啊滾,滾出幾裡地後,轉過一個山坳,沿着山路,經過十幾株大柳樹,只見一條小溪之畔有幾間瓦屋,此時正有一個又高又瘦的婦人正在屋前空地上晾曬藥材。
這婦人四十來歲年紀,方面大耳,眼睛深陷,臉上全無血色。
還未靠近瓦屋,藥材的氣息便已經傳到了鼻孔之中。
正在滾啊滾的老頭子,身子停了下來,腦袋扭向楊行舟,身子也跟着轉了過來,此人沒有脖頸,根本就沒有扭頭一說,所謂扭頭就是轉身,對楊行舟道:“楊少俠,這裡便是平一指的住處,待我喊他出來!”
說到這裡,對着面前的婦人喝道:“平一指呢?喊他出來!”
這醜陋婦人冷冷看了老頭子一眼,道:“什麼時候黃河老祖成了別人的僕人了?想要見平一指,直接進去便是,在這裡嚷什麼!”
老頭子哼了一聲,對楊行舟道:“楊少俠,咱們進去!”
兩人一同進屋,剛進堂屋,就看到一名矮胖子從屋內站身來,叫道:“老頭子,你帶朋友來了?”
這矮胖子腦袋極大,生一撇鼠須,搖頭晃腦,形相十分滑稽,不過同樣是胖子,他可總算是比老頭子好看多了,最起碼還有個人模樣。
老頭子對楊行舟道:“楊少俠,這便是平一指。”
轉頭看向平一指:“平一指,我身邊這一位乃是楊行舟楊少俠,武功之高,天下少有,一根小手指就將老爺我打飛了出去!你可不要慢待了!”
平一指擡頭看了楊行舟一眼,眼中駭然之色一閃而過,道:“武功高我就不可慢待麼?武功再高,又關我屁事!”
嘴裡雖然這麼說,但還是伸手虛讓,道:“請坐!”
他與黃河老祖比鄰而居,對彼此的本領心知肚明,老頭子的修爲便是放在河南一帶,已經少有對手,他與祖千秋合稱“黃河老祖”,尤其是他的姓名極爲佔人便宜,姓老名爺字頭子,而祖千秋卻是姓祖名宗,字千秋。
往日裡因爲這兩個名字不知得罪了多少江湖高手,發生過多少惡戰,而兩人能一直屹立不倒,可見他們兩人的手段,便是平一指對老頭子的本領也是極爲佩服的。
此時聽他說,楊行舟一根小指就能把他打飛,平一指想要不信,但又覺得老頭子不至於在自己面前吹這麼大的一個牛皮,看來是特意點名此事,擔心自己得罪了此人。
他們兩個是多年朋友,對彼此都極爲了解,平一指在片刻間便已經明白了老頭子的意思,心中案子駭然,臉上卻不變色,讓門口婦人爲楊行舟倒了茶,問道:“這位楊少俠,不知來找平某何事?”
楊行舟笑道:“平大夫,我被一名絕世高手的劍氣所傷,極難醫治手指創口血流不止,幾個月了,依舊想不起醫治的好辦法來,因此特從福建一路北上,來開封找平大夫請教。”
平一指道:“你一個人從福建趕來的?那你傷勢不重啊,若只是手指頭流血,那有什麼擔心的,大丈夫別說一根手指流血,便是斬掉一條臂膀,又算得了什麼!”
楊行舟搖頭道:“這裡面的武學道理,說了你未必能懂。”
說到這裡,忽然擡起手掌屈指輕彈,一股勁風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將面前木門打出一個小洞,餘勢未消之下,飛出三丈,擊打在遠處的柳樹之上,“噗”的一聲,柳樹樹幹上也多了一個樹洞。
楊行舟一指彈出,低頭嘆道:“我中的便是這等離體劍氣,不過人家的劍氣比我的指風可要厲害多了,我費勁極大力氣,讓對方的劍氣繞過心脈,從左手食指逼出,方纔免去了心脈斷裂之災。只是劍氣離去,劍意不減,一直在我體內潛伏,傷口多日不愈。”
老頭子和平一指見他指尖勁氣破門而出,遠達三丈之後,竟然還能打破樹幹,這等神功簡直是聞所未聞,一時間面面相覷,如在夢中。
武林之中,倒是有不少修煉劈空掌的高手,也有修煉百步神拳的人,但掌力最多離體三尺便到極限,超過三尺,便不具備傷人之力。
而現在楊行舟單只是指力便能遠達三丈尤自強勁若此,這等修爲也只有武林傳說中的高手纔有此等修爲,就在這一剎那,平一指與老頭子都生出了一個念頭:“此人莫非已經到了仙佛的境界?”
楊行舟一指彈出之後,屋內便迅速安靜了下來,良久之後,平一指方纔開口,道:“楊少俠,我來給你把把脈!”
楊行舟伸出手臂,道:“請!”
平一指伸出三根胡蘿蔔粗細的手指,在楊行舟手腕處按了一會兒,眉頭皺起,道:“古怪!”
