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的淡然,卻是十足的信心,無雙的霸氣。
袁冰似有剎那迷離而過,隨即神色恢復常態,有些俏皮向上一翻白眼。
沒有反應也就罷了,但凡有點兒反應,這傢伙還不得臭屁上天。
張張嘴似是想要說些什麼,電話鈴聲響起。
袁冰幾分輕鬆的神情,瞬時鄭重。
生活一個號,工作一個號,互相無干擾。
其實要以實際來說,倒是沒必要非得兩個號。
因爲就以袁冰兩點一線的生活常態,工作號碼使用十次百次,也不見得能使用生活號碼一次。
從這個角度來說,也可以理解爲,對袁冰而言,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
能有這樣的事情出現,除了袁冰單純的工作熱情外,也有一部分因素來自於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在這座城市,有個可供安身的小窩,再有類似於衛無忌般的幾個朋友,其他便什麼都沒有了。
對上,父母還遠不到需要太過操心照顧的時候。
對下······
連個值得時刻想念的對象都沒有,還言及什麼對下。
若是過一段歲月,緣分使得一段姻緣成就,小生命的生成,便是理所應當。
那個時候,袁冰就是不曾減弱現在這般的工作熱情,對待可愛的小生命,恐怕也狠不下這顆心。
以現如今的時代背景而言,事業自然是極爲重要的。
然哪怕事業心再強,也終究是要回歸家庭。
現如今來說,自是不必想那麼遠。
因爲誰也無法把握,下一秒究竟會發生什麼。
“你們先等一下,我問一下。”
工作電話接通後,袁冰眉頭向上挑了挑,隨即看向了衛無忌。
“人已經找到了,就是狀態有些不對,你看是不是立即送醫院?”
要不是衛無忌,袁冰自沒有這麼多的話。
而且一種莫名直覺告訴袁冰,現如今遇到的情況,似不是醫院的常規手段能夠妥善解決的。
誠然時代在進步,整體的醫療環境,不是簡單的飛躍提升能夠形容。
但是誰也不敢保證,這些歷經了歲月洗禮,滄桑磨練,依舊頑強生存的傢伙,不會有什麼難以預測的手段。
“這事兒我倒是早有預料。”
“讓他們辛苦一趟,把人帶回來,實在不必多餘折騰了。”
袁冰點頭,之所以有一問,便是大致預料如此。
“要不我把手頭的事兒處理一下,陪你一起回去一趟?”
想了想,袁冰看了衛無忌一眼道。
前方怕是不僅單純的陷阱,火坑,自有無窮難以想象的兇險。
按說以衛無忌的能耐,倒是不必太過擔憂。
可看着他獨身摸爬滾打,又怎能忍心。
至於累贅什麼的。
本事不如他,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但要說累贅,袁冰還不認爲自己廢物到如此地步。
“你的心意我明白,也很感念。”
“可我再怎麼着,也不可能讓你陪着一起。”
“你本身的安全顧慮是一,徐家的安全顧慮是二。”
“有些事兒,哪怕不必去想,那可是我生活了八年,真正無憂無慮成長的地方。”
“再有就是你們家老頭子······”
“風雨已經夠急,若是再加點兒雪,怕不是什麼好事兒。”
“規矩之所以存在,並不是爲了完全的時刻遵守。”
“而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需要遵守規矩行事。”
“至於說完全的不守規矩,除了有那個逆天的能耐,通天的氣運,鑄造一套新的規矩。”
“絕大多數不遵守規矩行事的,最後的結果都是腦袋讓人砍下來。”
袁冰的手不自覺捏緊,臉色有些發白。
“放心,正如我先去所言,一頭餓肚子的下山猛虎,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囚籠困不住,鋼刀想要砍腦袋,也得看看那個材料,是不是真的合適。”
