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隨雲身子一震。
他聽力高明,方圓三丈之內,落葉飛花,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感知。
可是直到楊行舟在開口說話,他才知道楊行舟到了他的面前,在這之前,他甚至都沒有一點感應,便是一直靈敏猶如獵犬般的鼻子,也失去了應有的感知。
剛纔他手按譚力肩膀之時,便被楊行舟隔空傳音震的身子發顫,不得不放開按在譚力肩頭的手掌,本就十分的震驚,可是現在,楊行舟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並開口說話,則更令他感到不安。
“原來是楊大俠當面。”
原隨雲衣衫飄動,滿頭長髮輕輕舞動,對着面前的虛空行禮道:“小弟眼盲耳聾,五感不全,失禮之處還請多多海涵。”
楊行舟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原公子,我在你的左邊,你又何必向前方施禮?”
原隨雲身子一僵,他剛纔聽楊行舟說話,以爲楊行舟就在自己身前,卻沒有想到竟然在自己身側。
他呆立片刻,側耳傾聽,笑道:“楊大俠,你知道小弟看不見,還開這種玩笑。”
楊行舟在感應到原隨雲向譚力出手之時便已經到了大廳之內,只是他身法如夢似幻,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原隨雲和譚力身上,竟然沒有察覺這個大廳裡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在得知原隨雲的身份之後,楊行舟大感興趣,本來剛纔這齊天展對自己冷嘲熱諷,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一看就是地方惡霸的行徑,楊行舟還以爲真的就是單純的坐地戶地頭蛇要壓自己這過江龍的威風,但是看到原隨雲之後,便知道這件事遠沒有這麼簡單。
如果有真正的武林人物在齊天展身邊的話,怕是不會讓齊天展這麼得罪自己的,畢竟他現在名頭響亮,實力驚人,隱然便是天下第一高手。像齊天展這等廢物可能不清楚楊行舟的厲害,但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不可能不知,也不會對齊天展得罪楊行舟的事情坐視不管。
而原隨雲任憑齊天展對自己出言不遜,恐怕是另有打算,估計是想暗中見識一下自己的實力,或者是對自己有什麼算計,否則的話,他不應該就這麼眼看着齊天展作死。
這雲隨雲雖然不簡單,但楊行舟更是老謀深算,見識經歷過不知道多少陰謀詭計,因此在得知了原隨雲的身份之後,就知道齊天展挑釁自己事情絕對不單純,這原隨雲肯定是背後推手,說不定還在旁邊攛掇鼓勁,才使得齊天展膽大到敢挑釁自己的地步。
對於楊行舟來說,既然這原隨雲想要作死跟自己玩,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他此時站在畫舫的大廳之中,看着面前雙目茫然不可視物的原隨雲,嘿嘿笑道:“跟你開玩笑?你也配?”
原隨雲本來微笑的面孔登時一僵,旋即笑道:“是是是,是小弟魯莽了。想我一個瞎子,如何有資格讓名震天下的楊大俠開玩笑?楊大俠,還請恕小弟無禮……”
“小弟?你也配?”
楊行舟負手廳中,掃視大廳內所有事物,淡淡道:“你一個搞地下拍賣會的傢伙,也配成爲我的小弟?”
原隨雲笑容瞬間收斂,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便是呼吸都粗重了幾分,輕聲道:“楊大俠,您說的小弟有點不太明白。”
楊行舟道:“不明白?我說的還不夠明顯麼?老子本來想去虎丘擁翠山莊打死李玉函夫妻,懶得理會你這些破事,不過你既然主動撞了過來,那隻能說你命不太好!”