他在見到楊行舟的本領之後,便知道楊行舟身上的傷勢絕非自己能夠醫治,江湖之中醫武不分家,而楊行舟又是被傳說中的劍氣所傷,事關內勁,非針石可能治癒,連楊行舟如此神功都束手無策,可見這劍氣的厲害。
他平一指雖然醫術高超,武道修爲也還拿得出手,可是跟楊行舟相比,卻與普通人無異。
連楊行舟這等高人都難以治癒體內傷勢,他平一指即便醫道通神,怕也無能無力。
但他這等醫術名家,遇到了楊行舟這等前所未見的高手,又碰上了這等畢生難逢的怪症,有如酒徒見佳釀、老餐聞肉香,怎肯舍卻?因此明知自己未必能醫好,卻還是想要試上一試。
他按了楊行舟的左手脈搏之後,又來按右手手腕,片刻之後,陡然打了一個噴嚏,道:“楊少俠,你除了身體稍微虛弱之外,別的倒無大礙,可是體內卻好像盤踞了一樣活物一般,潛伏體內,好像隨時就能醒來,待到這活物醒來之後,在你體內翻江倒海,那時候恐怕你將難以抵擋。”
楊行舟笑道:“是啊,發出劍氣的那位高手,他的劍意一直潛伏在我的體內,正與我經脈內的真氣向結合,等什麼時候將我體內的真氣完全轉化成與劍氣一般無二時,便是我爆體之日。”
平一指聽的眼角一跳,楊行舟說的這種情形,已經超出了他對武學的認知,驚道:“難道這劍意還有意識不成?”
楊行舟道:“法有元靈啊,劍氣離體有意識又有什麼奇怪的?”
平一指:“……”
老頭子:“……”
兩人都對楊行舟的話難以理解,不明白一道劍氣發出後,如何會產生意識,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過了片刻後,平一指眼看一滴鮮血從楊行舟食指指尖滴落,雖只是一滴鮮血,卻好像有有千斤重量相似,落地之後,發出輕微的一道響聲,便即破開地面青磚,直入地底,堪比高手發出的暗器。
老頭子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驚的跳了起來,道:“只是傷口的一滴血,就有如此威力?”
楊行舟道:“我這滴血裡含有那名劍客的劍意和我的真氣,破開磚石自然沒有問題,尋常鐵器也難擋我這一滴血內蘊含的真氣。他媽的,傷口處有別人的劍意,流出的卻是我到鮮血和真氣,等我武道有成之後,非得去神印山走上一趟不可!”
平一指與老頭子心道:“難道你現在武道修爲還沒有大成?那神印山又是什麼地方?是了,以劍氣打傷他的人,看來應該便是神印山的人了!”
兩人從楊行舟隻言片語之中,已經腦補出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他們這些人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可以算得上是神秘的江湖高手,可是現在,似乎在他們這些江湖人士之外還有着另一個世界,比他們已知的江湖高手要強橫了太多,而楊行舟便是來自那個世界。
楊行舟見兩人駭然無語,也不多說,伸手從懷中拿出藥瓶,倒了一粒蛇膽丸遞給老頭子:“你爲我引薦了平大夫,這是你的謝禮。將這枚丹藥餵給老不死姑娘服用,當有奇效。”
老頭子伸手接過,對楊行舟道:“多謝楊大俠賜藥。”
平一指奇道:“這是什麼丹丸?”
從老頭子手中搶過,放在鼻尖聞了聞,道:“有老參的味道,嗯,還有蛇膽的味道,咦,似乎還有蟾蜍的血的味道,了不起,了不起!”
他只聞了幾下,便覺得一股熱氣直達肺腑,隨後在體內爆散開來,頃刻間渾身冒了一層細汗,一股真氣活潑潑的,憑空增加了一絲。
平一指大駭,急忙從房內拿出一個藥瓶,將這粒丹藥裝進瓶內,一臉鄭重的遞給老頭子:“這是無上秘藥靈丹,一定要寶之重之,若是給老姑娘吞服的話,最好事先傳她內功真氣搬運之法,別讓這粒丹藥平白浪費!”
老頭子又驚又喜:“楊大俠說他這蛇膽丸,一粒便能抵高手十多年苦功,難道是真的?”
平一指道:“十多年苦功?二十年苦功也未嘗沒有!你把這藥丸分成十分,每隔三日給老姑娘服下,一個月之後,定然痊癒!”
老頭子大喜,將藥瓶一把搶過,牢牢的捏在手中,對楊行舟千恩萬謝後,這才告辭離去。
待到老頭子走後,平一指對楊行舟道:“楊大俠,你這傷勢,我治不了,實在慚愧。不過既然是被劍氣所傷,還須得從內勁上入手纔是,老夫可以爲你配製幾瓶保護臟腑的丹藥,以免日後體內劍氣暴亂,臟腑經受不住。”
楊行舟笑道:“是啊,我自己也配製了幾粒護心丹,不過肝膽方面卻難以護持,正好咱們兩個可以商討一下藥方,看看怎麼把五臟六腑都給穩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