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靠窗的桌前背身坐着一個男子,看背影男子極爲年輕,淡青色織錦軟袍,青絲如墨,一支碧玉簪染着淡淡碧色清輝,他一手隨意地搭在桌面上,一手微微擡着,手中執了一杯茶,正慢慢品着,一個背影便姿態清貴,讓人覺得他手中品的不是茶,而是瓊漿玉液。
“呵,原來我的淺月閣來了位貴客!”雲淺月身子一歪,懶洋洋地靠在了門框上,看着屋中閒閒而坐,如在自己家裡一般隨意閒適的男子輕輕一笑。
男子並沒有急着回頭,顯然早就知曉雲淺月回來,只見他慢慢放下茶盞,緩緩回身,坐着的身子未站起,看着雲淺月,沒有半分闖入別人內室的唐突和尷尬,面容淺淺一笑,“在下蒼家蒼亭!”
“蒼家少主!我們見過。”雲淺月笑着點頭,對於男子的閒適沒有絲毫驚異。有一種人天生就可以有處變不驚從容優雅的姿態,比如容景。可是除了容景外,蒼亭是她見過第一個將從容優雅詮釋得如此好的人。很難想象他手中拿的若不是茶盞而是劍的話,那麼又是何等的優雅?
“你說的是祁城吧!而我第一次見你是十年前的天雪山。”蒼亭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似乎不經意地扣了兩下,語氣沒什麼起伏。
雲淺月一怔,“十年前?天雪山?”
“是,十年前,天雪山。”蒼亭肯定地點頭。
“十年前我的確是去過天雪山。”雲淺月笑笑,那時文伯侯府一夜之間被人滅門,她救出容楓送他去了天雪山。她眉梢微挑,看着蒼亭,“可是我不記得我見過蒼少主。”
蒼亭微微低下頭,並沒有說話。
“我自詡記憶很好!”雲淺月搜尋記憶,的確沒有這樣一個男子,不,十年前這個男子也就是個小少年而已。她肯定她沒見過這樣的小少年。
蒼亭微低着的頭擡起,看着雲淺月,神色似乎若有所思。
雲淺月被他看着,有些莫名其妙,這個莫名其妙闖進她房間的人,又莫名其妙說十年前他們見過的人,還有莫名其妙地本來應該幫助和他關係很好的藍漪,卻迎合了楚家風家等四大世家一起代表蒼家退出對南樑的聲討之人。她只在祁城第一次認識他,從他相似於蒼瀾的樣貌上知道他是蒼家少主蒼亭。那個從天字一號房的機關鏡裡看到的姿態清貴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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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蒼亭忽然突兀地一笑,“當時我在天雪山和雪山老人討教棋藝!”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忽然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那時雪山老頭說有冤家找上了門,以一局棋論生死。那個和他論棋的人就是你。”
“不錯!”蒼亭道,“本來是一局贏棋,後來因爲你,我輸了。”
雲淺月默了一下,“我可不能讓雪山老頭死了,他死了的話,有一個人就沒師傅了!那麼我千里迢迢歷盡辛苦將他送到天雪山就白費了一番心力,所以,雪山老頭自然不能輸,更不能死。”
“所以,你就代替雪山老人下了那局棋。”蒼亭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嗯,你代替你爺爺,我自然可以代替雪山老頭。”雲淺月道。
“是啊!”蒼亭忽然嘆息一聲,“後來我輸給了你,爺爺當時就自刎了。”
雲淺月忽然沉默下來,當年的事情她雖然沒見到重重帷幔後遮住的人,但給她留下的記憶還是很深刻的。尤其在她贏了棋後,帷幔後傳來一陣大笑,大笑後一個很稚嫩的聲音悽慘地喊了一聲“爺爺”,她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後來就被雪山老頭推出了門外。她再進去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後來雪山老頭收下了容楓,她辭別天雪山,一經十年再未去,她身邊纏繞的事情太多得數不清,那件事情漸漸被她遺忘進了塵埃,沒想到十年後,見到了曾經那位與她下棋的正主。怪不得當時如此隱秘,原來是十大隱世世家的人。她淡淡一笑,細挑柳眉,“你是來找我報仇的?畢竟你爺爺因我而死。”
蒼亭搖搖頭,“那一局是生死擂,願賭服輸,前仇舊恨化爲雲煙。”
“那今日?”雲淺月看着他。
蒼亭美好的脣線細細地勾起,溫淺的眸光織染上一抹灼耀,“雖然爺爺和雪山老人的前仇舊恨解了,自此煙消雲散。但你我之間,還差一局棋。”
雲淺月忽然了悟,挑眉,“當年輸了,如今不甘心?”
