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王府門口,容景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停在那裡,絃歌坐在車前。
容景和雲淺月上了車,簾幕落下,馬車向皇宮而去。
街道上的雪早已經清掃乾淨,車廂內放了暖爐,厚厚的簾幕擋住清晨吹來的冷風,暖意融融。
雲淺月懶洋洋沒骨頭一般地靠在容景的身上,淺淺地打着哈欠。
“沒睡夠?”容景低頭看着她。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我一夜未睡,你睡得極沉,雲淺月,這麼不公平,你竟然還沒睡夠?”容景看着她。
雲淺月擡眼,果然見容景眼瞎有着淡淡的青色眼圈,她好奇地道:“你怎麼沒睡?”容景瞥了她一眼,不答話,閉上眼睛。
雲淺月眨眨眼睛,忽然恍然,拉長音道:“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容景聲音微低。
“明白你爲什麼沒睡了唄!”雲淺月嘴角咧開,好笑道:“我們的容公子成人了嘛!”
容景耳根子染上一抹紅暈,忽然俯下頭,將雲淺月脣瓣狠狠地吻住。
雲淺月笑意還沒收回,便被他吻了個正着,舌尖纏入口中,將她口中的甘甜席捲殆盡。
雲淺月想說什麼,聲音被容景吞進了口中,只發出兩聲唔噥聲,她伸手捶了容景一下,容景摟緊她,加深這個吻。她很快被這樣的狂熱挑起熱情,閉上眼睛,輕輕迴應。
片刻後,容景放開雲淺月,如玉的手摸着她溫滑的臉,輕聲道:“我的確是成人了,你也成人了。若不是時機不對,昨日就……”說到一半,住了口,意思不言而喻。
雲淺月氣喘吁吁雙眼迷離地看着容景,一時間說不上話。
容景忽然伸手蓋住了她的眼睛,自己也閉上眼睛,輕輕喘息,平復呼吸。
外面的風有些冷冽,吹得馬車的簾幕沙沙而響,兩人的呼吸聲在車廂內盤旋繚繞,交織在一起,片刻後,歸於平靜。
接下來一路無話,馬車來到宮門口。
絃歌的聲音響起,“世子,皇宮到了!”
容景應了一聲,見雲淺月躺在他腿上不動,伸手推了推她。雲淺月睜開眼睛,懶洋洋地伸了個腰,坐起身,磨蹭地挑開簾子,向外看去。
宮門口已經停了無數馬車,以往花紅柳綠,車輛鮮華,今日全部裹了素色綢布。車前栓了或黑或白的布條。
雲淺月粗粗看了一眼,收回視線,輕輕一縱,跳下了車。容景在雲淺月身後,慢悠悠地下了車。二人不說話,向宮門走去。
進了宮門,直奔聖陽殿。
今日的皇宮和那日一樣,一色素裹。有些假山石雕樹木枝椏處,依然覆蓋着雪,廊角亭臺上面拴着白綢。
來到聖陽殿,聖陽殿外的靈棚前早已經聚集了黑壓壓一羣人,以夜天逸爲首的朝臣,以如今升爲太后爲首的後宮妃嬪,以六公主、七公主爲首的皇室子女,以慈雲方丈爲首的靈臺寺衆僧,以欽天監張道長爲首的一衆道長,以及以文萊爲首的一衆宮女太監。
衆人似乎都已經準備妥當,就等着容景和雲淺月來到。
容景和雲淺月剛露面,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來。
經過幾日前宣讀遺詔,雲淺月怒毀遺詔不成,負氣離開之後,這是第一次出現在皇宮。衆人都看着那遠遠走來的二人,二人依然如舊日一般打扮,容景月牙白錦袍,雲淺月淡紫色阮煙羅。二人如一副風景瑰麗的畫卷,任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無論是看到二人在一起多少次,但毫無疑問,每一次都是驚豔讚歎,覺得當真最配。但無人敢將這種般配說出來,或者將讚歎表現出來。
因爲還有一個七皇子,還有一紙賜婚遺詔。
“越來越堂而皇之,不將先皇的聖旨看在眼裡了。七哥,你就這樣由得他們下去?那我們皇室的顏面何在?你沒聽外面如今都在說你什麼嗎?”六公主看着那二人,眸光隱含嫉妒之火,偏頭對夜天逸道。
夜天逸轉回頭,淡淡瞥了六公主一眼,沒什麼表情。
六公主本來還想說什麼,觸及到夜天逸的目光,頓時噤了聲。
夜天逸收回視線,對文萊吩咐,“去德親王府看看染小王爺怎麼還沒來?”