無形的震動,隨着衛無忌的言語,而灌入了袁冰的心靈,緩解那份兒緊張憂慮。
“頭兒,我們回來了。”
幾個男警員,身後是兩個女警官。
兩個女警官,扶着一個眼眸緊閉的女孩兒。
“辛苦你們了,把人放這兒出去吧。”
袁冰指了指椅子,擺手道。
“這丫頭······”
幾絲單純的對妹妹喜愛笑容中,隨手眉心一點。
對世界感知逐漸清晰的朦朧中,女孩兒逐漸清醒。
當看到衛無忌的那一刻,最後的一絲朦朧迷茫消散,一個縱身,便將自身緊緊貼在了衛無忌懷中。
那份兒依戀,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來,絕不是單純的妹妹對哥哥的依戀。
衛無忌眼角剎那不自然抽搐,而袁冰的神色,也有剎那變化。
除了怒火之外,看向衛無忌的眼眸神色間,更是清晰透露出了兩個字——禽獸。
“我說妹兒,咱是不是先鬆開,有什麼話,先鬆開再說。”
被緊緊抱着,兩手高高舉起,實在是不知放在何處的尷尬。
緊緊貼在身上的嬌軀,似有剎那僵硬,擡眸相望,既有小心翼翼,也有楚楚可憐。
“你先睡一會兒吧。”
一雙星辰般的眼眸不由自主閉合。
“還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再怎麼着,也不至於做出這等不是人的事兒。”
與袁冰看了一眼,衛無忌沒好氣說道。
把昏睡中的女孩兒,放在了袁冰身上。
衛無忌轉身入了那目前僅有一人的房間。
不理會袁冰的呼喊,一個踏步,手掌伸出,一個大活人就這麼給提溜了起來。
“說,你做了什麼?”
一雙眼眸陰沉。
雙手微微用勁兒,千萬不要懷疑,他是否存在順手扭斷脖子的實力與膽氣。
本來看着這傢伙不過十五之齡,沒曾想動起手來,刀子還真是會往最柔軟的地方扎。
生生死死的事兒,經歷太多,已然沒什麼可在乎的。
可這世上的事兒,不僅是單純的生生死死。
相對於生死,更爲常見的還是愛恨情仇。
與徐家的關係,本就複雜。
若是再多這麼一層,受傷害的,自然還是那個從小一起陪伴成長的無辜女孩兒。
最爲關鍵的是,他可是從來沒有這個想法。
本是無憂無慮的如花歲月,如今卻成了一盤以情感爲棋盤的棋子。
“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
“難怪當初師父臨終時,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走那一步,是他自己的選擇。”
“與我沒有關係,於你更加沒有關係。”
彌留之際,掙扎跟徒弟言說,同樣是一番苦心。
與徒弟沒有關係,自是不想徒弟此後人生,內心掙扎,滿是痛苦。
與衛無忌無關,亦是爲了徒弟。
能逼得做出如此選擇,能耐自然了得。
如此能耐下,想要報仇,除了以苦難逼迫自身之外,恐怕還得有難以想象的際遇機緣。
時代的大背景下,際遇跟機緣倒是不少。
可那是對常態生活,就比如兜裡只有兩塊錢,買了一張彩票,卻是中了一百萬,甚至更多。
這就是際遇機緣。
可這樣的際遇機緣,用在報仇上,完全不適用。
除非真有那逆天機緣,一顆丹藥吞入腹,從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如此勵志故事,看看,一番心頭熱血激盪也就罷了。
真要做真,這後半輩子,還是待在那外人難以接觸的精神病院更爲合適。
沒那個實力而妄自逞強,最終結果自然是憑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可是又怎能沒關係?”