“嗯!”
“今日是來找我下一局生死棋局?將你的命堵在我這?或者將我的命賭給你?”雲淺月纖細的手指輕輕敲着門框,發出叮叮的聲響,她笑問。
蒼亭的語調有片刻寂靜,“如果我說是呢?”
“恕不奉陪!”雲淺月搖頭,很是乾脆。
“爲何?”蒼亭追問。
“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不幹。”雲淺月道。
“呵……”蒼亭忽然笑了,他面容清貴微涼,但這一笑卻將涼意盡數揮散了開去。他看着雲淺月,眸光極爲專注認真。
雲淺月眨眨眼睛,提醒道:“蒼少主,這樣的目光看一個心有所屬的女人是不對的!”
“你對景世子真專一。”蒼亭目光依然專注。
雲淺月避開他的視線,擡頭向上,就見房檐不知何時駐紮了一個燕子窩,她有趣地看着,想起那兩句詩,不自覺唸了出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話落,忍不住感慨道:“今日這燕子住在我的屋檐下,不知道何時就會飛走了!這雲王府,這淺月閣,早晚有一日會變成別人的。不再姓雲。”
蒼亭順着雲淺月的目光看去,因爲角度的問題,又因爲有門沿遮擋,他什麼也沒看見。淡淡一笑,“看來你對將來沒有把握。”
雲淺月從房檐收回視線,看着蒼亭,“什麼樣才叫有把握?”
“你對景世子和你的將來沒把握。”蒼亭道。
“誰說的?憑着我剛剛看到了燕子窩一番感慨?你就覺得我沒把握?”雲淺月失笑。
“既然把握,爲何不與我下一局棋?你怎麼知道和我下一局棋沒有把握?”蒼亭笑問。
“你的命和我的命押在一起,我認爲什麼也沒有我的命值錢。就算我贏了,我要你的命何用?我輸了更不划算了,不僅搭進去自己的命,還要將在乎我的人的命也搭進去。”雲淺月一邊分析一邊搖搖頭,“這樣的買賣我可不做!”
“誰說生死擂一定要賭命?”蒼亭挑眉。
“哦?”雲淺月看着他。
“我們賭天下如何?”蒼亭看着雲淺月的眼睛,笑問。
雲淺月“噗”地一聲,再度失笑,看着蒼亭,“你若不是蒼家的少主,我就會覺得這哪裡來的瘋子?盡是胡言亂語。這天下哪裡是我們兩個人說賭就賭的?可是你是蒼家少主,蒼家少主怎麼可能是瘋子?”
“我自然不是瘋子!”蒼亭對於雲淺月的說話渾不在意,“兩個人就不能賭天下了?如今的天下就是一局大的棋盤,無數人在上面對弈,你我二人也對弈一局有何不可?”
“怎麼賭?”雲淺月有了幾分興趣。這是第一個邀她賭天下的人?拿天下出來賭,聽着就有一種讓人心潮澎湃的感覺。而這個人還是十年前就與她有那一樁血的糾葛,十年時間不算這次僅僅見過一面的蒼家少主,一個令人欣賞且賞心悅目的男子。
“比如說天聖皇朝七皇子夜天逸喜歡你且想非你不娶爲之妻。”蒼亭慢慢地道。
雲淺月長長的睫毛垂落又擡起,“那又如何?”
“你當真心狠?”蒼亭笑看着雲淺月,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神色。
“蒼少主,你似乎很關心我的桃花運!若是我自戀一些的話,會覺得你喜歡我。”雲淺月似乎站得累了,擡步走進屋,門口的珠簾翠幕隨着她離開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她腳步淺淺地走到軟榻身子一歪,就躺了上去,對蒼亭像是對待老朋友,不客氣地指使,“給我倒一杯茶,謝謝!”
