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沐瑤呢喃着這個名字,似有什麼東西在心中蔓延,從開始的有點澀、有點甜,慢慢的,那澀味慢慢地變大,幾乎脹滿了她整個心房,那種思念的潮水,這些日子,被她壓抑着,不敢去想,如今,從別人口中聽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的名字,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被點燃,一發不可收拾。
郎中愣愣地看着沐瑤,不知道這個女子怎麼那麼奇怪,怎麼一說到安王,就走神了呢?郎中看沐瑤久久不回答他,徑自道:“可惜了,安王現在人在邊城,要是他在就好了,我相信他一定能救活夫人的公公。”
沐瑤擡眸看他,緩緩道:“一定能救活?你確定麼?”
“老夫認爲,如果是安王,一定能救活。”郎中肯定地開口。反正安王現在也不在,這個人也快死了,救不救得活,也得不到驗證,總之,他是相信安王的,郎中默默想着。
沐瑤點點頭:“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隨後轉頭,看着守在門口的蘇伯道,“蘇伯,給大夫診金。”
“夫人客氣,未能治好病,老夫無顏收診金。”郎中有些慚愧地道。
“不會讓你白跑的,快隨管家去取吧。”沐瑤揮了揮手。
郎中走了之後,沐瑤看着呼吸微弱的上官然,知道再不想辦法救他,估計真的要死了。
“風煙。”沐瑤喚了一聲。
“王妃,屬下在。”風煙從暗處躍出,恭敬道。
“可有風影的消息?”沐瑤擔憂地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風影都沒有出現,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回王妃,一直都沒有收到風影發出信號,屬下懷疑,風影遇到危險了。”風煙語氣有些沉重。
“王妃,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蘇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讓他進來。”沐瑤道。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男子,是別院的護衛,他看着沐瑤,恭敬道:“屬下餘安,見過王妃,。”
“不必多禮,跟我說說,京城裡情況如何?”
“王妃,情況不好,上官武帶了兵馬進京,他已經昭告天下,說太子殿下被綁架皇上的土匪打死了,不僅搭上了自己一條命,連皇上也沒有救回來,如今,已經發國喪了。皇后憂思過度,病倒了,如今,臥牀不起。”男子小心翼翼地道。
沐瑤面色一變,問道:“朝廷的官員有何反應?”
“官員們對皇上和太子的離世深表痛心,請武王節哀順變,以國事爲重,如今,安王不在京城,國事還需武王操心。”
沐瑤沉聲道:“哼,操持國事,那麼,接下來,是不是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成王敗寇,上官武終究是掰回了一局。”
男子默然不敢做聲,是的,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勝者說什麼就是什麼,誰也不敢去深究,到底太子殿下是被土匪打死的,還是另有別的原因,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再探究的必要。因爲,這個世界上,不惜命的人,畢竟還是少了。強權壓倒一切,由不得你不服氣。
“皇后娘娘呢?”沐瑤早就把楊如煙安頓好了,她如此問,也不過是想知道上官武看不到顏如煙,會有什麼說法而已。
“上官武說,皇后娘娘憂思過度,一病不起,如今,臥榻在牀。”
“哼,滿口胡言。”沐瑤想也知道他會這麼說。
“風煙,準備一下,即刻帶着皇上,到祁城找王爺。”沐瑤知道上官然的病不能再拖,而且,上官武如今佔了主導權,背地裡肯定會派人追殺他們,絕對不會讓他們有命回京城的。
“是,王妃。”風煙轉身出門。
沐瑤剛想開始收拾,準備出門,風霧急匆匆趕過來,輕聲道:“王妃,有大批人馬朝這邊來了。”
沐瑤面色一變,沉聲道:“看來,他們勢必要把我們找出來了。”
“王妃,接下來要如何?”
