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意,是非名將不能勝任吧?”
天聖帝依然定定望着那靈牌,目光悠然晦澀:“然而朕卻欲搏一把,也不能不搏。”
劉雪巖默然無語,他知天聖帝早已聖心默定,他的話只是參考,並不能使天聖帝動搖。
“——朕的安國公,可從不會使朕失望。”
想起嬴衝自承爵以來種種,天聖帝的脣角,隱隱浮現出了幾絲笑意:“先生需考慮的,只是如何爲朕與安國公,增加勝算。”
劉雪巖早已有備,俯身一禮:“那就請陛下,招李大將軍回京述職,暫掌禁軍,以防咸陽變亂。並加安國公權右候衛軍大將軍,權破虜軍節度使之職,行宛州節度使,督冀宛二州諸軍事。”
所謂的‘行’,就是行使職權之意。行宛州節度使,意指嬴衝雖未擔任這一職司,卻可行使宛州節度使的職權。
可只是如此,還遠遠不夠,劉雪巖又沉吟道:“另以京兆尹寇準或其他可靠之人,任職宛州牧,以防安國府軍後路生變,併爲國公大人籌措軍資!”
“督冀宛二州諸軍事?愛卿你倒是比朕,還更有膽魄。至於這權破虜軍節度使,也不知能否來得及。”
天聖帝笑了起來,總算是回過了身:“傳旨,招政事堂與樞密院諸位相公,並同武威郡王等人,至太政殿議事!”
又轉目看向王承恩:“安國公他自請監軍,這次就由你去吧!將侍衛副總管傅金蟬與朕的山陵衛都一併帶過去。記得了,此次是讓你全力助他,爲朕的安國公遮風擋雨,而非是讓你在軍中指手畫腳。”
王承恩凜然應命,俯身下拜:“奴婢必不負陛下所託!”
天聖帝卻已大笑出聲,昂首闊步的走出了這座涼亭。
米朝天則與劉雪巖對視了一眼,都發現對方目中,既有喜意,又有憂容。
※
也就在一個時辰之後,太政堂內,大秦諸多宰執已匯聚於此。諸臣皆面面相覷,或眼神交流,或交頭接耳,疑惑不已。
直到須臾之後,天聖帝姍姍來遲,才息住了所有議論之聲,十餘人皆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
而中堂之上端坐下來的天聖帝,也未讓他們猜疑太久,一開始就直入正題:“今日招諸公前來,是爲議兩件要事。其一爲武陽嬴氏私結匈奴,內應投敵案,今日已證據確鑿。嬴世繼此人罪大莫及,自當奪職下獄,按律處置。另有樞密副使莊林,數月前一力保舉嬴世繼爲破虜軍節度使,亦有通敵受賄之嫌.即日起奪職下獄,由三法司問審!”
此言道出,朝中諸人頓時就‘嗡’的一聲響,無論是政事堂的幾位參知政事,還是樞密院的幾位副使,都是神情錯愕,吃驚不已。
樞密副使莊林,更是面上血色褪盡,身軀微顫。
不過在場立時就有參知政事,左尚書僕射元岱周站起身來反駁:“陛下此舉,是否太草率了?樞密院副使,乃是朝廷宰執之一,茲事體大不可妄決。以臣之見,此事當經政事堂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另一位參知政事謝靈,也凝聲道:“此爲亂命,臣等不敢奉詔!”
“朕無需你等同意!”
天聖帝冷冷看了這二位一眼,冷冷笑着:“若連一個犯了過錯的罪人都處置不了,朕還當什麼皇帝?不如就讓位給你等如何?朕倒要看看,這堂堂八千里秦川,是否已非爲朕所有。”
他音量不大,卻使羣臣震恐,紛紛起身跪下。在場只有武威郡王葉元朗,連同右尚書僕射、中書令、政事堂宰相裴宏志,樞密正使陸正恩三人,依然是端坐不動。
只是這三位,卻也都是神色微變,葉元朗睜開了半闔着的眼皮,訝異的看了上方一眼。
今日的天聖帝,讓他想到了這位陛下年輕時。也像是五年前,天聖帝展露出鯨吞關東六國聲勢之時。
竟然在這時候,拿出了這樣的氣魄出來。這是寧將政事堂諸公都橫掃出朝堂,也定要將莊林拿下的決斷!
這位陛下,難道已全無顧忌了?如今大軍北上,軍資調集,正需要依靠羣臣與世家之力。
這莫非是要徹底放棄北境不成?
不對!
葉元朗忽然就想到了兩日前,權宛西鎮守使嬴衝八百里加急送至樞密院的奏摺。
——招募十萬流民之軍,以應北方戰事?他那個孫女婿的目的,只怕沒那麼簡單。
只是守住解縣而已,還需要再招募十萬關東老卒?
尚書僕射裴宏志亦是面色凝重,眼神微顯厭惡。心想又是如此,五年前的天聖帝便是這樣,專信王安石,將政事堂諸公視爲無物。把天下世族百姓,都當成了草芥。
五年前,他有嬴神通,有李億先爲左右臂膀。可這位如今,又是哪來的底氣,要強壓政事堂諸人低頭?
側過頭,他與天聖帝對視了一眼,然後那彷彿雄獅般的目光,瞬間刺入到了他的心底。
這一刻,裴宏志心有明悟,知道此事他們如不妥協。那麼這位陛下,就必有將諸人罷官免職,哪怕使滿朝癱瘓,也要重整政事堂的決心。
只是這位陛下,又能否付得起代價?北上大軍,哪怕拖延一日,也會使北境更糜爛一分。
事後得益的,就只有匈奴與固原盧氏而已。
樞密正使陸正恩,則只是略略訝異,之後就全無反應。似乎這件事,從頭至尾都與無他無關。只有他的眼內,現出了幾分期待,
——陛下的重注,是押在了安國府軍上吧?招募十萬關東老卒,目的果然不簡單呢。
徒兒嬴神通之子,他到底能在北境,綻放出怎樣的光華?
是就此寂滅,還是繼續一飛沖天?
“其二!如今北境危急,大軍北上之前,朝中亦不可不無舉措。今有安國公嬴衝,先滅亂匪湯神昊,斬屠千鳥,又平定武陽逆賊,功勳卓著,堪當大任,朕甚喜之!今加授權右候衛軍大將軍,權破虜軍節度使之職,並行宛州節度使職,以督冀宛二州諸軍事。”
若說此前,衆人還在疑惑於天聖帝今日之舉的來由,此時卻都已明白了過來。
謝靈掃視了在場諸人一眼,卻見諸人盡皆沉默,當下躬身一禮,脣含冷笑:“陛下既執意如此,那麼臣等聽命便是!”
讓一個纔剛到十五歲的黃口小兒,主掌北境戰事,這位陛下,當真是瘋了!
哪怕嬴衝能守住解縣不失,那冀州也將化爲白地。且那彌勒教百萬教兵,亦絕非嬴完我二十萬弱旅能夠平定。
這位陛下,遲早會再有後悔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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