蒼亭轉過身,依言給雲淺月斟了一杯茶,手腕輕輕一推,茶水隔空對雲淺月飛去。
雲淺月伸手輕輕接住,茶杯穩穩,茶水滿滿,分毫不灑,她仰脖,一飲而盡,將空茶杯甩手扔回給蒼亭,閉上眼睛道:“你看,我就是這麼不講究且粗魯的人,不就十年前贏了你一局棋嗎?你何必十年後跑來找我麻煩?”
“十年前我還死了爺爺!”蒼亭接過茶杯,緩緩放下。
雲淺月默了片刻道:“你不是說生死擂嗎?生死有命,成敗在天。”
“當時爺爺臨去時和我說過一句話,也是唯一的遺言,你想不想知道?”蒼亭也沉默了片刻,忽然問。
“你願意說的話,我可以一聽。”雲淺月覺得這句話應該就是他來找她的關鍵。
蒼亭忽然站起身,理了理淡青色織錦軟袍,緩步走到軟榻前,低頭看着躺在軟榻上的雲淺月,眉目輕淺,聲音溫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臉,片刻道:“他說,亭兒,記住,將來一定要娶了這個小丫頭。”
雲淺月閉着的眼睛忽然睜開。
“這是前半句話,後半句話說,娶不了的話,就殺了她。”蒼亭又道。
雲淺月看着蒼亭,一時失語。
“一,我娶你,可以現在就娶。我拖着你拜堂,無非就是我們跪在地上三拜天地。就算是娶了吧?景世子遠在千里之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他回來時,你就已經成爲我的夫人了。二,我殺你。我如今距離你最近,你的婢女在外面,淺月閣即便佈置了無數隱衛,但我想殺你,如今還是易如反掌。你的武功沒恢復,即便恢復了,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三,我們下一局以‘天下’命名的棋。你選哪個?”蒼亭似笑非笑地看着雲淺月。
“你是怎麼進來這淺月閣的?”雲淺月不答反問。
“我的哥哥蒼瀾,如今是紅閣的七大長老之一。我是不是和他有些像?”蒼亭道:“這淺月閣都是景世子的人沒錯,但你和景世子雖然兩心相依,但是各自的勢力卻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要進來這淺月閣,其實很輕鬆。只要說我是蒼瀾就可以。”
“你就不怕蒼瀾突然跑回去搶了你的少主之位?說他是蒼亭?”雲淺月眯起眼睛。
“不怕!總歸他是蒼家的血脈。蒼家由誰接管都一樣,只要不是外人就行。”蒼亭搖頭,看着雲淺月,“你想好了嗎?選一,還是二,還是三。”
“我若是一個也不選呢?”雲淺月目光有些凌厲地看着蒼亭,“我平生最恨威脅。”
蒼亭忽然一笑,衣袖一甩,手中多了把扇子,是十二骨的扇面,扇尾掛了個碧綠的玉墜兒,只見他將扇子動了兩圈,蝴蝶的扇面忽然“啪”地一聲打開,照在了雲淺月的頭頂上。他身子頃刻間傾下,覆在了雲淺月的身上。
這一變故太快,雲淺月袖中的紅顏錦剛甩出,第一次沒派上用場便被彈了回來,感覺無數的壓力壓向她,她明明恢復了一半的武功卻偏偏動彈不得,只要一動,似乎這個男人再稍微動個手指頭,她就會立即斃命。她擡眼去看蒼亭,明明優雅清貴的男子,這一刻卻無處不危險,她想着原來低估了他,這不是一隻溫順的波斯貓。
“怎麼樣?考慮不考慮一下我說的那三點?”蒼亭低頭俯視着雲淺月,那專注的眸光像是對待心儀女子,手中的摺扇扇面照在她頭上,似乎在給她遮涼,他的手隨意的支撐在軟榻一角,但又恰恰地將雲淺月的身子困在他身前,但偏偏這樣親密的姿勢,兩人身體卻沒挨着,連衣服的布料都沒擦到。
“十大世家的新一輩少主武功都是這麼高的嗎?”雲淺月知道打不過,便泄了力氣,懶洋洋地問。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危險,只要上面的人稍微一個手指頭,自己便斃命。
“我苦練十年!”蒼亭道。
雲淺月輕吐了口濁氣,忽然笑了,“就爲了有一天對付我?”