他說話之間陡然伸手前抓,速度快到了極點,但卻沒有發出任何響動,甚至連氣流都沒有因爲他的出手而發生異常,原隨雲便是沒有瞎,對着楊行舟這一抓,以他的實力也難以躲開,更何況他還是一個瞎子。
待到楊行舟手掌掐住原隨雲的脖頸之時,原隨雲方纔反應過來,身子巨震之下,張口欲呼,但旋即身子一軟,力氣全無,便是嘴巴也張不開了。
他雖然從小失明,但爲人聰明,聞一知十,做事情一步一算,從來都是智珠在握自信滿滿的樣子,可是今天面對楊行舟,他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一件事:他應該聽到楊行舟的消息即可遠離,絕不能招惹這麼一個危險人物!
可是他明白的有點太晚了,直到被楊行舟掐着脖頸拎在半空時,才反應過來,對於一個不按套路行事的武功高手,最好不要輕易招惹。
“是你攛掇這個齊天展挑釁我的是不是?”
楊行舟如拎小雞,將雲隨雲拎到自己面前:“你是不是想見識一下我到底是什麼人?順便在我身上做點文章?”
他盯着原隨雲微微扭曲的面孔,笑道:“可是我沒工夫跟你們這些小屁孩玩過家家。我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你有什麼目的。”
楊行舟說到這裡,對着欲要偷偷跑出大廳的齊天展虛虛按了一掌。
砰!
剛跑到大廳窗口處想要跳進秦淮河的齊天展身子一震,後背如同被萬斤巨錘轟擊,整個後背的脊骨都向裡塌陷下去,前胸鼓起,形成了驚人的雞胸,隨後身子離地飛起,穿過窗戶,扎入了秦淮河裡。
楊行舟這一掌,正是桃花島的絕學劈空掌,但便是黃藥師親自施展,這劈空掌力也不會超出一丈距離,超出一丈,掌力便急劇衰減,打在人身上,只如清風,並不能傷人。
可是在楊行舟手中,這劈空掌力就如同傳說中的百步神拳一般,即便是打出去幾丈遠,掌力依舊凝而不散,威力絲毫不減。
如今這劈空一掌打出,便是十個齊天展也被打死了。
原隨雲雖然被楊行舟抓在手中,身子無力掙扎不得,但聽力仍在,當聽到氣勁破空之聲如此剛猛之時,心中震撼的無以復加:“真氣外放!他竟然能虛空出掌,掌力能打出這麼遠!這是什麼掌法?”
旁邊的譚力也看的目瞪口呆。
江湖傳說中,有一種隔山打老牛的絕世神功,勁隔着山頭打死山頭另一邊的老牛。
但是誰都知道這只是一個傳說,江湖中人,若是能將內功修行到真氣外放的地步時,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若是能將勁力凝聚隔空傷人,這便是傳說中的本領,據說當今能以真氣隔空傷敵的高手,一百年間的高手都算上,那也不會超過是二十個。
可是現在,楊行舟隔空一掌拍死逃命的齊天展,卻令原隨雲和譚力都想到了這種傳說中的武技。
“原公子,聽說你會的武功很是不少,剛巧我這人最喜歡蒐集天下武學,咱們不如這樣,這畫舫上有紙有筆,你將你精通的幾十門武技都演示給我看一下如何?”
楊行舟打死齊天展之後,隨手將原隨雲扔到客廳裡:“我這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欺軟怕硬,你是個瞎子,我功夫又不如我,除了聽從我的安排之外,好像已經沒有別路可選。”
他嘿嘿笑道:“你該不會以爲我不敢殺你吧?”
