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烏黑的髮鬢間,一根雪色的白髮分外清晰,看起來也分外刺眼。
實際算來,陳炳如今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年齡罷了,正值青春,更是處於修行的黃金時代,體內無窮的生機在奔涌,氣血十足,怎會生出白髮?
白髮,便代表着一個人即將走向暮年,可是,陳炳僅有十七歲的年齡啊,怎會就此步入暮年?
那麼,這根白髮究竟是從何而來?
不知爲何,陳炳的心中一陣悸動,凝視着這根白髮,久久不能言語,因爲這根白髮並不會莫名的出現,既然出現了,就必然代表着某種意義。
只是,這種意義究竟是什麼?
沉吟許久,陳炳霍然睜開了雙眼,瞳仁深處迸發出了一道精光,他忽然想到了那道無形的刀刃。
萬事皆有因果,一切都不會憑白出現,刀刃如此,白髮亦如此。
那道困住自己的枷鎖化爲了無形的刀刃,然後斬入了自己的身體,那麼,既然斬了,就自然是要斬去一些東西了,只是,那道刀刃究竟斬去了什麼呢?
一番沉默,陳炳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因爲就在方纔,無形的刀刃斬落之際,他忽然感覺到了體內有種患得患失之感,彷彿失去了某種極爲重要的東西,隨後不久,他的髮鬢中便生出了一根白髮。
如果將這些莫名出現的東西聯繫起來,一個極爲大膽的想法便悄然出現在了陳炳的心頭。
莫非那道無形刀刃所要斬的竟是自己的本源?將自己的壽命給斬去了?
不知爲何,陳炳的身軀頓時輕顫,呼吸都因此而急促了些,深深爲這個想法而震驚。
因爲這是如今最合理也最符合實際的解釋了。
此刻,陳炳眉頭緊鎖,目光中涌出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因爲他能夠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經失去了至少十年的壽命,哪怕他如今能用精氣將那根白髮重新變成黑色,可本源上所受到的創傷卻是難以彌補的。
這般想着,陳炳的心中不由的有些苦澀,他沒能想到自己就這麼無緣無故的失去了十餘載的壽命。
十餘載,這是什麼概念?要知道一個普通的凡人,一生也不過能活幾十個年頭罷了。
縱使如今的陳炳已經步入修行,體魄更是被淬鍊的出奇的強大,但也最多活不過二百載罷了。
而陳炳之所以開始修行,起初受了鬆爺與老先生的指點,爲的便是長生。
可如今,他卻無故失去了十餘載的壽命,任憑心性如何,此刻也難免動搖了起來。
轟!
卻在這個時候,石像內的戰鬥已經無比慘烈,因爲蟲後已經打出了真火,無盡的威壓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近乎瘋狂的向着衆人撲來,臨死前的蟲後反擊,誰能相擋?
一聲悶哼,陳炳頓時如遭雷擊,身體甚至被那道忽然降臨的威壓撕裂出了數道傷口,踉蹌的向後倒退了數步。
而這還是陳炳身在外圍,只是承受了一絲餘威罷了,那些距離蟲後較近的世家子弟則是接連噴出無數口鮮血,身體直接倒飛了出去。
說到底,這些世家子弟終究只是神通境界的修士罷了,一位屹立於世界頂端的蟲後臨死前的攻勢,他們根本無法抵住。
而此刻,石像內已經只剩下了陳炳一人,蟲後失去了目標,目光自然落到了陳炳身上,頓時之間,陳炳便有種寒毛乍立的感覺,被那道近乎漠然的目光盯住,宛如墜入了萬年冰窖一般。
但陳炳沒有任何的思索,便用一絲僅剩的聖光施展大衍術,一頭白澤仙龜徑直向着蟲後撲去。
白澤仙龜,已經可以算是如今陳炳的最強手段,在加上有聖光的催動,威勢更是攀升到了極點,哪怕是神通境界的強者都要小心應付,可面對着這道攻勢,蟲後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一道纖弱的氣息在空中輕輕一掃,便將白澤仙龜擊的四分五裂,而那道氣息威勢不減,徑直向着陳炳落去。
見此,陳炳的面色瞬間蒼白,幾乎沒有任何的思索便向着石像外倒掠而去,同時催動出九天明照山河印,全力向着那道氣息衝去。
但在那道看似微弱實則卻無比恐怖的氣息面前,哪怕是九天明照山河印則只是令其威勢減弱了一些,而那道氣息則是瞬間轟擊到了陳炳的胸口,頓時令其口噴鮮血,胸口更是被撕裂出了一道縱深的傷口,身形直接向着石像外倒飛而去。