“沒我,師父不必拖累,做出那般選擇。”
“沒你,我們師徒更不必如此。”
“師父的叮囑,我記着,好好活着,無論如何都得活着。”
“可不找你報仇,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用。”
“我清楚自己與你之間的實力差距,光明正大的報仇,就算是把鬍子熬白了,也不可能實現。”
“所以這一兩年的時間,我耗費了極大的代價,不僅是我跟師父的積蓄,前輩們的積累,我也毫不猶豫的都用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還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不計代價下,總算將你的一切細節基本查明。”
“終於讓我查清了,看似毫無弱點的你,還有個至爲要命的弱點。”
“你當年如此所爲,除了恩怨糾纏無法面對之外,何嘗不是因爲在乎二字。”
“原本按照我的想法,也該讓你體驗,如我一般永久失去所在乎之人的痛苦。”
“可是後來我感覺,似乎有些不對。”
“至爲在乎的,永久消失了。”
“悲傷自然有,疼痛也可謂至極。”
“治療這種傷痛,時間卻是最好的良藥。”
“若讓你僅是一時之痛,而不是一輩子的永久折磨,我一番所爲之意義,實在沒什麼體現可言。”
“這世上,最爲糾結難忘的,自是莫過於一個情字。”
其實這世上遠比生死還重的,除了情,還有其他,比如忠義二字。
然而以他的實力,完全無法做到這件事兒。
因爲要實施操作的,將是改變整個的時代背景。
那樣的消耗,遠非一個人或者幾代人的積累所能完成。
何況時代的變幻,除了實力外,更該有順應潮流的機緣。
太過宏大的目標無法完成,唯有退而求其次。
“你個小屁孩兒,懂什麼是情嗎?”
衛無忌眸中神情閃動。
世事的經歷與影響,對一個人的成長,實在起到了至爲關鍵的作用。
誰又能想到,十五歲的年齡,還是個未曾完全張開的小傢伙。
爲了報仇,能有了這如此諸多的心思與計劃。
“我倒是不太懂,可我想這麼一番操作,還是極有用處的。”
“否則你也不至於如此反應。”
“其實你應該謝謝我,若不是我,你又怎能有如此福源。”
“姐妹二人已投真心,娥皇女英的故事,倒也不可謂一段千古美談。”
衛無忌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這個時候,倒也不必提及什麼道德因素。
醉酒當歌,人生幾何,美酒佳人相伴,幾乎是所有人都曾有過的幻想。
這一次,若非牽扯徐家,那麼多在乎而不願意傷害的人。
以實際來說,如此手段,對他根本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他所經歷的,豈是這些基本層面能夠比擬的。
“你真以爲我殺不了你是嗎?”
捏着脖子的手掌,稍微增添了一點兒力量。
自由通暢的呼吸通道被徹底阻隔。
失去了呼吸的常態,氧氣的正常供應,剎那間臉紅脖子粗。
“你別衝動,事兒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咱們還是有話好好說。”
“你就是真把他給捏死了,除了自己付出代價,讓所有在乎你的人傷心難過之外,並不能對現狀的改變,起到任何作用。”
“你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就爲這麼一個傢伙,把自己給搭上實在不值得。”
扶着陷入昏睡中的徐然,袁冰急切勸慰。
事實已然瞭解清楚,情理上也足夠理解。
可無論如何,這頭頂之上,終究還有一個法字。
“你若想殺我,那就殺吧。”
“其實我早就應該陪着師父一起死。”
“可我答應了師父,無論如何都得珍惜這條命。”
“再有就是你。”
“你活着,我便是再生不如死,也得活着。”
“如今的你,雖活着,卻怕是比死了還難。”
“那我死又何妨?”
一個死字當頭,所表現的不是什麼畏懼,盡是解脫,甚至還有那麼一絲興奮。
“我不殺你!”
“當初我既然放了你一命,現在我就不會殺你。”
“原本對你,我還有幾絲憐憫,但現在一絲都沒有了。”
“無論如何,你都得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經歷了太多,死亡已然不是什麼值得恐懼之事。”
“沒有自由,沒有交流,有的僅是一遍又一遍,對於最爲痛苦事情的回憶。”
捏着脖子,四眸相對,極爲明顯的掙扎,卻最終還是陷入了那悠悠黑暗。
剎那失神,連帶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支撐,整個人似是被水泡過的麪條一般。
“想問什麼就問吧。”
“如此狀態下,纔是真正的知無不言。”
將昏睡的丫頭接了過來,衛無忌看了眼袁冰道。
雖有些遲疑,出於對衛無忌的信任,還是開始準備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