“是!”文萊連忙應聲去了。
容景和雲淺月來到近前,所有人的眉目清晰可見。雲淺月目光從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臉上一一略過,最後定在如今的太后身上。
太后依然是一身大紅後服正裝。在一衆穿着素色的妃嬪中間,尤爲醒目。幾日不見,似乎又枯瘦憔悴許多,除了她身前凸起的肚子外,衣服鬆鬆垮垮,幾乎不成人形,臉色不但沒有昔日的光彩,像是所有的精氣都被吸乾一樣,如一棵樹,被抽乾了精華,只剩下樹皮。她忽然心底涼了涼。
太后見雲淺月看來,對她溫和地招手,“月兒,到姑姑這裡來!”
雲淺月收斂心神,垂眉斂目地走了過去。剛站到太后面前,太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嗔怪道:“你可知道多少人擔心你?以後這樣的傻事萬萬不可再做了!”
“只要沒有人逼我,我自然不會做了。”雲淺月感覺太后的手冰涼,轉了話道:“姑姑怎麼不多穿一些,抱個手爐吧!”
“有你在我身邊給姑姑暖手,姑姑就不覺得冷了。”太后慈愛一笑。
“我的手再暖,也沒有手爐暖。”雲淺月向太后身後看了一眼,對關嬤嬤吩咐,“嬤嬤,去給姑姑拿個手爐來!”
“淺月小姐,先皇大殯,雖然天寒,但死者爲大,太后娘娘本來要行大禮,如今念在腹中天子,這跪禮就不行了,但這手爐之物對聖主褻瀆,沒有這樣的規矩。”欽天監爲首的張道長立即道。
“規矩是人定的!張大人,若是凍壞了太后娘娘腹中的天子,你說這個責任誰來負?你負責得起嗎?”雲淺月看着張道長。
張道長老臉一白,一時沒了話,看向夜天逸。
“母后特殊情況,父皇愛子,可以體諒母后體質辛苦。”夜天逸看了張道長一眼,對關嬤嬤吩咐,“關嬤嬤,去給母后拿手爐吧!”
“是!”關嬤嬤立即去了。
雲淺月不再說話,衆人亦無人出聲,這一處靜了下來。
不多時,關嬤嬤取來手爐,雲淺月伸手接過,塞進太后手裡。太后溫和地看了雲淺月一眼,笑道:“還是月兒對姑姑知冷知暖。”
雲淺月笑了笑,看着太后枯瘦的身子眼睛有些酸澀,低聲道:“只要姑姑能好好的,我就開心了!”
太后拍拍雲淺月的頭,眼眶也有些溼。
“攝政王,吉時要開始了,染小王爺還沒有來,是否再派個人去催催?”張道長又道。
夜天逸目光看向宮門口方向,沒說話。
“攝政王,要不老臣去催催犬子?”德親王爺早已經站不住了,容景和雲淺月都來了,夜輕染居然還沒來。他總歸是皇族一脈的子孫,自然不能不參加。
“再等片刻,夜輕染不會不來的。”夜天逸搖搖頭。
攝政王聞言只能點點頭,焦急地看着宮門口方向。
又等了片刻,眼看吉時將近,夜輕染終於出現在衆人視線。依然一如既往的穿戴,一如既往的打扮,但衆人還是覺得今日的染小王爺和往日不同。不再張揚,不再灑脫,而是從內心散發出的一種寶劍磨礪後的冷峭。
他步履沉穩,一步一步走來,昔日的影子絲毫不見。
雲淺月看着夜輕染,忽然從心底生出一股蒼涼,這種蒼涼就如昨日他站在她院中一般,令她遍體生寒。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皮,當沒看到他來。
衆人都看着夜輕染,無人說話。
不多時,夜輕染來到聖陽殿外,沙漏指着的時間正是吉時整。
“開始吧!”夜天逸對欽天監吩咐了一句。
張道長連忙頷首,從袖中取出一塊方布,將布展開,他手一抖,方布從他手中甩出,定在了半空中。他高喊,“大行皇帝殯天,送葬!”
