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當局者迷,所以不知。這破局之策,其實在外不在內!”
“在外不在內?”
嬴衝驚異的眼望郭嘉:“先生所指,是山河社稷圖外?此意何解?”
郭嘉卻笑着反問:“敢問殿下,魏無忌與太學主到底所求爲何?又是否真是有志一同?所以臣言,殿下要想援救陛下,從山河社稷圖外着手,纔是最妥當之法。”
嬴衝聞言,不由若有所思,已經隱約明白了幾分郭嘉之意。
魏無忌與太學主是否有志一同?這可未必。這二人無疑都欲禍亂秦境,阻秦中興之勢,所以必欲襲殺天聖帝。
可如若此舉,達不到影響秦境的目的,反而會禍及自身,這兩方又會作何反應?
郭嘉的思路,應該就是指的這個方向。
可隨後嬴衝,又眯起了眼,仔細看着自己的謀士。心想若真如其所言,那麼他就必須在咸陽城有所作爲不可。
可這豈非是正如了郭嘉促他自立之願?無論怎麼看,他都覺郭嘉此策,飽懷私心。
且這方法,也未必就保證一定有效。且陛下他,也未必就能撐到那時。
“分兵之法,實在太過冒險。貿然強攻,必定死傷狼藉。”
郭嘉的神情淡淡,似渾未察覺嬴衝的置疑,淡然以對:“殿下,我武安王府能有如今之基業,極其不易。不知殿下此時,能否拿出萬全之策?臣只恐武安王府哪怕傷亡殆盡,亦不能對陛下有絲毫助益。”
嬴衝氣息頓窒,眉頭深深皺起。目光在周圍衆人掃過一眼後,目內就現出了苦笑之色。
郭嘉的這一句,還真是將他問住了。
的確,此時強攻那座五方五行陣,風險極大。沒有足夠實力的話,那就等於是讓自己的部屬去送死一般。
這位的潛臺詞,無疑是在質問,他嬴衝就只在乎陛下的性命,可對自己部屬,難道就全不在意麼?
而此時嬴衝心內深處,雖還在懷疑郭嘉的目的,可其實意念已有了偏向。
自己不是那種將部屬性命當成草芥之人,可在某些時節,卻也可冷硬起心腸,否則便是婦人之仁!
——君臣大義,又豈可以此來計量?
然而在明知勝算不多的情形下,仍舊讓部屬去拼命,亦非是明君所爲。
在有更好選擇的情形下,再選擇這毫無把握的強攻,那就是愚蠢。
深吸了一口氣,嬴衝誠懇問道:“先生既然如此建言,想必對此早已有了對策?敢問先生,本王如欲從山河社稷圖外着手,到底該如何去做?”
嬴衝不止在問郭嘉,自己也在極力的想。將一切希望都寄託於郭嘉之謀,無疑是能省不少心力,可那豈非是等同於自己部下的提線木偶?
他必須得自己思考,一方面可查遺補缺,一方面也可防臣下的私心誤事。
也僅僅只這須臾時間,他的腦內就冒出好幾個歹毒的念頭。
那東河裴氏與齊王贏控鶴,既然是勾結魏無忌太學主這些外人,禍亂秦境。那麼他這裡,也有的是辦法使那幾家自食惡果。
“首要自是咸陽城內!臣在城中,已預先做了些佈置。預計以殿下掌控的三十萬禁軍,我武安王府兩位鎮國神射、兩位僞開國——”
“是三位!”嬴衝出言糾正着,他神情雖恬淡,目裡卻顯出幾分自豪。
郭嘉若有所思的,掃了周圍的‘九月’與‘孔殤’二人一眼,心道果然,這幾位只怕是英靈之身。
而主公本人,亦如雲真子之言,是一件神器之主。
之前嬴衝誅滅血雲道人的過程,就使他感覺不對勁。儘管有鳳凰血炎以及本命神通‘玄心火’的作用,可那血雲覆亡的過程實在太快。身爲天荒四魔之一,那位竟全程都無還手之力,情勢可謂詭異。
還有九月孔殤,這幾人實力提升之速,也同樣使人疑惑咋舌。
“三位麼?原來殿下手中,還有隱藏。若是如此,臣倒是更有把握了,以我武安王府之力,必可破得此局,使殿下如願以償——”
郭嘉正說着話,卻見那遠方天際,忽然有一道金光急飛而至。周圍衆人,不由都凝神以對,面現防備之色。可當那光華接近到他們眼前時,才發現那光華之內,赫然是一張卷軸。似乎是受嬴衝氣機牽引而來,全不受吳不悔的幻法影響,直撲此地。
嬴衝眉頭微挑,也未怎麼猶豫,直接將那詔書接在手中。匆匆展開後,他只望了一眼,面色就一陣變幻不定,怪異無比。
須臾之後,嬴衝就將這詔書,遞於郭嘉。後者仔細看後,先是眼現驚歎之色,而後面色也轉爲輕鬆。
“不知這到底是陛下的意思,還是那位白衣卿相的手筆。不過看來,我等與陛下那邊,果是英雄所見略同。臣原本還擔憂此策逾越,可而今有此詔在,主公已可名正言順——”
※
此時百里之外,御輦之內,劉雪巖遙望着那幾道詔書飛去的方向,還有那一身劍意氣機不斷增長壯大的太學主,目中既有期冀,也有擔憂,甚至還有着幾分懊悔。
那幾道飛詔,是他們最後可避開太學主,與外界聯絡的手段。詔發之後,就再難追回。
可他卻無法確定自己倉促制定的謀略,是否有成功可能。如若有什麼意外,那反而是天聖帝與他的催命符。
“先生這是擔心所託非人?”
天聖帝倒是徹底放下了生死之念,竟有心思笑問:“其他幾位也就罷了,不足以牽動大局。可衝兒那裡,卻是一念可決朕之生死。”
“陛下!”
劉雪巖感覺自己心思都被看穿,一聲苦笑:“那張詔書送至武安王殿下之手,臣真不知是對是錯!一旦臣看錯了武安王,那麼我大秦自始帝以降數千年之世系,可能就此斷送。”
“可先生既然向朕建言此策,想必也是認可了衝兒的爲人。即便不信自己,也該相信朕的眼光。”
天聖帝笑了笑,目望咸陽。雖不能目視那邊的情景,卻可想見那城內,此時正是各家自掃門前雪,對他這個秦皇不聞不問。
而隨後他又低下了頭,望着車窗外。可見一層黑白光華,正牢牢護持着這輛御輦。使輦車在太學主那連綿不絕的劍氣衝擊之下,依舊能安穩無恙。
可望見這幕之後,他卻覺心痛,深知這黑白光影的御主,到底爲此付出何等代價。
一聲嘆息,天聖帝的眸光。卻愈發的昂揚璀璨:“如今咸陽城內,想必有人會譏朕昏聵暴虐,終至衆叛親離。可即便真是衆叛親離又如何?朝中餘者碌碌,都無需在意。如今只需安石公與武安王二人以及汝等,還在朕的左右,那麼朕即可無憂——”
劉雪巖聞言,不禁再次動容。