這不禁讓陳炳駭然,終於意識到了兩者之間的差距,那就宛如天淵一般,縱使他有着無數種遠超同輩的手段,縱使有數種讓世間都要爲之瘋狂的寶物,可他終究只是一名剛剛達到煉體境界的修士罷了,能夠在蟲後的一擊之下沒有身隕,就已經足以自傲了。
那麼一位煉體境界的修士會有怎樣的下場,在場衆人自然無心去關心這些,他們已經重新飛掠了回來,只是樣子極爲的狼狽,目光緊緊的盯視着石像內的蟲後,目光凝重到了極點。
終於,這些世家子弟直接動用了自己的最強手段,金山子陵更是將那件已經破碎到極致的禁器爆開,化爲無比璀璨的聖光,將其通體環繞,一聲低喝,便再次向着蟲後撲去。
而在石像之外,陳炳的身形卻並沒有就此跌落下去,因爲就在關鍵的時刻,他體內有數粒光塵迸發出了極爲璀璨的光芒,讓陳炳的氣息不斷攀升,再次向着石像內的蟲後衝去。
那些光塵,自然便是從破碗身上跌落下來的碎片了,其中同樣蘊含着破碗的一些意志,在最關鍵的時候護住了陳炳,並讓其擁有了可以和在場衆人相媲美的神通境界的實力。
一聲低喝,陳炳便被法相所繚繞,同時催動出血龍引與白澤仙龜,手持着瑩白小劍,與衆人一同向着蟲後撲去。
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經過了之前的一系列的戰鬥,蟲後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其所散發出的氣息也被削弱了許多,這不禁讓衆人面露欣喜,對蟲後發起了更爲恐怖的威勢。
只是,縱使蟲後已經了臨死,可畢竟是一位無上強者,衆人在數次呼吸的時間裡,依然在口噴鮮血,身體更是被撕裂出了無數傷痕,其中有一位世家子弟更是直接在蟲後的攻勢下化爲了齏粉。
此刻,衆人的神情已經變得無比難看,爲首的空家子弟更是面色陰沉,法天相地被催動到了極致,宛如一尊上古神明般,近乎瘋狂的與蟲後糾戰到了一起。
而這個時候,陳炳藉着戰鬥中的空隙,衝到了蟲巢之中,同時有無數顆光塵閃爍,然後每一粒光塵都落到了蟲潮邊緣,並且所在的位置都極爲的蘊含道韻。
冥冥中,一道極爲奇特的力量在蟲巢中瀰漫,在衆人驚疑的注視中,那些光塵所散發出的光芒格外璀璨,到的最後甚至燃燒了起來,而那道奇特的力量也被催動到了極致,然後在下一刻,場中所有的氣息都消失了,那些世家子弟與蟲後的身影也隨之不見,擺在陳炳面前時一片迷濛的空間,而在他的腳下,則是一個孵有三顆蟲卵的蟲巢。
見此,陳炳微怔,在短暫的失神過後,便悄然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來,之前的那些光塵所催動出的竟是一個陣法,與之前對白澤仙龜施展的陣法相同,都是破碗所施展出來的。
“時間有限。”
在陳炳愣神的片刻,從大陣的四周便傳來一道極爲虛弱的聲音,正是破碗的聲音。
而陳炳也意識到了時間的緊迫性,因爲那些光塵都是從破萬身上脫落下來的,其中只是蘊含了破碗的一絲意識罷了,能通過這些光塵施展出一個法陣,對這些光塵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負荷。
於是,陳炳的目光便迅速落到了面前的三枚蟲卵上,仔細看去,這些銀白色的蟲卵雖只有成人的拇指大小,但其上所附帶的紋路卻格外清晰,並且無形中有極爲纖弱的生命氣息從蟲卵中散發出來。
只是,陳炳卻在一番觀察後,卻霍然發現其中有兩枚蟲卵的生命氣息是極爲微弱的,彷彿隨時會消逝一般,而那顆位於正中的蟲卵則是銀光璀璨,其中的生命氣息格外濃郁,彷彿隨時都會有一隻噬神幼蟲破殼而出一般。
這不禁讓陳炳驚疑,對於這道現象有些莫名,爲何其中有兩枚蟲卵的生命氣息微弱,甚至可以算是沒有,而那枚位於正中的蟲卵的生命氣息卻格外濃郁?
而就在這個時候,破碗極爲虛弱的聲音卻再次響徹了起來,其緩慢說道:“那兩枚蟲卵已經死了,你只需讓那枚活着的蟲卵認主便可。”
“死了?”
聞言,陳炳微怔,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蟲王與蟲後在此,怎會讓蟲卵憑白的死去?
破碗所說的,要讓那顆充滿生命氣息的蟲卵認主,那麼,該如何認主呢?
這般想着,陳炳的念力便從眉心中透出,直接向着三枚蟲卵的內部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