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嬴衝是難得的談興甚濃,與劉基說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時分,才陡然驚醒過來。隨後啞然失笑,與這位告辭。
他不是那種與人一見面,就能掏心掏肺之人,可一來這劉基之言,每每都能戳中他的癢處;二來則是這位,不知因何故,給他一種極其可靠之感,感覺自己能暢所欲談。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當離別之際,劉基卻朝着他深深一拜。
嬴衝不禁愕然,這位所施之禮,並不是離別時的禮節。
“這是臣禮,劉先生你莫非——”
劉基神情莊重:“就是臣禮!請殿下靜待劉基一年,一年之後,基必赴殿下幕府中效力。”
這位確實自信之極,毫不憂嬴衝這邊不收錄。
嬴衝也確實是大喜過望,也意外不已:“本王還以爲先生,日後會投入項家帳下?”
那嶽麓書院,可一向都是楚國包括項家在內,那幾大一等世閥的自留地。
“項家?項羽麼?”
劉基似笑非笑:“相性不合,如之奈何?殿下這裡,莫非是不肯收納劉基?”
“怎會?”
嬴衝搖了搖頭,眼中精芒吐露:“本王亦期待之至!”
心想這半日閒談,總算是沒有白費功夫。眼前這位,可是嶽麓四麟的第二位!且是他最需要的天位陰陽師!
雙方約定好了時日後,劉基終是告辭離去。嬴衝此時卻是頗爲擔憂劉基的安全,又擔心那楚國的權貴,不放人怎辦?
他有心遣個得力的天位強者,作爲劉基的護衛,卻被後者堅拒。說是自有保命脫身之法,一年之後,必定會準時趕至咸陽。
不過在臨別前,劉基卻又說起一事,是關於嬴衝的授業恩師孫望的。
“最近各家書院的弟子,都有傳言,說是嵩陽書院的孫望師範,乃是浪得虛名。教授出來的弟子,皆是酒囊飯袋。有人說他識人不明,將殿下你逐出門下,可見昏聵。又有人說殿下名不副實,能北平匈奴實爲僥倖,那日說兵棋小道,只是爲避戰而已。其實是殿下害怕自己,輸給項羽——”
這件事,嬴衝早就得知了,並不怎麼在意。其實他此時更想問,劉基爲何選擇了自己,可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而就在劉基離去之後不久,嬴鼎天也尋了過來,爲他帶來了一些消息。其中一條,正是那謠言的來源。
“原來如此,唐國公三子李元吉麼?”
嬴衝微一揚眉,其實並不止是這一位,還有許多人在推波助瀾。比如魏國的曹氏與司馬氏,以及韓國的韓氏,張氏,大齊的高氏,蕭氏等等。都有人,在暗中出力。
不過消息的源頭,還是李元吉。此外在這人之後,還有個名喚‘劉邦’的人物,似乎也至關重要。
值得注意的人,這位亦爲嶽麓書院之人,是項羽的同學。
嬴衝於是又領悟了一個道理,相較於行事霸道,使許多人顏面不存的項羽,他嬴衝如今,其實更遭人嫉。
“果然是出頭的椽子先爛啊!”
一聲嘆息之後,嬴衝就將這事拋開一邊:“這幕後主謀,也不用去查了。去安排幾人,把那劉邦先給揍一頓,一定要打到他父母認不出來。李元吉的話,他如今是在咸陽城吧?傳信給周衍與薛平貴,讓他們兩位幫忙。在咸陽城這塊地盤,本王還沒吃過虧。”
嬴鼎天立時凝聲應是:“打到那劉邦父母認不出來麼?屬下明白了,這就去安排。”
如今的‘玄雀’,已有天位五人,此外另有九階強者三十人之巨。要狠狠揍一個學生,實是輕而易舉。
至於那李元吉,以周衍與薛平貴二人的手段,也不可能讓其安然離開咸陽。
嬴月兒這時卻多嘴問了一句:“父王,這次不該狠狠報復回來麼?比如將那劉邦李元吉宰了?或者乾脆廢了他們腿腳什麼的——”
“畢竟是參加十宮大比的學生,如若死在這裡,本王面上不太好看。”
嬴衝詫異的看了眼嬴月兒,心想這小丫頭,戾氣似有些重啊?莫非這兩人,還是什麼重要人物不成?
不過他只略一思忖,就已打消了念頭:“無足輕重的謠言而已,無需如此,讓他們吃些苦頭就可。此事的源頭,還是那項羽!”
這二人如真是他未來的對手,那也沒什麼。他連未來最棘手的強敵項羽都能放過,又何況這二人?
那李元吉驕橫自負,劉邦則出身寒門,都不足爲慮。
且天下英傑如雲,日後即便沒有李元吉與劉邦,也當有張元吉和王邦崛起,自己殺得過來麼?
嬴月兒無奈一嘆,心想這本該是最好的機會,可惜她不能說更多。
該說那位,果然是氣運深厚麼?便連父王,也將他小視了。
“可難道就這麼放任不管?要是那韓信輸了怎辦?”
“輸了就輸了,還能怎樣?”
嬴衝失笑,此事他已成竹在握:“此事無需憂心,爲父自有成算。”
昨日他又與韓信戰過一局。他持趙,韓信持秦,推演長平之戰,結果平分秋色。
長平一役,趙兵兵力居於劣勢,且因荒年之故,糧草不足。情況比之遠道征伐的秦軍,還要更爲惡劣。
自己持趙兵,等於是讓了韓信一個先手。可後者卻已能與他,戰個不相上下。
可見這位的軍棋之藝,這五日來,確實是大有長進。以嬴衝的估計,這位除了經驗稍差之外,卻已有了他六七成的功力。
——這不止是因孫望的調教之功,也因那尉繚子,亦對其生出了愛才之心,多有指點。
故而,韓信他這次即便輸了,亦必是雖敗猶榮。
韓信在孫師調教之下,僅僅一月,就能與項羽一戰,難道還不足以爲孫師正名?
某些人倒是心心念念,想要看他出手,可惜這次天也在助他。
旁邊的郭嘉聞言則心領神會,不禁莞爾一笑。知曉這位,是心意已定,絕不打算下場了。
韓信挑戰項羽,無論勝負,丟臉的都是後者。就如項羽,挑戰嬴衝一樣。
感覺自己的這位主公,如今越來越是狡猾。
又想韓信他,現在只怕已能在兵棋上,與主公平分秋色了吧?只希望那位項王,這次可莫要大意輕忽了纔好,否則半月之後,可就真有好戲看了。
而此時嬴衝,又問起了他最關心的事:“白王府,最近如何了?”
“一切如常!”
嬴鼎天神情平靜的回稟着:“白王府內,依然是外鬆內緊。且半月前,雍州裴莊這幾大世閥,依然照往常慣例,將一百二十萬‘靖河金’,送入白王府。應是聽聞殿下,始終未對白王府有所動作之故。”
嬴衝冷笑,目中透着森然殺意:“那妖王白夜身後之人,可已查清楚了?”
“已有線索!”
這次嬴鼎天的目裡,卻透着幾分遲疑:“似與青海有關,大約一月之前,有人見得十數位青海大妖,陸續進駐白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