沐瑤輕聲道:“別慌,他們不見得會知道我們在這裡,應該是到處都在搜查。現在,我們馬上收拾好東西,從後門走,後門出去,向北走十里,就是同安縣了,離京城已經有上百里,到時候,我們在同安縣買馬匹,一路向北,去找王爺。”
風霧點點頭,恭敬道:“屬下馬上去準備。”
風霧出去後,沐瑤回到房間,拿出了她久違的男裝,輕輕撫着那件用銀絲線滾邊的白色錦袍,輕聲呢喃:“相公,雖然我答應過你,再也不會穿男裝了,可是,如今形勢比較複雜,爲了方便,我還是違背了自己的諾言,你可會怪我?就算你會怪我,也等你見到我再說。”想到能見到凌言,沐瑤的心跳,突然變快了好多。
沐瑤甩了甩頭,熟練地自己穿戴,想到自己好幾天沒見到凌馨了,心中有些苦澀,此刻,很想把她抱在懷裡,狠狠地親上兩口,想到凌馨那可愛的小臉,沐瑤目光一柔,輕聲道:“馨兒,等着娘,娘一定很快回來找你。”
“王妃,一切準備妥當了。”風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沐瑤打開門,聽到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淡定地道:“好了,出發吧。”
一刻鐘後,一行人出現在同安縣,沐瑤讓人買來了馬匹,還有一輛馬車,把上官然放在馬車上,沐瑤還從別院,帶了一個名叫碧梅的小丫鬟,讓她負責照看上官然。
沐瑤端坐在馬上,此時,她又變成了昔日那個英俊瀟灑的沐三公子,騎着駿馬,往祁城的方向趕去。
京城,從早上上官武宣佈上官然和上官煜身死開始,京城到處都掛滿了白布,皇帝和太子同時身死,這可是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百姓們背地裡,都在議論,說上官武爲了上位,弒父殺兄,實在是兇殘至極,琅月的未來堪憂了。
琅月的官員,心裡也如明鏡似的,不過,沒有人膽敢說什麼,因爲,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多說只會連累妻兒親友罷了,改變不了什麼。
宣佈上官然死後的第二天,上官武就代替了上官煜的位置,開始處理朝政,因爲上官然和上官煜的屍體都沒有找到,所以,還不能辦喪事。
上官武以此爲由,派出大量人馬,到處尋找上官然和上官煜的屍首,他確實是在尋找上官然和上官煜沒錯,不過,不管是不是他們的屍首,只要尋到了,他都會讓他們變成屍首就對了。
這一日,上官武像往常一樣,跟百官在金殿內議事,一些見風使舵的大臣,趁機討好道:“武王,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武王爲了琅月的安危着想,快快登基纔是。”
上官武搖搖頭:“如今,父皇和皇兄的屍首都沒有找到,本王如何有心情想這事?這事,一定要找到父皇和太子皇兄才能考慮。”
“武王,皇上的屍首要找,但是,新君登位之事,也不能拖太久啊。”
“臣以爲,現在不是登基的好時機,安王出征未歸,武王如今登基,恐落人話柄。”蔣如海沉聲開口,他爲人正直,此刻,他不想上官武登基,只能找了個恰當的理由。
“臣贊同蔣大人的說辭,武王文韜武略,琅月之君,非武王莫屬,爲了不落人話柄,老臣建議,武王還是等安王打了勝仗回來,再商議登基的事情爲好。”
上官武心下氣得要死,說得那麼好聽,目的還不是爲了阻止他上位?凌言,他們以爲,他還有機會回來麼?上官武心中冷笑。
“那依蔣大人之見,應當如何?”上官武看了帶頭反對的蔣如海一眼。
蔣如海一拱手,恭敬道:“武王可以先當攝政王,處理朝政,等到安王得勝歸來,再商議登基之事,到了那時,皇上和太子殿下,應該已經找到了。”
“下官也覺得蔣大人說得有理。”
慢慢的,許多官員都附和蔣如海的說法,上官武無奈,只得點頭道:“嗯,如此,就依蔣大人所言,大家意下如何?”
“甚好。”官員們吩咐附和。
“好,那就這麼定了吧。”上官武淡淡地道。攝政王,沒有皇上在,攝政王就是最大的,到時候,他就讓那些老傢伙看看,跟他作對的後果。
“臣等參見攝政王。”百官齊跪,上官然看着下面黑壓壓的人頭,官員都恭敬地給他下跪,他得意地笑了一下,從沒有一刻,感覺如此暢快。
這一日,凌言正跟將領們議事,風琦走進來,輕輕在凌言耳邊,耳語了幾句,凌言面色微微一變。將領們心內開始打鼓,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能讓這個一直都神色淡淡的安王,變了臉色,雖然很輕微,但是,將領們還是看到了。
凌言掃了他們一眼,淡淡地道:“京城傳來急報,皇上被匪徒擄走,太子殿下爲了救皇上,當成人質去跟綁匪交換,結果,綁匪出爾反爾,不僅殺了太子,還殺了皇上。”
凌言話落,那些將領們齊齊變了臉色,不敢置信地道:“安王,你說的可是真的?”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震撼了,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據說,屍體還沒有找到,如今,由武王當攝政王,處理朝政。”凌言不緊不慢地開口。
“武王?安王,你……”一位看起來年齡較大些的將軍,看了凌言一眼,欲言又止。
“郭將軍想說什麼?”凌言看着郭將軍道。
郭將軍看着凌言,小心翼翼地道:“安王,如今你遠在祁城,武王在京城當攝政王,情況對你很不利,也許,等您凱旋而歸之時,武王已經登基爲王了。”
凌言看了郭將軍一眼,道:“郭將軍無需操心這個,如今,我們要做的,是打退南雪的鐵騎,其他的東西,本王不想理會。武王想登基,讓他登基就是。”
“安王,您是皇后娘娘所生,德才兼備,要登基,也應該由你登基纔對。”馬將軍不服氣地道。
“馬將軍說得有道理。”幾位一起議事的將軍,吩咐附和道。
凌言擺擺手,示意他們噤聲:“好了,現在不是討論這事的時候,更何況,皇上和太子的屍首不是還沒有找到麼?本王相信,本王的皇兄和父皇,沒有那麼容易死,我們只需要安心打仗就好。”
凌言的話,彷彿能安撫人心,衆人點點頭,果然不再議論了。
凌言站起來,淡淡地道:“好了,今日議事就到此結束,大家都散了吧。”
“是,安王。”
沐庭遠和沐源沒有離開,待所有將士走出去後,沐庭遠才擔憂地問道:“言兒,可有小瑤的消息?上官武居心叵測,爲了上位,不擇手段,他會不會對小瑤不利?”
