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塞外人煙少,一馬千里過平川。
昨日尚在都護府,今朝已到寒石關。
楊行舟離開都護府,不消半日,便已經到了大離王朝把守西域的門戶,寒石關。
這寒石關地形險要,左右兩側羣山起伏,極其險惡,只有寒石關處於一個峽谷之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正是鎮守西域的絕佳所在。
塞外之人想要進入中原,這是最便捷的一條通道,許多商旅進出,全賴這個關口,而只要守住這個關卡,整個大離王朝便不虞塞外強敵入侵。
雖然在西域塞外設立了西域都護府,但是在寒石關內依舊留下大批守關大兵,隨時支援都護府。
在鳳鳴山西北,還有白狼帝國,終年逐水草爲生,侵略性極強,曾在幾百年前入侵中原,差點顛覆整個大離王朝。
在損失了大批人手之後,大離國方纔將白狼人趕出賽外,隨後設立西域都護府,經略西域邊陲,以防再有前敵入關。
而在都護府後面的這個寒石關,便是守護西域的最後一道關卡,至關重要,平日裡雖然車馬不停,商旅絡繹不絕,但是寒石關開門晚,關門也晚,若是錯過時間,想要進出關卡,就只能等候次日了。
當楊行舟的車子到了關外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他是踩着最後一撥人馬的尾巴,進入了關內,然後引起了一陣騷動。
赤焰火龍駒拉着的火焰戰車,再加上跟隨在車子一側的獨角青麟獸和趴在車頂上的火鳥,這等氣象,想不引起別人矚目都不可能。
“高調了,高調了!”
楊行舟坐在車廂內,微微嘆息:“本不想引人注目,卻還是成了衆目睽睽之人,可見有些人天生了不起,如同明珠瓦礫之別,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最亮的崽兒。”
車廂內的連光影抿嘴輕笑,不敢多說,車廂外趕車的韓普咧開大嘴笑道:“老爺,咱們這車子實在太過醒目,這些普通商旅哪裡見過如此華彩的豪車,自然要多看上幾眼。”
車廂內連光影以手扶額,對韓普的實在感到無語。
自家大帥明明是在自誇,這要是換成刑堂堂主長風無涯在旁邊伺候,肯定會馬屁聲不斷,大讚特贊楊行舟的英明神武,與衆不同,而韓普這個傢伙卻是一個榆木腦袋,只會伺候人,手腳雖然麻利,爲人也忠心耿耿,但是嘴巴卻有點跟不上。
果然聽到韓普的話後,楊行舟微微嘆息:“小普啊,適當的說一些讚美的話,有時候未必是壞事。”
韓普有點不明所以,點頭附和:“是。”
他嘴裡說“是”,心中卻難以明白楊行舟這句話的意思,繼續趕着馬車向前方走去,看的車廂內的連光影不住暗暗搖頭,覺得韓普這傢伙太死板了點,腦子裡除了修行和伺候老爺,就沒有別的心思。
不過說起來,大帥楊行舟的這輛火焰戰車着實華麗,拉車的是赤焰火龍駒,車子是赤紅色火焰戰車,車頂上還趴着火鳥,上上下下全都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透着一股子高深莫測的尊貴氣象,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就因爲這輛車子看起來如此與衆不同,連西域都護府的府主牟海峰都大爲心動,讓牟雲生向楊行舟問清楚了火焰戰車的大致構造,便讓楊行舟特意着手建造了一輛清油馬車,材料是少見的青龍木,安裝了魚膠車胎,裡面雖然沒有安放暗器的和毒蟲的機關,但也預留了一些地方,方便改造。
這車子做好之後,便被牟海峰獻給了當今皇帝,據說這輛車子以祥雲青龍獸拉着,裡面裝滿了美酒佳餚,成了當今皇帝出行最喜歡的寶車。
爲此還特意賞賜了牟海峰不少東西,可見皇帝老子對這輛車子的喜愛程度。
後來朝臣中有不少人都看的眼熱,他們不敢做出與皇帝相同規制的車子,卻可以讓工匠做出類似的馬車來,只要將規格降低一點便是。
