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顏霽忽然幾個大步走到牀前,兩指狠狠捏住沈清下巴,力道之大,似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一樣。
“沈清,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嗎?知道我當上了將軍,風光無限,你就急不可耐地帶着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帝都找我,不就是想博個‘將軍夫人’的名兒,享盡富貴榮華嗎?呵,我還以爲你有多清高,卻也不過是‘俗人’一個。還有那個丫頭……沈家真是好教養!區區一個十歲的丫頭,竟然大鬧我的宴會,讓我在賓朋面前丟盡顏面。你滿意了?你知足了?看看你沈清養出來的女兒多厲害!”
加註在下顎上的兩根手指還在持續用力,儘管沈清疼得直瑟縮,卻沒有半點示弱亦的聲音從菱脣裡溢出。唯恐被外面的女兒聽見了。緋雪的性子看似溫和,然通常在有人想傷害她這個當孃的時候,緋雪就會豎起渾身的刺,保護着她……
“富貴榮華?在夫君眼中,我沈清就是爲了富貴榮華不擇手段甚至利用自己親生女兒的卑鄙之人嗎?”嘴角輕扯出自嘲的笑,聲音裡暗含了幾分惆悵。
顏霽微微一滯,鬆開了手,背過身去。是他氣瘋了……早些時候,他被叫到了丞相府,結果遭到柳睿那老頭子的一通訓斥,且毫不留情。想到這一切的因由全是因這對母女而起,他便怒火填膺,一回府就直奔這裡。其實,他心裡又何嘗不知沈清根本不是他話語中所描述的那種人。若說‘富貴榮華’,雲州沈家雖比不得他將軍府顯赫,卻也稱得上一方霸主、財富無雙。沈清根本沒必要千里迢迢跑到帝都來找他。
知道歸知道,瞭解歸瞭解,可他就是想不通,放着好好的雲州沈家不待,沈清何以非要跑到帝都來,且還一來就給他惹了這樣大的麻煩!!!
“沈清,你給我記着,將軍府的夫人只有我現在的妻子柳氏。而你……”
剩下的話,顏霽沒說,心思通透的沈清卻已有所覺悟。他言下之意無非是在警告她要‘安守本分’。就算同樣是妻,在他顏霽心中,卻唯一隻認那個高貴的丞相千金爲正妻。而她……不過是從窮鄉野地走出來的,如何能配得上他高高在上的將軍大人?
顏霽走後,緋雪立刻走進內室。方纔,顏霽所說之話,她在外間都聽得真真的。知道他是個卑鄙之人,卻萬萬想不到他竟這麼可惡!說娘是貪慕虛榮之人?這種話他如何能說得出口?若娘真是貪慕富貴榮華之人,當初又怎會嫁他一個窮酸迂腐、一事無成的書生?
“娘,您……”
她想問娘,問她有沒有事,問她是否被顏霽那個混蛋傷透了心,可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如今再問這些話,無非是在娘傷痕斑斑的心口撒鹽。
“雪兒,可吃過飯了?”
沈清尋着女兒所在的方向,空寂的眸光望過來,嘴角是一抹溫暖的笑意。
娘在強顏歡笑,緋雪知道,卻裝作不知,走到牀前來,嘟着嘴不滿的抱怨:“那也叫飯?這將軍府可真是摳門,白飯配青菜,好歹也送來一盤肉吧,再不然魚也好啊。啊,我好想念舅母做的清蒸鱈魚,還有醋溜魚片……”
“呵,你這孩子!”
沈清被她逗笑,眉眼間的惆悵之色也沖淡許多。
看到娘重展歡顏,緋雪清亮的眸子閃過一抹深沉的痛意。若非當時她道出顏霽在帝都另有妻室的事實,說不定娘還在雲州沈府過着她悠然寧靜的生活。雖然偶爾會因爲那個人的音信全無而感到沮喪失落,可至少大部分的時間,娘都是快樂的。
然而此時此刻,當‘真相’血粼粼地被剖開,當那個人的‘真面目’在娘眼前完全顯露,當娘心中的期許與希冀全部被打破,她還能向曾經那麼悠然無愁地過着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