“嗯!”蒼亭點頭。
“我還真是榮幸!能得蒼少主如此惦念。看來你記得最清楚的應該是你爺爺遺言給你的最後半句話,殺了我吧?而從來沒有想過娶我。所以才苦練十年武功找我下殺手。”雲淺月笑問。
“似乎是!”蒼亭再次點頭。
“你那三個條件我若是一個也不答應呢?”雲淺月挑眉,“你會怎樣?”
“我想想……”蒼亭垂下頭,認真地看着雲淺月,若有所思片刻道:“先娶了你,然後再殺了你吧!這樣比較合算一些。”
雲淺月“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忽然手指一動,不知哪裡變出一根金針,金針對準蒼亭眉心,她嗤笑道:“蒼少主,要不要試試是你的扇子落下來的速度話,還是我的金針戮進你眉心的速度快?”
“就知道你即便在最弱的時候,也是一隻有着鋒利爪子的小貓。從十年前那一局棋中就能看出來。明明你都奄奄一息了,卻偏偏埋藏了一把鋒利的劍,起死回生。”蒼亭忽然一笑,對於指在他眉心的金針不以爲意,語氣忽然很是溫柔,像是兩個人在綿綿情話。
雲淺月立即寒了一下,心頭忽然升起幾分怪異,她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道:“蒼少主,你可以好好說話。否則你這扇子不殺我,我也會被你的語氣射殺。”
蒼亭輕笑,用似乎對雲淺月商量的語氣道:“要不接受你的意見,我們試試吧!”
“試什麼?”雲淺月一時跟不上他的思路。
“試試是我的扇子到你的天靈蓋弧度快,還是你的金針到達我眉心的速度快!”蒼亭忽然很是認真地道。
“你就那麼想死?”雲淺月挑眉。
“有點兒!”蒼亭道。
“因爲藍漪?我聽說你和藍漪自小情意深厚。如今她被南凌睿定下了,你是否受了情傷?所以來到我這裡想借機死了得了,一了百了?”雲淺月反問。
蒼亭愣了一下,聲音忽然有些淡漠,“你這樣認爲?”
“不然呢?”雲淺月想着這個算是個很說得過去的理由。
“你怎麼知道我會比你先死?而不是你死?”蒼亭忽然動了動扇子。
雲淺月的金針也向前推進了一寸。肯定地道:“我敢肯定,你會比我先死。”
“哦?”蒼亭微笑,忽然身子又向下俯下了一些,衣料此時貼近雲淺月衣服的衣料。搖搖頭,“我不信!”
“容楓,你讓他相信吧!”雲淺月嘆了口氣。
她話落,一柄劍帶着一道寒光,輕飄飄地從後面搭在了蒼亭的肩上。蒼亭沒說話,也沒絲毫驚異,只挑了挑眉,像是早知道容楓來了一般。
“放開她!”容楓聲音如天雪山上的冰雪,他譜一開口,聲音寒涼無比。
“當年就是爲了他吧?”蒼亭不理會容楓。
“嗯!”雲淺月看了一眼容楓,想着他從榮王府回來得真快。
“文伯侯府的世子容楓!”蒼亭忽然一笑,對雲淺月道:“我一直以爲你喜歡的人是文伯侯府的世子,否則不會爲了他千里迢迢跑去天雪山。”
“我是喜歡容楓啊!”雲淺月目光溫暖,“容楓這麼好,我爲何不喜歡他?”
“喜歡在你的眼裡誰都可以給?”蒼亭笑看着雲淺月,眸光深邃,“包括景世子也是其中之一?當年的小姑娘在棋盤上有着殺伐果敢的手段,沒想到心思到是細膩均勻。”
什麼叫做心思細密均勻?這意思說她水性楊花?雲淺月臉頓時寒了,“蒼少主,你今日若死了,我很懷疑有沒有人前來給你收屍。”
“應該沒有!”蒼亭搖頭,“我自己來的!”