“先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百官、後宮妃嬪、靈臺寺衆僧等都齊齊跪地。
沒跪的人除了皇后和雲淺月外,只有容景。
“景世子,因何不跪?”夜天逸跪在地上,目光看向容景。
容景從來到之後,一直靜靜站立,此時聞言,看着老皇帝的棺木道:“先皇曾經下旨,容景可不跪。生不跪恩,死亦不跪。”
夜天逸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淡淡道:“我雖未得皇上姑父特許,但他活着我沒跪,也不曾怪罪,如今死了不跪,他亦不會怪罪。”
夜天逸收回視線,不再言語。衆人亦無人言語。
張道長看了容景、雲淺月、夜天逸三人一眼,開始朗誦方布上的字。
雲淺月看着懸在上空的那一塊方布,想着這張道長倒是有幾分能耐,不過這也無非是他用的氣勁而已,上面滿滿的文字記載的無非是老皇帝這一生的功勳。歷代皇上駕崩,都喜稱頌功勳,而不言過錯。老皇帝死後,也不例外。
一篇滿滿的歌功頌德唸完,張道長的事情完畢,收回方布,看向雲王爺。
雲王爺掌管禮部,皇帝殯天大禮自然交由禮部主持。
雲王爺站起身,同樣從袖中拿出一塊方布,他沒有武功,自然攤開在手中,高喊道:“大行皇帝殯天,送葬!一式起,靈臺寺衆僧爲表天恩,做法頌事禮!”
慈雲方丈和衆僧盤膝而坐,口唸經文。
衆人靜靜聽着,整個皇宮盡是誦經聲。
半個時辰後,誦經聲畢。雲王爺又喊,“大行皇帝殯天,送葬!二式起,新皇統領文武百官弔唁!”
太后抱着手爐走向老皇帝的棺木,文萊立即呈上紙錢。她輕輕放入棺木前的火盆中。紙錢遇到炭火,一鬨而着。
“攝政王弔唁!”雲王爺又喊。
夜天逸走上前,文萊再度呈上紙錢。他三叩首,將紙錢放入火盆。
“景世子弔唁!”雲王爺又喊。
容景走上前,文萊再度呈上紙錢,他輕輕擡手,將紙錢放入火盆。紙錢遇火,嘭地一聲火苗竄高,須臾,化成灰,落在火盆外,他淡淡看了一眼,退了下去。
“德親王弔唁!”
“孝親王弔唁!”
“染小王爺弔唁!”
“冷小王爺弔唁!”
“……”
文武百官被喊到名字,一一上前憑弔。
百人憑弔畢,便是公主皇子憑弔。六公主,七公主一一上前。公主皇子憑弔畢,後宮妃嬪憑弔。
雲王爺剛要喊妃嬪品級,太后清冷出聲,“慢着!”
衆人都看向太后,雲王爺住了口。
“明太妃何在?”太后問向後宮嬪妃。
後宮嬪妃齊齊搖頭。
雲淺月知道她姑姑說的是明妃,想着一朝天子駕崩,有些人的身份都改了,皇后變太后,明妃自然也變太妃了。
“文公公,你可知道?”太后問向文萊。
文萊也連忙搖頭,“回太后娘娘,奴才也不知,從那日皇上殯天之後,明太妃娘娘受了重傷回宮養傷後,就再沒見到明太妃娘娘。”
“她生前最得皇上寵愛,二十多年,恩寵不衰。如今先皇駕崩,大行殯天,怎麼能沒有她?她若不在,先皇思她想她,這靈輦恐怕起不走。”太后沉聲道:“攝政王,你說呢?”
“母后說得極是!”夜天逸頷首,對文萊道:“你去明太妃娘娘的宮裡去請!”