原隨雲落地之後,緩緩站起身來,面容慢慢沉凝,一張臉猶如冰雪雕琢而成,不再流露出任何表情,他的臉還是剛纔那張臉,但所有的情緒都已經消失。
他低下頭來,輕聲道:“楊大俠連少林寺都敢挑了,我這區區一個無爭山莊的瞎子,又怎麼會被你放在眼裡?殺我對你來說,又算的了什麼難事。”
原隨雲真正吃驚的不是楊行舟威脅殺他的話語,畢竟當你被威脅的時候,一般都說明你還有利用價值,肯定一時半會死不了,這一點原隨雲比誰都清楚,因爲他本人就是一個經常威脅別人的人。
可是當楊行舟說出原隨雲會三十多種武學,又說他是搞競買的人,言辭之間對原隨雲蝙蝠公子的身份極爲熟悉,甚至連原隨雲精通多少武學竟然都瞭如指掌,這纔是最令原隨雲吃驚的地方。
楊行舟見原隨雲低頭說話,臉色僵硬毫無表情,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感到很吃驚?是不是覺得你做事那麼隱秘,怎麼還會被我知道?”
原隨雲默然無語,片刻後,道:“好,我將我精通的武學都給你抄錄演示一番。”
楊行舟大拇指一挑:“不錯,識時務者爲俊傑,你能這麼快就認清形勢,拿得起放得下,很了不起!尤其是你這個年齡,正是好勇鬥狠的時候,竟然能這麼快就壓下性子,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果然是少年英傑!”
原隨雲淡淡道:“比起楊大俠可是差遠了!”
楊行舟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你要是能比得了我,怎麼可能會在我手中吃虧?”
原隨雲:“……”
譚力:“……”
兩人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楊行舟這麼一個人,此人說話辦事全都出乎他們之前的生活經驗總結和認知,出乎他們的意料,但其實又在情理之中,只是與一般人大不一樣。
當下支開譚力,原隨雲將一身所學的三十三種武功,全都一一演示給楊行舟,同時將這些武功的歌訣和難解之處,全都講明。
此人也當真了得,說他會三十多種武學,他還真的就會三十三種,而且這還只是他修煉的武學,還有一些他認爲不適合自己修煉,或者與已有的武功相沖突的武功,他竟然還知道不少。
像是北派鴛鴦腿、東瀛甲賀客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輕功、華山派的清風十三式、黃教密宗的大手印,還是蜀中唐門的毒藥暗器,巴山顧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迴風舞柳劍’、少林的‘降龍伏虎羅漢’、武當的‘流雲飛袖’、辰州言家的‘殭屍拳’、中原彭家的‘五虎斷門刀’,這些武功他竟然全都有,而且全都會,甚至融會貫通,取其精華,融爲一爐。
單論武學天賦而言,這原隨雲確實十分了不起,在楊行舟看來,此人年紀輕輕已經不遜色於楚留香,若是白天,他跟楚留香動手,獲勝的應該是楚留香,而若是在無光的環境下,那麼獲勝的一定是原隨雲。
只不過這麼一個天才,年紀輕輕不學好,瞎子也就罷了,還是一個壞瞎子,這就令人討厭了。
待到楊行舟將原隨雲這些武功都抄錄下來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在這三天時間裡,廣陽油號一家人都被滅口,在金陵城橫行一方的坐地虎霸主一夜之間,便即覆滅。
做出這種事的人自然是原隨雲,不過楊行舟也沒有阻攔他,這廣陽油號齊家的人,作惡多端,闔府上下每個人都不是無辜的,滅門也就滅了,值不得大驚小怪。
他楊行舟在神鵰世界裡,滅門更多,沒有一萬家也有九千家,大批量殺人對楊行舟來說,算不得什麼,只是區別在於該不該殺。
“這些武技很是不錯,你若是可以的話,替我找一下東瀛忍者的修行秘技和易容改裝之術,當然,別的易容之術你最好也蒐集一下。”
楊行舟將原隨雲的這些武功都抄錄了之後,起身來到畫舫甲板之上。
他這三天就一直居住在畫舫之上,便是連他的赤焰火龍駒也在畫舫上住了下來,有專人進行伺候。
原隨雲隨他一起走到甲板上,迎着水面上吹來的微風,衣衫飛揚,長髮飄舞:“還有什麼吩咐?”
楊行舟注視着原隨雲,緩緩道:“最後一句勸告。”
“請講!”
“儘量做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