“膽子真大!”雲淺月忽然沒了玩樂的興趣,撤回金針,揮手一把打掉蒼亭罩在她頭頂的十二骨玉扇,冷聲道:“我告訴你,愛和喜歡不同。當年的事情我不後悔,若是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代替雪山老頭和你下那一局棋。生死擂兩情相願,你死了爺爺怨不着我。如今那對我來說就是塵事一樁。十年後你邀我下棋,我拒絕。你走吧!若是你喜歡藍漪,自己憑本事去爭去搶。別來找我麻煩。”
蒼亭臉色變幻了一瞬,忽然直起身,兩隻手指輕輕夾開了容楓的寶劍,緩緩回身,仔細地看了容楓一眼,忽然一笑,“楓世子和景世子長得有三分相像。”
容楓臉色清寒,“蒼少主該是知禮之人才對。如今對一個弱女子,是否有損十大世家盛名幾百年的清譽?”
“弱女子?”蒼亭挑眉,拂了拂衣袖,溫淺一笑,“楓世子在說笑吧!”
“她如今就是個弱女子!”容楓冷聲道。
“弱女子還有這麼鋒利的爪子,很讓人想欺負。怪不得景世子一直想欺負呢!”蒼亭目光似乎向窗外看了一眼,回身對雲淺月揚了揚手中的玉佩道:“這個就當做淺月小姐和在下的見面禮。那一局棋,我們從今日起,就開始了!”
雲淺月一怔,伸手去摸脖子,脖子空空,她看着蒼亭,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將她脖子上的玉佩摘走了。若是他剛剛要殺她的話,的確易如反掌。她臉色沉了下來,“不問自取謂之偷。蒼少主,這就是你的涵養嗎?”
“我的涵養其實很好,但遇到你總會例外!”蒼亭笑了一聲,擡步向外走去。
容楓手中的劍碎然出銷,伴隨着冷冷的喝聲,“交出來!”
“楓世子是想要我將剛剛那塊玉牌摔碎了嗎?不是我的,我倒是不心疼。”蒼亭不回頭,繼續向門外走去。不理會身後的寶劍。
容楓的寶劍堪堪在蒼亭後背心頓住,他回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無力地擺擺手,“讓他走!”
容楓撤回寶劍,蒼亭緩緩踱步,走了出去。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喃喃地道:“十大世家居然出了個厲害的人物。他的武功不知道比容景如何?最少也會和夜天逸不相上下吧?”
“嗯,我不是他的對手!”容楓肯定地道。
“果然是十年苦練!”雲淺月笑了一聲,摸着空空的脖子道:“幸好丟的是我自小佩戴的玉佩,而不是從容景手裡搶奪過來的他的那塊玉佩。否則他估計饒不了我。”
“若是丟了他的玉佩大約還好。如今丟的是你自己的玉佩,纔是麻煩。”容楓一嘆,將寶劍收回銷,向窗外看了一眼,忽然身子一僵,語氣也有些僵硬,“景世子?”
雲淺月聞言身子也是一僵,猛地轉過頭去,只見窗外院中一株桂樹暗影下立着一抹人影,月牙白錦袍,姿態秀雅,容貌如畫。他立在樹旁,如桂花樹旁長了一株青竹。她忽然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那人還立在那裡沒有消失,她騰地站起身,擡步就向外奔去,走得太急,腳踩到了裙襬,身子向地上栽去。
容楓驚醒,立即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慢點兒!”
雲淺月站穩,點點頭,容楓撤回手,她這時忽然就不急了,擡步一步一步地向門口走去,出了門口,院中的人看得清楚了些,她下了臺階,走向那株桂花樹。
滿院的桂樹飄香,掩蓋了如雪似蓮的氣息。
雲淺月一步步走近,才能看清這人真是容景。本來他應該在河谷縣,如今卻不聲不響突然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讓她幾乎懷疑是夢,桂樹枝葉迎了陽光,投射在他臉上深深淺淺的暗影,更讓他的容顏如畫一般,她忽然又迫不及待了起來,疾走兩步,一把扯住容景的衣袖,仰着臉看着他,“容景!”
容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淡淡看着雲淺月,不說話。
雲淺月忽然感覺到了容景身上清冷的氣息,連他的衣袖也是有些涼寒,他身上被桂樹濃濃的馥郁香味浸染,雪蓮香變得很淡很淡,她心忽然一緊,扣住他衣袖的手也是一緊,“容景!”