“是!”文萊聞言立即應聲去了。
“先略過明太妃,繼續吧!”夜天逸吩咐。
太后沒意見,雲王爺繼續念妃嬪品級,依照品級,一一上前憑弔。
太后之下,明太妃不在,只有冷貴太妃,也就是曾經的冷貴妃。冷貴太妃從被雲淺月毀了容貌後,再不得老皇帝寵,後來太后懷有龍子,明太妃把持後宮,她的日子極爲艱難。不過總歸她是貴妃,又得孝親王扶持,天子恩情薄,她這一段時間也有所感悟,如今到真換了個人一般,安安靜靜。頗有些看透紅塵之感。
冷貴太妃憑弔畢,後宮妃嬪一一憑弔。
一番事畢,文萊也已經回來,臉色極爲不好,來到太后和夜天逸面前,稟告道:“秉太后,秉攝政王,明太妃宮裡的人都說明太妃失蹤了。”
“失蹤?”太后看着聞言,眉頭豎起。
“回太后娘娘,明太妃宮裡的人的確是這樣說的!明太妃已經失蹤了幾日了,明太妃宮裡的人怕太后和攝政王怪罪,一直不敢稟告。”文萊立即道。
“真是有意思了!如今這人隨便拿出一個就玩失蹤嗎?”太后忽然笑了,但笑容極冷,“數月前是前丞相府的秦小姐鬧了一回失蹤,可是偏偏在二皇子和四皇子逼宮傳位時候及時地衝了出來,如今這先皇殯天,她最寵愛的妃子又失蹤了。是不是又要過數月之後,她也玩一手突然衝出來,嚇我們一跳啊!”
衆人無人言語。
在一羣朝中命婦家眷中的秦玉凝一下子白了臉。
“秦小姐失蹤是丞相府的事情,但是妃嬪失蹤,就是天家的事情了。攝政王,你說這事情該如何辦?”太后威嚴地看了秦玉凝一眼,看向夜天逸詢問。
夜天逸似乎沉思了一下,沉聲道:“回母后,依照先皇對明太妃的寵愛,她理當爲先皇殉葬,如今既然失蹤了,想必中間必有緣由,再找已經來不及,不能因爲她一個妃嬪,就耽擱今日先皇大葬之日。依兒臣看,不計算她了吧!先皇大葬要緊。”
“這怎麼行?她可是先皇最寵愛的女人,怎麼能不陪着先皇走一路!”太后反駁。
“兒臣命人查找明太妃下落,找到之後,再送去給先皇。這樣母后以爲如何?”夜天逸詢問太后。
太后沉着臉點點頭,“那就這樣吧!務必找到明太妃,否則先皇會想她的。”
夜天逸點點頭,看向雲王爺。
雲王爺立即意會,高喊,“大行皇帝殯天,送葬!三式起,按天聖典制,出靈!”
夜天逸一揮手,跪着的衆人齊齊起身,皇宮的喪鐘鳴響,槓夫擡起靈輦,靈臺寺衆僧誦經開道,皇宮護衛高舉萬民旗傘引幡。靈輦離開聖陽殿。
以太后腹中的新帝爲首,攝政王夜天逸、丞相容景、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染小王爺、冷小王爺、容楓世子等滿朝文武跟在靈輦後。之後是皇子公主,後宮妃嬪,最後是欽天監衆人。前後宮廷禁衛軍護航。浩浩湯湯走向宮門。
這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雲淺月第一次見識到了皇帝殯天。她扶着太后走在最前面,無人有異議。她的身份擺在這裡,即便始祖皇帝祖訓被廢除,但她依然代表雲王府女兒至尊無上的地位。
隊伍出了皇宮,浩浩湯湯向皇陵走去。
皇陵位於西山山脈以北的玉龍山,山脈像龍在盤臥,天聖將寢陵建在了龍頭。玉龍山曾經是前朝慕容氏的陵寢,但慕容氏爲了尊龍,將陵寢建造在了龍尾。夜氏始祖皇帝執掌天下後,慕容氏再無子孫留世,慕容氏的皇陵自然就荒廢了。
出了皇宮之後,每逢路口,會有人揚聲高喊引路,這時候,後面的所有人都會跪地叩頭,皇子公主妃嬪們可哭靈。
出了城門,向西而去。
大約走了五里地時候,擡靈輦的槓夫忽然齊齊倒地,口吐白沫,靈輦滾落轟地一聲砸在了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衆人齊齊一驚,誦經聲停,哭聲止,人人震驚地看着砸在地上的靈輦。
“怎麼回事兒?”夜天逸沉聲喝了一聲。
無人應聲。
夜天逸立即走上前,與此同時,容景也走了過去,後面的夜輕染也走上前。三人雖然走上前,但無人上前把脈,都靜靜看着。
片刻後,夜天逸看向容景,“景世子,你可看出這是怎麼回事兒?”