因爲這個原因,楊行舟特意訓練了幾個木匠,專門製作這等車子和魚膠輪胎,每月只製作一輛,如此飢餓銷售的方式,反而讓“西域豪車”成爲了大離王朝上層人物趨之若鶩,以有一輛如此豪車爲榮。
如果這些人的車子是“標配”,那麼楊行舟的火焰戰車則爲“頂配”,自帶一種尊貴氣象,令人只是看了一眼,就不自禁的生出“車內之人定然非富即貴”的感覺來。
寒石關是一個交通要地,自然而然的形成了集市和交易區域,來自西域草原、沙漠的動物毛皮和一些珍稀藥材,都經過此地銷往中原各地,因此商旅絡繹不絕,各種需求旺盛。
酒樓、妓院、賭場、各種場所應有盡有,繁華程度幾乎比得上西域都護府,每天都有各種人來往。
又加上此時中原旱澇不斷,百姓流離失所,有不少災民聽到西域鳳鳴山接受災民的消息,因此有不少災民來到寒石關,準備闖關西,看出關之後,能不能活下命來。
鳳鳴山方圓兩百里內,足以容下百萬人馬,而且西面草原和東北方的沙漠地帶也有足夠大的空間接受大量的災民人口,因此但凡能走到天命軍勢力範圍內的災民,鳳鳴山便來者不拒,是以直到現在,仍舊有不少中原災民向關外進發。
這些災民一路西行,半路上舟車勞頓,飢寒交迫,凍餓而死之人比比皆是,十成人馬,也就有三成人能夠支撐到鳳鳴山所轄之地。
剩下來的這些人,都是在殘酷的環境下經歷過生死大劫的百姓,體力和智力以及生存能力,都要強於一般人,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活着加入天命軍。
這些人的意志和對食物的渴求,使得他們對於天命軍的歸屬感極強,甚至比塞外收編的一些小山頭,小城寨的人更有忠誠度。
因爲了除了鳳鳴山的天命軍外,這些災民已經沒有了任何依靠,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忠誠”這一條道,如果不聽話,只要餓上兩天,保管服服帖帖,不敢再有任何不滿的心思。
只有經歷過飢餓的可怕,才能體會到吃飽穿暖的可貴。
此時在寒石關內出現的災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低着頭,弓着腰,扛着補丁摞補丁的褡褳,滿面風霜,一臉菜色,腳步蹣跚的在街上挪動,令人懷疑他們下一刻就會一頭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車子向前行走中,這些災民紛紛避讓,楊行舟挑起窗簾,隔着水晶玻璃製成的車窗,看着街上三三兩輛的災民,微微皺眉:“中原之地,自古繁華,怎麼水旱災害這麼大?他媽的,這麼多災民出關,朝廷的人怎麼也不想着安頓一下!”
車廂內連光影輕聲道:“大帥,聽說中原境內最大的河流玉帶河氾濫決堤,摧毀房屋、良田無數,北方之地又生蝗災,蝗蟲吃人,連帶草木也都被蝗蟲吃掉,赤地千里。中原王朝各地防範不利,是以纔會有這麼多的災民。”
楊行舟一愣:“蝗蟲吃人?什麼時候蝗蟲也吃人了?”
連光影也一愣,遲疑道:“蝗蟲本就是吃人啊,大帥,可能咱們說的不是一種蝗蟲。”
楊行舟其實早就得到“中原蝗蟲吃人”的消息,但他一直都認爲“蝗蟲吃人”只是一個形容詞,從來沒有認爲蝗蟲真的會吃人,畢竟在他的認知當中,蝗蟲並不是肉食動物,雖然蝗災厲害,造成了極大的破壞,那也只是破壞植被莊稼而已,不可能吃人。
現在與連光影一番對話,卻覺察出了不對,可能之前消息裡寫的“蝗蟲吃人”並非是形容詞,而是如同“猛虎吃人”一樣的描述詞。
自己老是以原本的社會認知來代入到這個世界上,怕是會犯很多常識性的錯誤。
他想了想,對連光影道:“光影,你來說說,這中原的蝗蟲有多大,能吃多少人呢?”
連光影伸手比劃了一下:“中原的蝗蟲個頭其實並不太大,比拳頭稍微小了一點的,但是數量極多,一旦形成規模,便難以根治,牙齒鋒利,尋常草木,根本難擋它們的齧咬,幾十只蝗蟲,就足以將一個成人分食。”
“只比拳頭小了一點?這特麼還是蝗蟲麼?”
楊行舟努力壓制心頭的震驚之情,長長的吐了口氣:“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