容景淡淡的神色忽然有些漫不經心,“是我!”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雲淺月見他回話,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
“他走近你的時候!”容景眸光攏了一層雲霧,看不清色澤,語氣又淡了一分。
雲淺月知道他說的是誰。這麼說蒼亭走近軟榻的時候他來的了?她忽然懊惱,怒道:“你既然那時就來了爲何不出手?看着他欺負我?”
容景眸子忽然破碎出一抹寒光,眼睛眯了眯,“雲淺月,你挨他的欺負了嗎?”雲淺月抿着嘴看着他,“你不都看到了嗎?我挨沒挨他的欺負你不知道?”
“不知道!這裡看不甚清屋中的情形!”容景淡漠地甩開雲淺月攥住他衣袖的手。
雲淺月身子不由自主地被甩得後退了一步,她擡眼,見容景周身的氣息更冷了一分,她緩緩回頭看向主屋的窗子,從這個角度,看向那張軟榻,因爲窗前有一半的簾幕遮掩,的確看不甚清,但又不是全然看不清那種,浣紗的格子窗能透視些淺淺的影像。她想起蒼亭那時候突然走過來,而且靠得她那麼近,是否知道容景那時來了?他武功高,她如今失了武功,沒失去武功時只要容景刻意隱藏氣息她便察覺不了,更別說如今她僅剩下的一半武功了。胸中騰地升起怒火,“容景,你是笨蛋嗎?”
“我是笨蛋!笨蛋纔會不遠千里趕回來只爲了和你中秋團圓!”容景冷聲道。
雲淺月一噎,頓時失聲。
“笨蛋纔會爲了給你個驚喜而沒提前告知,笨蛋纔會來了就見到你和別人在演繹情深的戲碼,而且玩兒不亦樂乎。”容景的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如碎了霜雪。
雲淺月張了張口,被他冷冷的聲音凍結說不出來話。
容景看着他的眼睛,“笨蛋纔會潔身自好,不讓任何女人近身三尺,只爲了給她留着清白。笨蛋纔會眼中心中腦中只有她一人而讓她屢次糟蹋,笨蛋纔會忍受她那些感情的分流,我就不明白了,同樣是愛,爲何偏偏如此不同,我的眼中可以只有你。而你的眼中可以有無數的人。我不過是一部分而已。”
“不是這樣的!”雲淺月面色一變,忽然喊出聲。這一聲如此急迫。
“那是哪樣?雲淺月,你告訴我,那是哪樣?”容景聲音忽然很輕,眉眼、周身、話語、就連指尖似乎無一處不是凝了天雪山的雪,冰冷清涼到極致,似乎從心裡溢出,冰寒的氣息將桂樹都凍住了。
雲淺月身上也染上了寒氣,她咬了咬脣瓣,上前一步,去抓容景的衣袖,一字一句地道:“我們約定過不再打架了,以後要好好的,我給你解釋!”
“解釋?”容景躲開雲淺月的手,忽然涼薄一笑,“雲淺月,我們認識以來,你的解釋似乎太多了!多得我都數不清了!”
雲淺月身子一顫。
“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你還要給我解釋什麼?”容景聲音冰冷沒什麼起伏,玉顏似乎被冰浸透,絲絲寒意,他忽然伸手摺下一支桂花,塞進雲淺月的手裡,轉過身去,沒有一絲留戀,“就當我今日沒有回來!”
雲淺月伸手接過桂花,一把拽住容景胳膊,死死的,緊緊的,聲音微顫,“容景,你辛苦跑回來和我過中秋,就是爲了找我打一架,然後一氣之下跑了,回去再折磨自己嗎?”
容景不語,甩開雲淺月的胳膊。
雲淺月緊緊扣住他的胳膊不鬆手,上前一步,拿着桂花的手抱着他的腰,語氣有些惱怒,有些委屈,有些倔強,還有些無奈地道:“十年前因爲我,蒼亭的爺爺自刎。十年後他是來找我麻煩。容景,你不能這樣就對我發脾氣,會讓我覺得我本來不拿他當回事兒,偏偏你要讓我將他當回事兒。你如此聰明,怎麼就辦傻事兒呢……他爺爺可是遺言讓他娶我的……萬一你推開我,我一不小心答應了他……”
容景忽然回頭,聲音冰冷而咬牙切齒,“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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