“大約是吃了什麼有毒的東西吧!但不至於致命。”容景慢慢道。
“換一批!”夜天逸擺擺手。
有預備的一批人立即上前,重新擡起靈輦。地上躺着的人很快就被人擡走,隊伍重新走了起來。剛走不多遠,擡靈的槓夫再次齊齊倒地,口吐白沫,靈輦又轟地一聲砸在了地上,這一次的響聲與上一次一樣大。
夜天逸臉色瞬間陰沉,看向雲王爺,“雲王叔,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雲王爺似乎嚇傻了,連連搖頭,“回攝政王,這老臣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啊,老臣雖然掌管禮部,負責皇上出殯事宜,但這槓夫可不是老臣選的啊……”
“這槓夫是誰選的?”夜天逸沉聲問。
“我!”夜輕染看着口吐白沫的槓夫,和剛剛那些人一般狀況,面色也有些沉。
“這是怎麼回事兒?”夜天逸看向夜輕染。
“從先皇駕崩之日,他們的飯食都是有規制的。”夜輕染冷靜地道:“攝政王,這個稍後再查不遲,如今要緊的是將先皇趕在吉時之前到達皇陵入葬。”
夜天逸點點頭,擺手道:“再換一批!”
“我看不用換了!他們吃的都是一樣飲食!難免不會重複此中狀況。”容景此時開口,“用宮廷護衛吧!或者用染小王爺手中的士兵。”
“景世子,這可不行,槓夫都是要選生辰八字,不得與先皇犯衝的,這些人都是事先選出來的。如今再從宮廷護衛之或者染小王爺的部下中選人來不及測生辰八字啊!”欽天監張道長立即道。
容景看着張道長,淡淡道:“若不這樣的話,難道還能繼續用下一批槓夫?皇上的棺木雖然是上好的紅木棺木,但也禁不住這般摔,若是再摔一次的話,別說棺木被摔毀,就是皇上的遺體恐怕也會摔壞,那樣的話,張大人,你以爲比犯衝一說會好?”
張道長立即住了口。
夜輕染看了容景一眼,沒言聲。
“就用宮廷內衛吧!”夜天逸也看了容景一眼,擺擺手。
一批宮廷內衛齊齊上前,擡起靈輦。地上躺着口吐白沫的人再次被擡起,靈輦和隊伍繼續走了起來。
宮廷內衛畢竟不是訓練的槓夫,沒辦法統一一致腳步,大約走了兩裡地之後,前方和後方腳步不一致,一個不穩,轟地一聲,靈輦再次砸到了地上,紅木的棺木從靈輦上滾落,上好的紅木被砸出一個大大的裂痕。
衆人再次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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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夜天逸的臉已經徹底沉了。
夜輕染的臉色也不好,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等文武百官大氣也不敢出。
“景世子,這就是你的好建議!”夜天逸轉頭沉怒地看着容景喝問。
容景伸手揉揉額頭,淡淡道:“是景考慮不周,但剛剛情況的確那些準備好的槓夫再不能用了,換宮廷內衛這件事情雖然是景的建議,但攝政王和衆位大人也是同意的。”
夜天逸無言反駁,轉回頭,看着那些人,怒道:“連個槓也擡不好,要你們還有何用處?來人,將這些人全部拖下去砍了!”
那些人面色齊齊一變。
“攝政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所適應的職位,槓夫所做的就是槓夫的活計,宮廷內衛做的是守護宮廷,讓宮廷內衛做槓夫,這本身就猶如讓鴨子下雞蛋。他們做不好很正常,先皇大殯,今日是吉時,不宜見血,這些人還是放了吧!”容景緩緩開口。
“景世子好慈悲的菩薩心腸!”夜天逸沉着臉看着容景。
“這陽間之路和陰間之路據說一樣,都要經歷一番災難,才能修身成正果。如今先皇殯天,龍身羽化,但總要走這陰間一途,如今大約就是這個難而已。”容景話落,看向欽天監的張道長,“張大人,是否有這樣一說?”
“這……”張道長看着容景,觸到他清淡的事情,連忙頷首,“是這樣!”
