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盞茶工夫,緋雪邁出主屋,見院子裡仍是黑壓壓一片人,眉宇略略一蹙。她不說話,只冷冷的目光掃視衆人,目光所及之處,衆人神色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凜。見三房夫人掩帕落淚,緋雪面上生了一層寒霜,涼涼道:“我娘還活得好好的,三嬸現在就急着哭不免早了些。”
肖氏聞言,面上流露出一絲尷尬。
柳氏這時走上前來,卻有意無意地與緋雪隔着稍遠的距離,當她是毒蛇猛獸一般。這也難怪……緋雪剛剛進入過沈清的房間,還一待就是盞茶工夫,怕只怕感染時疫,她自然要離着遠些,免遭‘池魚之殃’。
“緋雪,你娘這個樣子……有些事是不是也該及早準備了?”
院內衆人有些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得暗自心驚。夫人這分明是在提示大小姐,該給清夫人備下‘壽材’了。難道說,清夫人沒救了?
緋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臉善意的柳氏,那目光卻像猛獸猝然伸出的利爪,看得柳氏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夫人這話何意?恕緋雪愚鈍,我竟有些聽不明白。我娘不過得了場小病,十日八日也就好了。夫人要我及早做準備,是要準備什麼?”聲音清淺,語氣卻滲出幾分涼薄之意。
“這……”柳氏面露遲疑,總不好直接說準備後事吧?畢竟人還活着……
緋雪卻已不再理會她,而是走向不知何時讓人搬了椅子悠悠然坐着的顏霽面前。眼光掃到顏霽身旁還放着盞茶和幾碟小點,看樣子頗是悠然愜意呢。扯脣輕笑了聲,如此明目張膽的嘲笑,讓顏霽面上立時籠罩一片陰雲。
“你——”正待發作,卻被緋雪搶先一步說道:“這裡人多,實在不宜養病。這段時間,我想和娘搬到莊子上住,望父親着意安排一下。”從她方纔診脈看來,娘得的果真是時疫。未免時疫擴散出去感染到更多的人,當前最爲緊要的,是她們避出去。
“嗯,去將管家喚過來!”顏霽這麼說,就是應下了她的請求。
緋雪清冽淡冷的目光在顏霽和柳氏之間來回逡巡,帶着幾分審視。娘此番病得古怪,偏是她被人引了出去娘才患上了時疫,這不可能僅僅只是巧合。她心中固然揣着疑端,然而現下卻不是調查的好時機。眼下,還有什麼是比孃的命更重要的。她要先醫治好娘,然後再回來和這些人一一算賬!!!
醫館內,大夫處理完清羽的傷走到外間,對仍在此等候的夏侯容止說道:“這位公子,裡面受傷的姑娘喚您進去呢。”
夏侯容止微不可見地聳了下眉,心裡最真實的想法是:管她死活,又和他沒關係。不過顏緋雪離開醫館前的‘託付’到底還是讓他邁步走入醫館內間。
正虛弱躺在牀上的清羽一看見他,忙掙扎地要坐起來,卻不慎牽動了傷口,嘴裡發出一聲嬌弱的低吟。
夏侯容止冷眼旁觀,佈滿寒霜的俊顏滿是不耐之色。
清羽緩慢地坐起,靠在枕頭上,由於失血過多,面上呈現一抹孱弱的青白,更平添了幾分楚楚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