“岳父放心,我臨走之前,已經做了安排,小瑤不會有事。”凌言輕聲道,沒有人注意到,他袖中的拳頭,已經握緊了,指骨凸起,泛出隱隱的青白色。
沐庭遠點點頭,隨即看着凌言,輕聲道:“言兒,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應該不會有事,你也別太擔心。”
“岳父,我心裡有數,好了,您身子剛剛恢復,別太勞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了,源兒,我們回去吧。”
沐庭遠和沐源離開後,凌言纔看着風琦,沉聲道:“王妃如何?有沒有消息傳來?”
“公子,還沒有,想來應該是還顧不上傳消息吧。”風琦輕聲道,“沒有消息,也就是沒事了。”風琦忍不住在後面加了一句。
“嗯,祁鷹這幾日,在忙什麼?”顯然,風琦最後那一句話,凌言是聽進去了。
“回公子,聽說,祁鷹這些日子,一直都在訓練士兵,他自己經常跟士兵對陣,他現在,幾乎可以以一敵千了。”
“以一敵千麼?”凌言低語,擡頭看着南雪士兵紮營的方向,冷笑了一下。
沐瑤等人趕了一天的路,經過了三個縣城,來到了同伊縣,這裡距離京城已經數百里了,這一路上,不用派人專門打聽,只要進茶棚酒肆,就能聽到人們熱烈討論着京城的事情,知道上官武當了攝政王,沐瑤倒沒什麼意外,想必再過不久,上官武就會想辦法登基爲王了,只是,不知道這個皇位,他能坐多久?
沐瑤看了一眼馬車上的上官然,說起來也奇怪,上官然完全處於無意識狀態,但是他又有呼吸,可以肯定他還活着,但是就是一直昏睡不醒,活像個活死人,真不知道那個蘭晴公主,到底給他用了什麼藥。
沐瑤從救出上官然那麼久,都沒見他醒來過,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就失去了呼吸,再也醒不過來了,要是這樣,自己還真是白折騰了。如今,她最擔心的,還是上官煜,因爲,上官煜可是凌言的親哥哥,雖然凌言沒有說過,但是,沐瑤知道,凌言在乎上官煜,絕對比上官然還要多,那種血濃於水的兄弟情,她能感覺得出來。
上官武沒有找到上官煜的屍體,也許,上官煜還活着,而且,風影應該會跟他在一起。
經過同伊縣的時候,沐瑤只是命人下馬,買了些吃食,因爲,他們人太多,如果留宿的話,會很顯眼,爲了安全起見,還是決定堅持趕路,夜深了再找偏僻的地方露宿。
太傅府內,葉太傅坐在書房中,摸了摸還隱隱作痛的傷口,皺了皺眉,這時,書房的書櫃,忽然動了一下,下一瞬,就見蒼老了不少的葉霜兒,走了出來,原來,這個書櫃擋着的,是一個密道的出入口。
葉太傅看見葉霜兒,柔聲道:“霜兒,武兒派出去的人,有沒有找到上官然?”
葉霜兒搖了搖頭,皺眉道:“爹,還沒有,武兒派出了好幾千的人馬,把京城附近的縣城都找了一遍,都沒有找到他們的蹤影。”
“沒有蹤影?那上官煜呢?可有消息?”
葉霜兒還是搖頭。
葉太傅沉聲道:“霜兒,你要知道,上官然和上官煜,絕對不能活了,要不然,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爹,這個女兒當然知道,女兒也很着急啊,就是找不到人,爹,你覺得,他們會躲到哪裡去?”
“附近的縣城沒有,那麼,就到更遠的地方去找。”葉太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突然道,“霜兒,我們似乎忽略了一點。”
“爹,是什麼?”
“上官然中毒了,不死不活,安王妃應該會到邊城,找凌言給他診治。”
葉霜兒一驚,醒悟過來:“爹,你是說,他們應該是在前往邊城的路上?”
葉太傅點點頭:“極有可能。”
葉霜兒急道:“爹,那我們趕緊讓崇熙,帶人去追他們吧。”
葉太傅搖搖頭:“現在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那怎麼辦?爹,你快想想辦法吧。”
“如今,只能出動蘭陽的隱衛,攔截他們了。”
“爹,我們有隱衛在蘭陽?”葉霜兒驚道,她竟然不知道這個秘密。
“沒錯,百年前,古家先祖古霖宵,也就是古家末代皇帝,從皇宮逃脫後,在蘭陽住了下來,你曾爺爺,當年是從蘭陽到京城參加科舉的,從那時起,古家才慢慢地在京城定下來,但是,古家的根基,還在蘭陽。”
“爹,那您快點安排吧,絕對不能讓上官然活着見到凌言。”
“霜兒放心,爲父定叫他們有去無回。”葉太傅眸中的狠戾,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