“所以,這三難一過,大體是無事了!”容景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些人道:“就讓他們再擡一次吧!剛剛沒有經驗,有了這一次教訓,他們能擡得好的!”
“攝政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容景話落,地上的宮廷內衛齊齊懇求。
“攝政王,景世子說得極對,就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太后此時也開口。
“這棺木如何處置?已經生出了裂痕!”夜天逸看着紅木棺木被摔出的那一道裂痕,沉着臉問。
衆人無人應聲。
“張道長,可能再改良辰吉時出殯?”夜天逸問向張道長。
張道長搖搖頭,“回攝政王,古來沒有先列。這更改出殯之日不好啊,都走了一半了。先皇大行殯天,這不止是送葬,還關係國運啊!”
“現在重新打造棺木,另換一個棺木呢?”夜天逸又問。
“這……這也不好啊,重新打造另換一個棺木。這古來也沒有先列。況且都入殮了,這國運神氣都已經裝棺,再開棺的話……”張道長一邊說着一邊搖頭,“這恐怕也不行。”
“那怎麼辦?就讓先皇在有裂痕的棺木裡躺着入葬?”夜天逸沉怒地問。
張道長頓時沒了聲。
衆人都沒有聲息,齊齊想着這個問題。重新擇日不行,重新換棺木也不行,難道就要先皇在有裂痕的棺木裡躺着入葬?這古來哪個帝王如此過?
“景世子,你說這件事情該怎麼辦?”夜天逸轉頭看向容景,沉聲問。
容景搖搖頭,“景也不知,攝政王想想辦法吧!”
“景世子天縱英才,這點事情便難得住您嗎?還是你有辦法而不說?或者更期待先皇這樣?”夜天逸一句比一句凌厲。
“攝政王,我知你因爲私事而惱怒景,但先皇對景一直厚愛有加,景銘記於心,時刻不敢忘先皇擡愛。若是景有辦法,自然不遺餘力。但如今這種情況,除了繼續往前走,就如此下葬的話,還能有何辦法?”容景聲音微冷,提醒道:“攝政王,再不繼續走的話,就會誤了入皇陵的及時了。”
夜天逸沉着臉抿脣不語。
衆人都看向夜天逸,一時間想着的確沒什麼可補救之法。
“攝政王,現在就將棺木補上一處呢!”德親王此時開口。
“德王叔,你說怎麼補救?你可有好的建議?”夜天逸看着德親王。
“這……”德親王看着老皇帝的棺木,只見棺木從正中間裂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痕。裂痕很深,等於整個木頭斷裂了,但還沒真正地裂開。他吶吶地道:“既然不能換棺木,那就再找一塊棺木補貼上吧!總不能這樣下葬。”
“這樣下葬的確不妥,但是德親王想過沒有,這是上好的紅木棺木,當初只有這麼一塊給皇上打造寢棺了,如今再上哪裡去找一塊相同的紅木?再說先皇的寢棺,九五之尊的寢棺,如何能用貼補的?這傳出去的話,豈不是惹天下人笑話?”容景溫聲道。
德親王頓時沒了聲。
孝親王此時也開口,“老臣覺得景世子說得極對,皇上的寢棺,怎麼能貼補?那還不如就這樣。即便能貼補的話,能有相同的紅木的話,而且還需要時間,這鐵定會耽擱吉時。那豈不是更糟?”
雲王爺也點點頭,“說得不錯!攝政王,您得趕緊拿主意,時辰不等人啊!”
夜天逸沉默不語,臉色極爲陰沉陰寒。
“攝政王,哀家說一句話。若是這三摔靈輦真如景世子和張道長所言,是先皇曆劫,那就這樣下葬吧!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太后此時出聲。
衆人聽到“天意不可違”五個字都齊齊點頭。
夜天逸沉默片刻,忽然陰沉着臉一擺手,“就這樣吧!起靈,繼續去皇陵!”
躺在地上的宮廷內衛聞言齊齊爬起來,再次扛起靈輦,這一次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和教訓,衆人擡着靈輦時不忘記配合下面的腳步,小心翼翼,步履極穩。隊伍浩浩湯湯走了起來。僧人不誦經了,妃嬪不哭靈了,每個人都盯着靈輦,生怕再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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